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苦頭……會讓我很痛苦麼?”
湯幼寧眉間微蹙,已經開始設想自己要如何應對了。
這可問住了薄時衍,他哪裡知道,女子中春毒之後是什麼感受?
“應該不至於痛苦。”
他握住她的手,一點一點捏著她的指骨,掀起眼簾,用深邃的眸子籠罩著她的身影,“我會給你歡愉。”
“是麼……”湯幼寧略有幾分遲疑。
她依舊對春毒一知半解,未曾見過,沒人會跟未出閣的小娘子說這些。
隻能信了他的話,由他去決定解毒的時間,至於解毒的過程……到時候應該就清楚了。
她這輕信於人的模樣,落在薄時衍眼中,與以前的小傻子沒有區彆。
心思純粹,就是要有人看護著才行。
他一低頭,用薄唇輕蹭她的粉腮,姿態繾綣。
“事情說完了,”湯幼寧往旁躲了躲,道:“我想去跟困困一起玩。”
趴著曬太陽的小白虎,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即爬起來,用毛茸茸的圓腦袋頂著她的小腿。
湯幼寧坐在薄時衍膝蓋上,裙裾蹁躚,她抬了抬腿去回應困困。
薄時衍麵無表情的伸手揮開它,“還沒完。”
她聞言,乖乖坐好,“你說。”
他眉梢微揚,道:“本王不喜歡旁的東西打擾我們。”
“也沒有打擾。”這不是正在說話麼?並不耽誤。
薄時衍雙眸一眯,捏住她的小下巴,道:“方才差點與你親吻,你毫無所覺麼?”
“不是每日都親了麼……”湯幼寧慢吞吞回了他一句。
薄時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不曾在自己跟前害羞過。
似乎對任何親密舉動都坦然麵對,不是來者不拒,她不舒服了不樂意了就會反抗。
反之,若是感覺挺好,她甚至會迎合……
為什麼沒有羞意?
薄時衍的大掌,貼上那綿軟的心口處,“這裡,沒有我?”
“什麼?”湯幼寧連忙朝著望月軒的外頭看去,一邊拉下他不安分的手。
此處洞門四敞,被人瞧見了影響多不好。
薄時衍沒料到,不想被兒女情長縈繞的自己,求仁得仁了。
湯幼寧答應做他的王妃,恐怕跟[心儀]一字不沾關係,隻是出於各方麵衡量之後的決定。
“都說女子無情,本王以前還不信……”他啟唇,咬住她肉嘟嘟的紅豔下唇。
“唔?”湯幼寧來不及開口說話,齒關就被撬開了。
他似乎帶著不滿,對她蠻橫地索取,橫衝直撞,極為不客氣。
沒多久,她的雙唇就充血紅潤,飽滿欲滴。
“你乾嘛呀?”湯幼寧氣息微喘,水潤潤的黑眸瞅著他。
薄時衍還不肯退去,側首在她頸畔間,故意在那細白的脖子上,嘬出一道紅印子。
明晃晃留在醒目的地方。
湯幼寧被迫仰著頭,也推不開他的大腦袋,“彆……”
衝動之舉,幾乎在吮完的那一瞬間,薄時衍就後悔了。
吻痕露在外麵顯得輕挑不說,還會惹來旁人的視線。
若是因此把注意力放在她頸項上,是他絕不願看到的事情。
他凝眉,溫熱的指腹在她細嫩的肌膚上淺淺按壓,道:“帶你進去抹藥膏。”
“那倒不至於……”又不是被咬出來的傷口。
湯幼寧不在意的擺擺手,“旁人要是問起,我就說不是你留的。”
“哦?那會是誰?”薄時衍故意問道。
她沒有多加猶豫:“困困?”
聽說過老虎會咬人,沒聽說會留印子的,這樣傻乎乎的對話似曾相識,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湯幼寧嘟嘴道:“我不好,又想讓困困背鍋。”
她得給它賠償小肉乾!
“本王無需它‘替罪’。”薄時衍輕捏她小巧的鼻尖,自己的吻痕自己認。
“你彆留痕跡不就好了。”湯幼寧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喜歡折騰人。
“我就要。”他輕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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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望月軒膩了小半個下午,晚飯是在白霽堂用的。
新春佳節,彆家宴客,高朋滿座,付氏帶著夏氏姐妹積極參與,今晚不在府中用飯。
看上的顧三沒戲了,她決定帶姐妹一人多去認識些青年才俊,可有得忙活呢。
暮色降臨,湯幼寧與薄時衍去了書房,調製了顏料開始作畫。
入冬後因為太冷,畫畫的次數減少了些。
地龍燒得暖和,她綁起衣袖,在畫紙上塗塗抹抹。
湯幼寧是很容易專注於某一件事上的人,沉浸在自己空白的畫紙當中,忘乎所以。
等到她完成一幅畫作,伸展手臂腰肢,才發現薄時衍在一旁看著她。
不僅如此,外間的座椅上,陸謙顏來了,正在那兒無聲飲茶。
“陸神醫?”湯幼寧微微詫異,時辰不早了,他怎會過來?
湘巧打了一盆溫水入內,薄時衍捉過湯幼寧的手,浸泡到水中,用香膏一點一點清洗乾淨。
嘴上回道:“拿了子蠱過來看看。”
“什麼?”湯幼寧難掩好奇:“它生得什麼模樣?”
她洗完手,陸謙顏才從外間進來,站在那卷色彩明豔的畫紙前,垂眸凝望。
是河岸邊絢麗的煙火。
極少有人畫這等夜景,湯幼寧用大量的墨水把天幕塗黑了。
璀璨的煙火綻放,何必燈燭成林,行人如織,正是熱鬨的除夕迎新夜。
陸謙顏對畫作知之甚少,看過的也不多,眼前這幅,毫無疑問是非常特殊的。
他不清楚其他人會不會這樣作畫,隻知道這個小娘子,與苓兒果真全然不同。
但是她們的性子一定可以誌趣相投,假若一人不是母女,碰見了認識了,也會成為友人。
因為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明亮溫暖的顏色。
陸謙顏一時對這人間煙火出了神。
他在看畫,而湯幼寧在看他。
未到不惑之年,銀發披墜,眼角細紋沉澱著溫和與深韻,杏林妙手,自帶藥香味。
他看上去跟‘負心漢’一詞不太沾邊,那麼當年為何促成這般結果呢?
當初在如意夫人那裡,湯幼寧一眼看中了那幅紅衣美人圖。
沒想到竟然跟自己有這樣深的淵源……她叫陸雲苓。
“陸神醫,我可以知道我娘發生了何事麼?”湯幼寧忍不住詢問。
她很想給足他時間,不去揭露傷口,等他釋懷了,再慢慢訴說往日舊事。
可是,心裡屬實冒出許多好奇與猜想,按捺不住了。
陸謙顏並不意外湯幼寧會有此一問,他眼眸黯淡,輕描淡寫:“不過是個……青梅竹馬的俗套故事。”
陸雲苓是蒲蘭穀收養的義女,是他名義上的妹妹。
他們自幼相伴長大,習醫學武,漸生情愫。
先輩設下種種規矩來約束人的言行,收做義女,跟了陸家的姓氏之後,他們就沒可能相愛相守。
此事有違人倫,不容於世。
陸雲苓不怕,她不在乎外人的非議,她有勇氣去麵對一切,無所畏懼。
但是,陸謙顏被禮則所束縛,他拒絕了她。
為了斬斷自己不該有的妄念,他決定親自挑選一位妹婿。
此舉惹惱了陸雲苓,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分明領會到了陸謙顏的情思。
可他卻要把她推給旁人。
那麼,她非要逼著他承認不可。
陸雲苓行事,向來率性而為,她鋌而走險,給自己下了藥。
陸謙顏年少聰穎,對醫術一道天賦佼佼,她怕他很快就把她的症狀給解了,於是費儘心機,尋來情人蠱。
彼時,陸謙顏果真不認得情人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被種了子蠱。
被陸雲苓堵在房間裡,他麵紅耳赤,心跳如鼓,又是震驚又是惱怒。
她這個舉動太過膽大妄為,她知道一旦傳揚出去,外人會用怎樣不堪的言辭去描述她麼?
陸謙顏不僅拒絕了陸雲苓,還叫她暫時彆來見自己,斷絕不該有的念想之後,他們依舊是兄妹。
至於她身上那春毒的症狀,有木蓮香丸在手,無足輕重。
陸謙顏離開了蒲蘭穀,他若不走,恐怕那薄弱的意誌力就要被擊潰了。
然後——他此生再也沒見過陸雲苓。
她也走了,消失了,再也不回來,了無蹤跡。
他到處尋找她,在察覺自己身上的子蠱之後,更是發了瘋。
任何規矩禮法都無法綁住他,他把對義妹的情愫鬨得人儘皆知,所有人的言語或者看法,變得不值一提。
他要娶她為妻。
……可是她人在哪呢?
這麼多年,他心力交瘁,青年白頭,發生了許多事,陸謙顏都記不清了。
隻有悔恨最為刻骨銘心。
他夜不能寐,無法想象,沒有子蠱解毒的陸雲苓會去哪裡,會遭遇什麼。
此時此刻,看著與她略有幾分相似的湯幼寧,他甚至會產生臆想。
這是苓兒與他生下的女兒。
他們共同擁有的女兒,一定會出落得漂亮又善良。
“圓圓,我可以這樣叫你麼?”陸謙顏雙目泛紅,“我是你爹爹。”
“什麼?”湯幼寧一愣,繼而震驚。
他是她爹爹?那她原本的爹爹怎麼辦?!
“陸先生,”薄時衍打斷他,道:“據本王所查,陸娘子以諺氏身份出現,十一個月後才生下圓圓。”
她起碼在湯文樊身邊待了兩三個月才懷孕,不可能是陸謙顏的孩子。
湯幼寧聞言,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很同情陸神醫,也不討厭他,可不意味著她想認他做爹。
自己的爹爹養育她多年,早已先入為主了,豈能輕易更改。
“不,她就是我的孩子。”
陸謙顏低聲一笑:“我與苓兒,兩情相悅,我娶她為妻,天下人都知道,陸雲苓是蒲蘭穀的穀主夫人。”
他在笑著,胸膛急劇起伏,仿佛無端氣喘,然後哇的又吐出一口鮮血。
湯幼寧見狀,眉間蹙起:“你沒事吧?”
薄時衍揚聲喊了苒鬆,去把範子懸給帶過來,可以幫忙照顧陸謙顏,若有需要,府中的李大夫也可以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