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 30 要命的哭腔。……(2 / 2)

炙吻 弱水千流 14493 字 8個月前

見鄭西野下了死命令,蔣之昂趕緊乖乖點頭。末了伸手搔搔腦殼,鬱悶道:“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也挺想家的。乾脆你幫我訂張回雲城的機票?那事兒過去了幾個月,替我頂鍋的小子都進去蹲發黴了,警察那邊也已經結案,我爸還讓我躲什麼呀?”

幾個月前,蔣之昂和一幫狐朋狗友在雲城一間夜總會唱K喝酒,十來個二世祖加各自的陪酒公主,一群人幾個鐘頭就乾完了二十幾瓶純威士忌,醉得不分南北。

這幫公子哥兒卻還嫌不儘興,一個個吆喝著,喊蔣之昂帶大家夥轉場去地下酒吧玩兒。

事情就發生在一行人去往地下酒吧後。

蔣之昂的同伴裡有個叫章子樺的,平時就貪財又好色,當晚,他借著酒勁調戲了一個衣著清涼的美女。沒成想,這女孩兒竟然是連家二公子連嶸的乾妹妹。

雲城連家是地地道道的高門大戶,家裡祖輩都是正經生意人,是最傳統的“Old money”。因此,連嶸一直都看不慣蔣之昂,打心眼兒就把蔣之昂瞧低一等。

舊恨添新仇,加上雙方又都喝了酒,一句話不對味便爆發出一場肢體衝突。

混亂中,蔣之昂抄起洋酒瓶朝連嶸砸下。

連嶸當場頭破血流昏迷不醒,被眾人送進了醫院。

事後,蔣建成火冒三丈,把蔣之昂狠狠揍了一頓,之後便將他送來了淩城,好避過這陣風頭。

“條子都是按證據辦事,蔣老又花了那麼多錢打點目擊證人,人證物證俱全,不結案能怎麼樣。”鄭西野垂眸,麵無表情地掐滅煙蒂,“問題是,警察不抓你,連家呢?”

蔣之昂神情驟僵。

鄭西野瞧著他,說話的語氣稀鬆如常:“你也知道,連家二公子雖然人已經醒過來,但咱們和連家的梁子也算徹底結下了。”

蔣之昂鬼火冒,踢開凳子大步走到門口,硬著頭皮冷哼:“結下又怎麼樣,難不成他們還敢動我?”

“過幾天還有個大買賣要談。我的意思是讓你消停點兒,彆給你爸和我惹事。”

“……”

說完,鄭西野隨手拍了下蔣之昂的肩,轉身回了自己屋。

蔣之昂自知理虧,慫了,徹底不敢再跟鄭西野提回雲城的事。他顛顛跟過去,打眼一瞧,看見鄭西野正彎下腰,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碩大又沉甸甸的紙箱子。

蔣之昂抻長了脖子,清清嗓子,故作輕鬆地打趣:“喲,這麼大個大家夥,裡麵裝的什麼寶貝?”

鄭西野沒理他,自顧自打開紙箱低頭整理。

“哥,彆生氣啊,我知道錯了。”蔣之昂走到鄭西野身邊蹲下來,低頭看,發現這個紙箱裡居然全是老式磁帶,擺放得整整齊齊,滿滿當當。

蔣之昂一下來了興趣。

彆看蔣少爺平時賭馬賭球玩女人,是個爛透的混賬,身為音樂學院畢業生,他對音樂的鑒賞力倒還可以。而且,蔣之昂有個愛好就是收集黑膠和舊式磁帶,蔣家雲城南郊有棟聯排彆墅,就是蔣之昂專程拿來堆藏品的。

蔣之昂拿起一盒磁帶打量兩眼,挑挑眉,自作多情道:“野哥,你找這麼多磁帶,不會是送我的吧?”

鄭西野沒說話。

蔣之昂已經看出答案,討了個沒趣,聳聳肩,隨手把磁帶扔回箱子裡,嫌棄地癟嘴:“一堆盜版帶,又不值錢又不能下崽,不知道你收來做什麼。”

鄭西野眼也不抬地回道:“你是不是沒事兒乾。”

他沒有表情,字裡行間也不沾任何情緒,偏偏無端就令蔣之昂縮了縮脖子。他膽子生寒,撓頭眨眼,咳嗽兩聲灰溜溜地出去了。

屋裡終於重歸清靜。

鄭西野繼續整理磁帶。

許父留下的這些磁帶裡,有盜版的歌手專輯,盜版的評書相聲,還有一些少兒歌曲串燒錦集,嬰幼兒睡前故事。

他神色柔和,將與少兒有關的磁帶內容挑選出來,與那把玩具鍋鏟、黏土娃娃一起,歸置進一個透明收納盒,最後放進行李箱底部。

理著理著,鄭西野注意到一卷沒有任何標識的磁帶。

他微微眯起眼。

在錄音筆和諸多具有錄音功能的設備問世之前,這種空白磁帶並不少見。人們大多時候會用這種白磁帶來記錄音頻,可以是上課時老師的講義,可以是某段喜歡的樂曲,也可以是自己想說的話。

鄭西野捏著這卷白磁帶,忽然想起,剛搬來時打掃老房子,前任房主似乎留下了一個錄音機。

不多時,鄭西野把錄音翻出來,換上新電池,置入白磁帶,最後,摁下了已經脫漆的播放鍵按鈕。

*

許芳菲有時覺得,她和鄭西野之間,大概真的有緣分。

譬如今晚。她與他約定,如果十點半雨停,便在天台相見,沒想到,天公竟真的作美,十點剛過五分,肆虐叫囂了一整天的暴雨,說停就停了。

喬慧蘭和外公早已經枕著雨聲睡下。

許芳菲等待著十點半的鐘聲敲響,待在臥室裡,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看書也不是,做題也不是,隻好抱著事先兌好的熱奶茶,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待到十點半,她立刻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偷溜了出去。

說不清此刻是種什麼情緒。所有心事飄飄渺渺,混成一卷糊塗賬,唯有臉頰兩朵紅雲清晰。

許芳菲上到頂樓。

喜旺街這一片,樓層整體低矮,不像大都市的高樓,動輒二三十層,足以傲視俯瞰芸芸眾生。它是一個垂暮的老者,以佝僂的身軀吃力對抗著時代洪流,終將消逝於曆史。

才下過暴雨,暑氣難得消散殆儘,天台的風說不上冷,至多算是涼爽。

許芳菲在黑暗中等待。過了會兒,還不見人來,她抿抿唇,準備拿出手機給對方發信息。

就在這時。

“你來得挺早。”一把嗓音在背後響起,散漫不經意,好聽得有點性感,像是釀了微醺的月色。

心口猛然噗通兩下。

許芳菲回過頭,鄭西野不知何時出現,半靠欄杆,站姿懶洋洋的,如畫眉眼被夜色勾勒得暗沉,看上去,竟比白日更加危險。

她莫名有些緊張,輕聲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隻是準時。”鄭西野看了眼手表,挑挑眉,“你家裡的鐘是不是走快了?”

聽他說完,許芳菲眨眨眼,隨之掏出手機看電子鐘。

果然,十點三十一分。

她家裡的老式掛鐘的確走快了三分鐘。

鄭西野盯著她,問:“你找我上來,有什麼事?”

“……沒什麼。”許芳菲做了個深呼吸,仿佛鼓足勇氣般,上前把手裡的杯子遞給他,“隻是想讓你嘗嘗這個。”

鄭西野低眸,見是一個小巧的米色保溫杯,表麵繪有一些小熊小兔之類的卡通圖案。

他:“這是什麼?”

“楊露今天給我帶了奶茶粉包,說是一個很出名的奶茶店秘方,她表姐去旅遊給她帶回來的。”許芳菲說,“我已經按照她教的泡好了,給你喝。”

鄭西野微挑眉,接過杯子,打開杯蓋看了眼。

許芳菲見狀,怕他嫌棄是她用過的杯子,趕緊又支吾著解釋:“這是我媽剛給我買的新杯子,我還沒用……”

話音未落,鄭西野已經低頭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許芳菲心口微緊,問:“味道怎麼樣?”聽楊露說這種奶茶很好喝,在實體店賣得很貴,她都沒有嘗過呢。

“第一口有點怪。”鄭西野說,“後麵就習慣了。還可以。”

許芳菲一下彎起眉眼:“那你拿回去慢慢喝,我明天再來找你拿杯子。”

說完,她朝他道過一聲“晚安”,接著便準備轉身下樓。

鄭西野卻在背後叫住了她。

他輕喚:“許芳菲。”

她腳下的步子頓住,不解地回過頭。

一彎弦月在樹梢背後探出半張臉,漆黑的天幕霎時明亮幾分。隻隔幾米距離,鄭西野安安靜靜地盯著她,目光極深,片刻,他朝她點了點頭,說:“過來。”

許芳菲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隻好挪著步子走過去。

下一刻,他不知從哪兒取來一個老式錄音機,淡淡地說:“這是我清理磁帶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

許芳菲茫然了,歪歪腦袋:“這是什麼?”

鄭西野沒有答話,隻是沉默地摁下播放鍵。

一片寂寂中,沙沙電流聲窸窣響起,緊接著,錄音機內傳出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溫和含笑,說道:“許芳菲同學,你好呀!哈哈。”

聞聲刹那,許芳菲猛地抬起頭來,眼底劇烈顫動,愕然瞠目。

這個聲音……

這是……

錄音機裡,男人還在笑盈盈地說著:“現在聽到爸爸的聲音,是不是很驚訝?彆意外,偷偷告訴你,爸爸會魔法,現在就躲在錄音機裡跟你說話呢。”

“爸爸知道,你即將步入高三,麵臨人生當中的第一個大挑戰,肯定會有很大的壓力。但是,爸爸希望你能放平心態,以平常心應對學習、生活、人生的所有難關,樂觀堅強,從容自信。高考隻是一次考試,它決定不了你的人生,無論這次的考試結果如何,你都是爸爸媽媽最愛的寶貝,是我們的驕傲。”

許芳菲視線模糊,明白過來。

這是爸爸去世前為她錄製的音頻。是爸爸在病痛折磨下,仍強撐精神送給她的祝福。

“丫頭,爸爸雖然不能送你進考場,不能陪你查考試成績,不能帶你去參觀大學,也不能牽你的手送你步入婚姻殿堂,但是,爸爸會一直在天上看著你,看著我的小姑娘長大成人,快快樂樂地過完一生。”

“許芳菲同學,相信你自己!加油!”

……

音頻結束。

夜風中,鄭西野安安靜靜陪在許芳菲身邊。

少女柔柔弱弱,渾身卻有股隱隱的倔勁兒,哭也沒聲音,捂著臉,纖細雙肩隱隱抽動。

鄭西野歎了口氣,伸手想揉她腦袋。然而,指尖還沒碰到人,小姑娘卻忽然轉過身,眨眼光景,嬌小的身子一下撲進他懷裡。

甜香侵襲五感,兜頭蓋臉將鄭西野籠罩。

他身體陡的微僵,眸色瞬間深不見底。

“麻煩你不要動,借我抱抱。”懷裡響起試探性的幾個字,抽噎著,軟甜聲線,帶著要命的哭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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