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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時衍回京後很忙,雜事纏身。
第一批去北地救援雪災的差不多已經抵達了,有關水車的試驗還在繼續。他清早出門上朝,有時候中午都留在宮中,直到傍晚才回府。真正的早出晚歸。
但即便如此,依然會抽時間來雪盧園與湯幼寧一起用飯,夜間也留下就寢。苒鬆直接把王爺的寢具都送過來了。
連帶著,他曾經被扣掉的月例,陳管家也補還給他。
陳管家的意思是,苒鬆有眼力見,知道撮合王爺,這錢不能扣。主子常年孤家寡人,看了哪有不憂心的,就怕人孤寡太久憋出病來。或是偏執躁怒什麼的,總歸不好。
對於陳敬對一些小事的決定,薄時衍向來不過問半句。他對樂顛顛的苒鬆視而不見,就此差不多住進了雪鸕園。吃睡都在這,書房裡常用的物件漸漸的越挪越多過來。
這對後院的其他人而言,刺激極大。
先前,是湯幼寧獲得殊榮,準許她到白霽堂去住了一段時間。
哪怕有修整園子的緣由,也是不合規矩的,偌大一個王府,這麼多住處,非得讓一個妾室去到主院?
而現在倒好,湯姨娘不去主院了,王爺紆尊降貴到她的雪鸕園去了!這同樣不合規矩,若是在有正妻主母的人家,妥妥的是寵妾滅妻。給了太大的臉麵與抬舉,那個妾室怕不是要無法無天了?
然而在這攝政王府,無人敢說。規矩是人定的,王爺就是府裡的規矩。
姨娘們就是聚在一起時,私底下忍不住酸溜溜咕幾句。
這些時日,她們都倦怠不少。
一開始還能興致勃勃模仿湯幼寧,在後院各處做一些天真的舉動,去偶遇一下王爺。後來,發現一切如同擺給瞎子看,全是白費功夫。大家頓時歇了一半心思。
還有一半心思,是因為婁宜姿歇的。
跟她一樣大膽,堵到王爺跟前去?也沒見撈著好,反而遭受禁足。
上一回,婁宜姿被招到白霽堂撫琴,過後王爺就再沒想起她,可見就算是絕色美人,似乎也不太好使。
她們還能怎麼辦呢?
淩竊的感覺更苦,在後院做個擺設便罷了,偶爾還能去找湯幼寧說說話,現在王爺住進去了,她找不著人。
有兩回,才剛靠近園子就被苒鬆攔下了,說是王爺在裡頭。
後麵的話無需言明,她該有眼力見,彆上前打擾。
又過了幾天,淩茹總算逮著個王爺不在的空隙,進入雪鸕園。彼時,湯幼寧正在跟小白虎在錦鯉池邊玩耍。
她慣來是個沒心沒肺的,那些什麼女子該嫻靜的規矩束縛不住她,嬉笑聲能傳出好遠。
淩茹看得一陣羨慕,瞧瞧人家這日子,多快活。現在是養小寵,以後就是養兒子。
她都可以預見到湯幼寧抱著胖娃娃一塊玩的場景了。真叫人心裡發酸!
淩茹長長的歎了口氣。
湯幼寧發現她來了,沒忘記她害怕毛茸茸,叫湘巧把困困給抱走。
小白虎被帶走了,淩茹才走上前來。
她手裡抱著小暖爐,道:湯姨娘如今應有儘有,隻怕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湯幼寧不知她何出此言,一臉呆呆的看著她。
淩茹滿肚子愁苦,隻想傾訴傾訴,也不知我的晚年,會是何等淒苦……其他人心裡會笑話她,隻有這小傻子不會。
湯幼寧一聽她在為養老犯愁,便問道:你有銀子麼?“什麼?”淩茹揪著手帕,“倒是有點積蓄,娘家給了一些嫁妝。”她同樣是庶女,不過生母還在,該給她的半點不少。
湯幼寧聽完,不知道她在愁什麼,道:那你就置辦一個農莊,在莊子裡可好玩了,還能去騎馬。”
“騎馬……”淩茹待嫁閨中時,也是喜歡騎馬的。她身形高挑,骨子裡並沒有嫻靜到哪去。不僅喜歡騎馬,還喜歡會騎馬的人,比如說攝政王。
或者其它軍士?
最近,淩竊有點想明白了,她喜歡的可能並非王爺,而是英姿颯爽的武將。若是王爺指望不上,她能不能換一個?
等到過了年,她入府就足足兩年了,女子芳華幾何,她真要在這後院孤寡一生麼?晚上被窩那麼冷,她也想有個人陪著,有個偉岸的身軀讓自己靠一靠……
隻是,淩茹不敢,她有許多顧慮。從攝政王府出去的妾室,會有人要麼?
若是另嫁,她肯定想做個正頭娘子,否則,還不如在王府裡吃好喝好呢。而且王府後院規矩分明,少了許多是非糾葛。
這些念頭窩在心中許久,淩茹今日才把它給吐出來,可算是舒服多了。湯幼寧隻聽懂了一件事:“你喜歡武將?”
跟朱伏梅恰好相反呢,朱伏梅不想挑選武將,要尋個翩翩公子。
“噓,”淩竊挑眉道:“我跟你說了掏心窩的話,你可彆嚷嚷出去,旁人以為我不守婦道……”她心裡想著念著的人,當然是王爺了。可她得不到啊!
湯幼寧抬手捂住嘴巴,“我不說出去。”
她心裡也有點愁悶,感覺自己有越來越多不能往外說的事兒了。王爺身上的大尾巴,也叮囑不能說,真是難為她。
“你說我該如何是好?”淩茹一手撐著下顎,滿麵憂愁。湯幼寧與她四目相對,“我也不知道。”
“也是……”你隻是個小呆瓜,淩知也沒指望她幫忙出主意。
湯幼寧理解不了淩竊那種想要男人暖被窩''的心情,她沾床就睡,不需要誰暖被窩。隻能聽著她說,說完心裡舒暢了,便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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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薄時衍回府,一跨入雪鸕園,湯幼寧正眼巴巴的等著她。小姑娘臉上的神思不加掩飾,一眼就能看透了。
“有事就說。”他一撩衣擺,徑自入了裡間更衣。
湯幼寧跟著進去了,“王爺,你先前說不讓我出府了,現在能改麼?”
薄時衍瞥她一眼,“過來。”
她乖乖靠近,他長臂一伸,按住她曲線蜿蜒的後腰,叫她撞到身前來,“會更衣麼?”湯幼寧老實一搖頭,“不太會。”
剛入府的時候,秦婆子倒是想教教她如何服侍王爺,上茶更衣是必學的。可後來瞧著妾室沒有近身的機會,就放下了。
“現在學,”薄時衍下巴一點櫃子的方向:“選一條腰帶出來,本王要換掉外袍。”“哦……”湯幼寧照辦了,在一堆疊放整齊的錦帶中,挑了個鑲嵌寶玉的。嘴裡還不忘問道:“那我明日可以出府麼?”
如意夫人說要與她交換畫作,她琢磨許久,才算有了滿意的,想給老夫人下帖子。
看你表現。薄時衍張開雙手,等著她更衣。
湯幼寧對此頗為生疏,卻不是不會,在他腰間摸索著,才把腰帶解下來。再褪去身上的外袍,準備給他換上之際,突然瞧見他衣襟領口處,有一枚紅疙瘩。
“王爺,你有個蚊子包。”她抬頭看他。“冬日哪來的蚊子?”薄時衍挑起眉尾。
“是真的,好大一個。”湯幼寧伸手,點了點那個紅疙瘩。
薄時行低頭審視自己,扯開衣襟一看,果然有個紅豆大小的疙瘩,甚至————不止一個!
湯幼寧見狀,睜大眼睛滿臉同情:“你是落入蚊子窩了麼?”
……有沒有可能,本王這是生病了?薄時衍隨意披上外袍,揚聲喊來苒鬆,讓他把李大夫請來。
這紅疹子不痛不癢,他毫無所覺,若非生病,便是中毒。薄時衍撇開了湯幼寧的觸碰,道:“你去邊上待著。”
“你生病了?”湯幼寧後知後覺,不明白此事的嚴重性。“本王無事。”薄時衍雙眸微眯,腦子裡思索了一圈。他倒要看看是誰那麼大的舊子他倒安有有,是唯那麼人的膽子。
李大夫很快提著藥箱趕到,拿出藥枕診脈,苒鬆與茂嵐兩人杵在門口處,神色肅然。隻等王爺一聲令下,立即便去徹查此事!
李大夫醫術高超,很快就確定了症狀,道:“這是紅豆散,毒性倒不是很大,不過會讓人起疹子,狀如紅豆,連日難消。”
“毒性不大?”茂嵐目露不解。
對王爺下手之人,先不說如何得手,不取人性命,這個毒目的何在?
薄時衍蹙眉回想,一時間竟然鎖定不了嫌疑人。
李大夫給開了一副口服藥,兩瓶清涼膏,一日塗抹兩次,過幾天即可痊愈。
上藥的任務,自然而然落在了湯幼寧身上。
屋子裡燃著地龍,不怎麼冷,薄時行直接露出他精壯的身軀。
攝政王平日裡廣袖長跑,頗有幾分文人風姿,也隻有脫了衣服,才能目睹他的武力值。日日晨練的成果。
湯幼寧握著小藥瓶上前,這麼一看,才發現紅疹子果然不少。“真的不癢麼?”她看了都覺得癢癢。
薄時衍起初沒應聲,等到她用小指頭,一點一點給他抹上膏藥,才回了一句:癢。
她真的不是在故意勾著他麼?
白白軟軟的小手,在身上磨磨蹭蹭。
湯幼寧彎腰湊近,極為信心,務必讓每一個紅疙瘩都被照顧到。就連他身前的兩枚紅豆也沒放過——
薄時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省一點藥膏吧,這個不必。”“嗯?”湯幼寧抬眸,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