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殿內,付氏突然迎來了她的兒子,告訴她說要迎娶陸妤寶,請她代為出麵說親。
付氏盼望這一天可太久了!圓圓嬌俏純善,她很喜歡!
還未來得及表示欣喜,薄時衍神色坦然的伸出手,露出手背上的牙印,道:
“母親,兒子在禦花園輕薄了她,恐會遭受拒絕。”
“?!”
付氏難掩震驚,隻以為是自己耳朵出毛病,導致聽錯了?“你說什麼?”
她後知後覺地動了動鼻子,“應煊,你飲酒了?”
薄時衍眸色深沉,乍一看麵色如常,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瞞不過他娘。
付氏當然知曉他的酒量,那是天生的淺,兩三杯就會醉。
現在莫不是趁著酒勁,對人家小姑娘耍酒瘋了?
付氏坐不住了,連忙把隨行的苒鬆喊進來問話。
苒鬆在外側間,小宮女給他上茶呢,嘴皮子還沒沾濕,不得不進來,支支吾吾。
“夫人,小的哪敢亂看呀……”
那陛下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
薄時衍輕飄飄瞥他一眼,讓他出去歇著,苒鬆麻溜地就撤了。
付氏回過身來,無奈一瞪眼,“你且老實說,把圓圓怎麼樣了?”
薄時衍沒法說,他被太過逼真的旖旎夢境困擾,以至於幾杯黃湯下肚,瞧著那活色生香的小姑娘在眼前晃悠,就一時迷了眼。
似乎夢境裡的一切,全部真實發生過,它們相互摻雜在一處,已然給他造成困擾。
甚至薄時衍疑心,陸謙顏是故意的,他怎就匆忙離京,留下了自己的閨女?
然而這段時日了解下來,陸神醫把女兒看得極為重要,好像還是個懼內之人,不見得會如此。
想來是他誤會了。
薄時衍已經沒心思去探究夢從何處起,既然有問題,那便解決它,無從逃避。
此事與圓圓有關,他要留下她。
否則,隻他一人在夢境與現實之間來回割裂,豈不是不公平?
她對此都一無所知。
後宮空曠,大家都挺掛心的,付氏當然要為兒子好好打算一番。
她遲疑著問道:“你是想讓圓圓成為妃子?”
“是皇後。”薄時衍不假思索。
“這……”付氏很喜歡陸妤寶,她是個好姑娘,但是她適合母儀天下麼?
薄時衍覺得沒什麼不適合的,皇後首先是他的妻子,其次才是皇後。
又不是尋找女官,還要考核各方麵的能力?
若想打理好後宮,就跟他挑選管家一樣,術業有專攻。
難道宮裡還會缺這等能力之人?
母子二人促膝詳談,薄時衍很快用他那套理論,把付氏說得一愣一愣的。
她從未深思過這些,細想還挺有道理?
世人總把打理庶務的擔子,理所當然的推到妻子身上。
男主外女主內,女子必須相夫教子打理家業,孝順公婆和睦妯娌……
這些哪有不累的,時間儘被一些不起眼的瑣碎占去,完了旁人還以為貴夫人的日子多麼養尊處優無所事事。
付氏覺著薄時衍的話有理,卻不代表她鬆口同意了。
畢竟立後這等大事,臣子都能乾涉,豈是她一人同意就算數的?
她尋思著,晚間與丈夫說說,隔日再詢問一下老太太的意見。
然後,會挑閒暇時間,留心圓圓姑娘的心思。
薄時衍滿意了,“多謝母親。”
付氏趁機叮囑道:“你切莫再亂來了,幾位內閣大臣,也要探探口風。”
“此事兒子自有章程。”他得先給陸神醫去信。
在陸妤寶不知道的時候,薄時衍自顧自著手鋪路,一下子就把尚未發生的兒女私情給捅到家長跟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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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妤寶回到梨霄殿後,小臉蛋還紅撲撲的。
“你們陛下竟然酒量那麼淺,羞羞臉!”
湘宜也沒料到,她笑了笑:“陛下對姑娘有意,不如就早點冊封了,不就名正言順了……”
“什麼冊封,我不要。”陸妤寶一搖頭。
“姑娘為何拒絕?”湘宜不解,問道:“是著惱了麼?”
在她們看來,陛下與圓圓姑娘是兩情相悅,才會被帶進宮來。
沒看連她父親都跟上了,想來已經在嶽丈那邊過了明路。
幾乎所有人都這樣想,所以,薄時衍在禦花園之舉,倒稱不上孟浪。
在這宮裡,多的是被臨幸之後賜下位份的,普天之下,都是帝王的女人。
陸妤寶不至於一氣之下就把薄時衍掩人耳目的手段說出去,此事一碼歸一碼。
她抿著小嘴巴,故作深沉:“你不懂,莫要多問。”
湘宜心裡好奇,卻沒敢繼續問,乖乖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湘巧見狀,便拿了其他的小玩意過來,哄著小娘子玩耍,以免話趕話胡亂探聽主子的事情。
如此過了幾日。
薄時衍遭受到多方拒絕。
陸謙顏直接在回信裡說他家圓圓不適合做皇後,他不舍得女兒遠嫁,何況還要與其他女子共享夫君。
身為帝王,哪有不充盈後宮的!
薄時衍的父親也反對他這個決定,理由和顧慮與付氏所想大致一樣,皇後這個位置,太多人盯著了。
脾氣軟乎的小姑娘,恐怕難擔大任。
還有,陸妤寶這個當事人,被付氏請去致和殿喝茶,提起個話頭她就搖著腦袋說不願意。
“夫人,我不要一直住在宮裡,蒲蘭穀要招婿的,而且……”
薄時衍這人寡言,頗有幾分沉悶。
成天板著一張俊臉,雖說她不怕吧,但是也算不上喜歡。
他還長得那樣體格高健,力氣又大,她都打不過他呢!
往後被欺負怎麼辦?
她怎麼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陸妤寶理由充分,絲毫不考慮留在後宮的可能性。
一下子就把付氏的話給堵死了。
這門親事,除了薄時衍自己,全員反對。
苒鬆就近伺候,知道地一清二楚。
他瞅著主子沉著的麵容,心底偷偷同情起來,向來冷淡之人,好不容易開竅了看上個小娘子,誰知有這麼多阻力。
“陛下,”苒鬆揚起個笑臉,“德容夫人在禦花園設宴招待女眷,陛下也可以適當參與一下呢?”
夫人畢竟少在京城,現在進宮了,少不得跟各府的夫人小姐們認識認識。
皇帝去露個臉合情合理,不就能趁機認識許多小娘子了麼。
在這京城,幾乎人人認識薄時衍,他還是攝政王的時候,就已經被大家所熟識。
可能讓薄時衍記住的姑娘,便是成天跟隨的苒鬆,估摸著也沒幾個。
尤其是遷入宮中之後,居然把府裡那群姨娘給遣散了。
連擺設都不願意留著,也不知是什麼想法?
莫不是覺得登上高位可以隨心所欲,再不把外界言論放在眼裡了?
確實……對比起奪位的輿論,區區不近女色算不得什麼。
“不去。”薄時衍拒絕。
“那陛下意欲如何?”苒鬆搖頭道:“小的瞧著圓圓姑娘似乎更喜歡宮外……”
這應該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
薄時衍淡淡一抬眼皮,“無妨。”
皇宮不過是個住宅,也沒攬著不讓她出去,住習慣就好了。
苒鬆聞言微驚,他見過好多次主子勢在必得的姿態,卻還是頭一回對一個小娘子這般。
薄時衍沒準備收手,他不會放棄圓圓。
在夢裡與他極儘纏綿,她還想投奔到其他懷抱裡去麼?
她沒得選。
薄時衍把十瀾十驪召集進來,命她二人自行安排時辰輪班,盯著陸妤寶,若有情況隨時來報。
盯梢之舉,一來為了保護;被他帶進宮的小姑娘,自然而然上了風口浪尖,總有那麼些人蠢蠢欲動,企圖成為第二個卓家。
二來,是為了監視,雖說薄時衍不想對一個小姑娘如此,但是她萬一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身為備受夢境困擾之人,他有理由懷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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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送爽,金菊滿園。
禦花園辦了一個賞花遊園會,由付氏主持,邀請各家小娘子與年輕郎君到來赴宴。
這是個委婉的相看宴會,付氏之所以管起這個,是因為樂蘿郡主。
有臣子提議過,讓新帝迎娶樂蘿郡主,齊氏女做皇後,不失為一樁美談。
薄時衍拒絕了這個提議,樂蘿郡主同樣不樂意,回去後就跟她爹鬨著要儘快定親,以免自己的人生發生變故。
因此,王爺入宮求見了德容夫人。
不僅為他的女兒,就是昔日章宸帝現在也成了王爺,十四五歲的年紀,可以相看了。
付氏雖說沒有被尊為太後,但身為新帝的生母,適宜做這個宴會發起人。
出於多方考慮,她應承下來。
禦花園霎時間熱鬨起來,宮女太監們忙碌著,張羅起一場賞花宴。
各色菊花一擺出來,爭妍鬥豔,美不勝收。
陸妤寶就住在宮裡,當然也收到了邀請。
而且在先前兩次宴會上,她見過樂蘿郡主,雖說談不上熟識,好歹能一塊玩玩。
她在宮裡憋壞了,能逮著玩伴必不能放過。
依著嶙峋假山搭建而成的半山亭,陸妤寶拾階而上。
樂蘿早已占據高地,輕鬆將底下大片的曲廊儘收眼底。
她站在這,方便觀看那些年輕的郎君們。
不過,樂蘿興致缺缺,她在京城貴女圈中長大,誰家辦喜事過生辰之類的,多少都有點往來,哪怕沒有交集,那也打過照麵。
她認識的郎君很多,但沒有一個能入眼的。
現在是生怕自己的婚事跟薄時衍綁定了,才急忙忙的行動起來……
小郡主歎了口氣,“做個小娘子真是麻煩。”
“怎麼麻煩了,”陸妤寶笑著湊過來,“小郡主何出此言?”
樂蘿斜眼打量她傻樂的模樣,如實告知她,今日這一趟是為了相看。
她撇嘴道:“高門弟子什麼德性,我比誰都清楚。”
即便不是小紈絝,那也跟身邊丫鬟不清不楚。
嚴重點的,煙花之地沒少踏足,甚至外室都有人養。
這就觸及陸妤寶的知識盲區了,她動了動小嘴,道:“那你仔細挑選?”
不都說讀書人,習得君子六藝,修身養性麼?
京城這等大地方的公子,皆是名門私塾出來的呢。
樂蘿瞅著這位圓圓姑娘,屬實天真,涉世未深。
她忍不住伸出手,撚上她軟乎乎的麵頰,“就你這樣的小娘子,在京城無人看顧,一準被吞得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