八月鄉試,榜上有名者,就是正經的舉人老爺了,酒樓客棧都會準備好鞭炮給他們慶賀,極為熱鬨。
待到明年二月,經過會試殿試,選出狀元榜眼探花,還會有狀元遊街,戲台子上都演過。湯幼寧卻是不曾目睹,有點好奇。
薄時衍對她軟乎乎的語氣極為受用,麵上淡淡道∶“學會裝乖了。”小姑娘果然多出去幾次,心就會飛走。
不過,他還是答應道“去叫陳敬提前安排地方,否則那天你要被人擠扁了。”一想到那擁擠的程度,他筆尖微頓,道“多帶幾個人去。”
“好呀,”湯幼寧嘴角抿起甜津津的笑窩,不忘要求道“要視野好一點的,樂蘿說朱將軍家的小姐,要榜下捉婿哦”
“哪個朱將軍朱衛平”薄時衍沒想到自己還聽了一耳朵八卦。
“可能是吧,”湯幼寧不大認識,撐著臉頰道“樂蘿說若是朱小姐失敗了,她就去助她一臂之力。”
“這種事情要怎麼幫助呢”她問道。
膽大妄為。薄時衍側目望來,你不許摻和。他會讓十瀾盯緊點。
湯幼寧擺手道“我就是看看熱鬨。”
希望她們能成功吧
*****
放榜那日,湯幼寧身邊三個丫鬟,連帶著秦婆子全部一起出去看熱鬨。
陳管家預約了福滿樓最好的位置,因著王爺的囑咐,他還另外安排了兩個粗悍的婆子跟隨,以防人多衝散了。
有陳管家的細致周到,湯幼寧出門後一路通暢無阻,馬車直達福滿樓,被引到二樓一個廂房裡麵,隔著圍欄俯瞰街道。
絲毫沒有被擠到。
樂蘿來得稍晚些,進來後對這個包廂非常滿意,不愧是攝政王府,今次她跟著沾光了。往年這種時候,家中有學子的各家砸錢搶位置,都爭破頭了。
樂蘿還帶著一人,便是朱衛平將軍的大女兒,名叫朱伏梅,今年才十五歲。武將家出來的,不拘小節,不學文人那一套,某種程度而言跟樂蘿是一類人。
朱伏梅過來湯幼寧相互見禮,認識一番。
她滿臉驚豔“怪道你的傳聞不少,竟是這等美人!”湯幼寧慢吞吞一眨眼,“什麼傳聞”朱伏梅也不細說,“她們嫉妒你唄”無非是什麼以色侍人那一套說辭。
所謂虎父無犬女,朱伏梅從小就體格高挑,肖似父親。儘管才十五歲,身量跟她們一致無二。
她感覺很不可思議,“原來世間真有這樣軟乎乎的小娘子……”她的眼神難以避免落在湯幼寧身前。好大。
十五歲已經知道不少,她每日沐浴,都會往身上抹玉露,說是有助於發育。可兩年下來,也沒見長大呀!
樂蘿兩手一叉腰,擋在湯幼寧跟前,“看什麼呢!不準看!”朱伏梅皺皺鼻子“又不是你的,又沒看你……”樂蘿伸手要掐她“難不成還是你的”“行行行,我怕了你了……”朱伏梅連忙躲開。
兩人打鬨推搡了一陣,才坐下來喝茶說話。
朱伏梅說她父母最近正在準備替她相看人家,“找來找去,不是我爹的同僚,就是當年老戰友,全是粗蠻之人
她不喜歡,她想挑一個文雅的讀書人。
樂蘿一撇嘴∶“讀書人裡頭負心漢最多!而且能榜上有名的,大多苦讀十幾年,一把年紀,家中必有妻兒,如若不然,便是相貌醜陋。”
朱伏梅聞言,同湯幼寧歎氣∶“縣主這嘴巴,對我尤其不客氣。”
湯幼寧忍不住笑了,“你們定然感情很好。”
“那也不至於,不過認識太久了,京城來來去去也就這麼些人。”樂蘿的語氣,似乎在抱怨京城太小。
湯幼寧卻覺得,外麵比她以為的大很多很多。京城有那麼多的人,她認識的,寥寥無幾。
不過現在因為王爺的準許,她的世界,在一點點慢慢往外延伸。
三人沒有聊多久,話題就扯到了這一屆的學子身上。
朱伏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她道∶“好像這些人裡頭,年輕有為尚未成家的,就是虞蘅風了,縣主家親戚。”
樂蘿一臉晦氣“他算本縣主哪門子親戚難不成敢讓我喊舅多大的臉”
虞素音成了她爹的側妃,一開始要死要活,現在待院子裡一步不肯踏出。好像換了個地方當姑子,樂蘿與她八竿子打不著一處。彆來惹她,她就當視而不見。
朱伏梅知道她不喜,索性也不說了。
正好,底下一群官兵,推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出來張貼榜單。街上堆擠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
等到金榜張貼完畢,官兵一撤,立馬就被人包圍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詢問叫喚著。還有人高聲唱名———“解元張玉茗——”
”果然是那個老秀才!可真有毅力,苦學多年終得善果!
“亞元周景——”
“哦豁!這是我們渝州的案首!”
“經魁柳誌良——”
“柳尚書的庶子,當真是厲害了”
“經魁虞蘅風——”
“不愧是南堯虞家,書香門第,這麼年輕呢……”
……聽了個七七八八,朱伏梅的指望落了空。yushugu.
榜上有名者,基本都已經家有賢妻,要麼家境貧寒,除出那個虞蘅風。但聽聞虞家野心不小,豈會看中一個武將朱將軍?
若是往低了找,過於低嫁家裡必然不同意,索性暫時歇了這個心思。
樂蘿斜倚在欄杆上,搖頭皺眉∶“京中這麼多世家子弟,就沒一個高中的麼?他們也太沒用了吧”
難得陪著來榜下捉婿,竟然不知道捉誰好
這話不巧,被隔壁的給聽見了。
福滿樓這種圍了欄杆的廂房,就是給客人們看熱鬨用的,過年過節,賞燈賞月看煙火。
隔壁的布局也差不多,兩邊欄杆挨著,當下探出一個紅衣小公子的身影,對樂蘿怒目而視∶“又是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樂蘿扭頭一看,頓時豎起眉頭∶“顧旋!你敢辱罵本縣主!”
顧旋朝她翻個白眼“隻準你嘴彆人一杆子把世家子弟全打了,縣主這麼能耐呢”
“聽說你們侯府幾兄弟都下場了”樂蘿明白了,哼笑道“你考了多少名本縣主怎麼沒聽見呢”
顧旋一拍欄杆“我五十幾你耳朵聾了才沒聽見”
後麵的樂蘿確實沒聽,她就聽了前幾個,但這會兒不承認,非要逮著跟他嘲諷一頓。湯幼寧愣愣的看著這兩人,隔著欄杆宛如鬥雞現場,忍不住瓜子都多嗑了一把。
最後還是朱伏梅拉住了樂蘿,低聲道∶“科考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五十幾也不低了,而且以前聽說這顧三郎不學無術,可見有些天賦……”
她說著說著,忽然眼底一亮,姚順侯府略有敗落,但爵位還在,家底殷實。顧三郎無法承爵,可如今有了功名,不正是夫婿的好人選?
朱伏梅把這個想法跟樂蘿說了,樂蘿懂了,張口便問∶“顧旋,你定親了嘛?”乾你屁事滾隔壁的簾子唰得拉上了。
……樂蘿一攤手瞧這惱羞成怒的樣子,多半是女方相不中他。“罷了罷了,”朱伏梅不做指望∶“他這性子,跟武將家的也沒差彆。”可見讀書人不一定就生得文雅。
底下陸陸續續有人點了鞭炮,三個小娘子對這熱鬨沒興趣,明年開春的狀元遊街說不定還好看些。
時辰不早,她們該回去了。
湯幼寧與她們各自分彆,乘坐馬車去樂安坊,取了金馬鞍回府。
金馬鞍做工精良,光照下閃耀奪目,鑲嵌的藍寶石極為好看。湯幼寧手裡握著巴掌大的小馬鞍擺件,也是愛不釋手。它是縮小版的,與大個的馬鞍一模一樣。
回到府裡,湯幼寧迫不及待就去給薄時衍獻禮,雖說明天才是生辰日,可她等不及了。
薄時衍難得閒暇,正在水榭旁,與聞人照一同對弈。苒鬆帶著湯幼寧進來,聞人照很有眼色的捏著胡子告退了。
十瀾手裡托著小木箱,放到桌案上,打開後金光閃閃,果然透著''貴重''二字。湯幼寧的小白手搭在它上頭,問道“王爺,你喜歡麼”
薄時衍打量它兩眼,回道“不錯。”
小姑娘喜歡亮晶晶的物件,要把他的白馬也打扮成這樣?
他想了想,道“過兩日帶你去馬場,給你選一匹馬,不如這個馬鞍你自己用。”
“不行呢,”湯幼寧搖搖頭”這是送給你的禮物。”薄時衍站起身“既如此,本王也有東西要給你。”
他領著湯幼寧進入內間,站到一個大箱子跟前,道“打開看看。”
這麼大一個箱子
湯幼寧多少有些意外與好奇,依言上前,把它打開。她低頭一看,發現了好多她無比熟悉的物件。“這是……”是她在湯家沒能帶走的,爹爹送給她的!
“王爺”
湯幼寧感覺自己像在做夢,回頭去看他。
薄時衍淡淡道“是你的奶娘回去認領了,既是你的東西,沒道理還放在娘家。”
話音才落,湯幼寧整個人撲了過來,兩手抱住他的腰身,緊緊住。薄時衍有那麼一瞬間呼吸一窒,她的力道屬實不小……他的腰腹處,感覺如觸雲端,厚厚的雲層無比綿軟。
薄時衍喉間微動,男人骨子裡卑劣又貪婪,她不該這樣試探他的底線。寬大的手掌緩緩抬起,幾乎扣上她纖柔的脊背——
“王爺,謝謝你!”
湯幼寧道了謝,立即鬆開手,回身趴到箱子邊上,查看自己失而複得的寶貝。
薄時衍撈了個空。
深邃的黑眸在她那翹起的桃臀上轉了一圈,轉身輕捏眉心,低聲道“不許趴著,帶回去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