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4
聞言, 許芳菲眼底浮起了幾秒鐘的錯愕。之後,這種情緒便被欣喜所取代。
她眼眶微熱,心裡甜絲絲暖烘烘, 忍不住將腦袋埋進男人懷裡,臉頰貼著他,貓咪似的蹭蹭。
鄭西野親她的眉眼:“崽崽, 怎麼忽然問我春節的安排?”
許芳菲有點不好意思,小臉往他頸窩裡貼得更緊,小聲回答:“我媽講我爸給她托夢,說想看看你,讓我今年把你帶回老家,給我爸和我外婆上柱香。”
鄭西野淺笑, 略含歉意地說:“都怪我之前一直忙, 早該去看看兩位長輩的。”
許芳菲內心動容萬分, 用力抱緊他,忽然輕聲地喊他名字:“阿野。”
鄭西野:“嗯?”
她抬起腦袋看他, 感動道:“你對我真的好好。”
“小傻子。”他手指輕輕撫過她臉蛋, “你是我的心肝寶貝親媳婦, 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與鄭西野商量好要一起回淩城後,許芳菲喜眉笑眼, 當天下午便給喬慧蘭打去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
“好好好。”喬慧蘭也高興, 在電話裡叮囑道:“那你跟阿野說,讓他人來就行, 可千萬彆又像上次那樣買這買那,搞一大堆。咱家小,平時又隻有我外公小萱個人, 很多東西吃不完也不用上。”
許芳菲噗嗤一聲,說:“知道了知道了,我會跟他說的。”
母女兩人閒聊兩句。
忽的,許芳菲想起什麼,忙道:“哦對了。媽,上次你說你要去學校找葉老師問小萱的事,問了嗎?”
話音落地,電話那頭的喬慧蘭明顯一滯。她頓了足足十來秒,才長歎出一口氣,煩惱道:“葉老師說,隔壁班有個孩子也住在咱們這片,知道小萱的身世,後麵這件事就在學校裡傳開了。”
許芳菲心口突的發緊,擔憂不已:“傳開之後呢?”
“具體不太清楚,葉老師也沒說明白。總之,小丫頭在學校肯定受了些委屈。”喬慧蘭提起這個都直喊頭疼,“這段日子不愛笑也不愛說話,回來就把自己關屋裡,半夜我進去給她蓋被子,經常摸到枕頭都是濕的,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
許芳菲越聽越焦灼,追問:“江敘呢?小萱最喜歡江警官,江警官最近沒有來家裡嗎?”
“你說這事兒巧不巧,江敘這段日子出差去了,不在淩城。”喬慧蘭說著,抬頭瞥了眼掛在鋪麵牆上的日曆,眯眼打量,道,“哦,不過應該就是這兩天回來。”
許芳菲齒尖磕住指背,凝神思索片刻,繼而道:“這樣。媽,你這幾天抽個空再去一趟學校,找葉老師把所有情況了解清楚,然後我這兒想辦法,看能不能聯係上一個兒童心理科大夫,給小萱做一些心理疏導。”
“兒童心理科?”喬慧蘭眯起眼,訥訥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許芳菲不解:“怎麼了?”
電話那頭,喬慧蘭捏著手機踱了兩步路,猛然間一拍腦門:“對了!”她邊說邊從衣兜裡摸出一張名片,喜道:“菲菲,你高中班上有個同學,現在就在兒童醫院心理科當醫生,我正好可以找他去!”
許芳菲聽完微怔,好奇道:“我高中同學?誰呀?”
喬慧蘭笑說:“就是你們那個班長,叫趙書逸,高高帥帥斯斯文文的,爸媽都是公務員。你應該還記得他吧?”
聽見“趙書逸”這個名字,許芳菲微囧,麵上迅速掠過了一絲尷尬。但僅僅兩秒,她便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與麵部表情。
“哦,記得。”許芳菲答完,覺得有些古怪,隨口又問:“媽,我都不知道我的高中同學在做什麼工作,你怎麼會知道?”
喬慧蘭笑說:“之前他路過小萱的學校,看見了小萱,順路就把咱丫頭一起送回來了。當時我和他聊過兩句,他還給了我一張他的名片。真是巧了,我下個禮拜就帶小萱去找趙書逸看看。”
許芳菲靜默幾秒鐘,道:“行吧。”
許芳菲接著說:“媽,你等下把趙書逸的名片拍個照發我。”
喬慧蘭不知道閨女意欲何為,但也沒多問,應了聲“好”便將電話掛斷。
不多時,許芳菲的微信便叮叮響起,收到媽媽發來的名片照片。
她點進去看了眼。
隻見這張名片十分簡約大氣,印著“淩城市兒童醫院”的官方標誌,正中寫著幾個大字:心理科一級專家 趙書逸
後頭還跟著一串市兒童醫院心理科的科室電話。
許芳菲盯著這個科室電話看了會兒,隨之又打開網頁,搜索進醫院的官方網站,進入心理科專欄。經過比對核實,名片上的電話與官網心理科的電話一致。
她手指敲了敲下巴,略遲疑,又將號碼輸入撥號鍵,撥出。
嘟嘟幾聲後,通了。
接電話的是一個小護士。
許芳菲禮貌地微笑,問道:“你好,請問趙書逸醫生在嗎?”
值班小護士回答:“不在。趙醫生平時都是周一到周四坐班,周五到周天休息。要幫你預約下周的號嗎?”
“暫時不用,謝謝。”許芳菲掛斷了電話。
正趴床上捏著手機想事情,忽然聽見臥室門外傳來腳步聲,不緊不慢,閒庭信步似的。
許芳菲兩隻腳丫子晃了兩下,轉過腦袋。眼睛還沒見著人,頭頂上方便籠來大片陰影。
鄭西野彎下腰,兩隻胳膊撐在她身體兩側,居高臨下,將她整個身子都圈進自己的空間。
他單腿跪上床,低頭親她的臉蛋:“跟阿姨說了我們要回去了?”
“嗯。”許芳菲翻了個身仰麵躺下,兩隻胳膊自然而然伸出去,摟住他的脖子。
鄭西野側躺在許芳菲旁邊,手臂勾住她的細腰將人抱進懷裡,手指捏住姑娘的小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垂眸打量。
須臾,鄭西野微皺眉:“崽崽,你怎麼像有心事?”
許芳菲輕歎了口氣,隻好將小萱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他。
鄭西野定定盯著她,神色專注,當一個安靜耐心的聽眾。然而,在聽見“趙書逸”這個字時,鄭西野眼底的光明顯冷沉幾分。
“小萱這種情況,找心理科的醫生做疏導是應該的。不過……”鄭西野說著,忽而輕挑眉峰,意味深長道:“趙書逸一個能在常青藤提前結業的高材生,回淩城的小醫院當大夫?犧牲小我,為家鄉建設添磚加瓦,以前可沒看出來他這麼偉大。”
許芳菲心下好笑,拿指尖輕輕戳他臉:“看看你這陰陽怪氣的樣子,刻薄又毒舌。”
鄭西野表情涼涼:“對待情敵,刻薄是我最基本的敬意。”
許芳菲:“。”
許芳菲懶得跟這隻醋王東拉西扯。她鼓了下腮幫,道:“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所以我專門上網查了,也打電話給淩城市兒童醫院問了,趙書逸確實是那裡的心理科醫生。”
鄭西野勾了勾唇,在她下巴上輕咬了口,稱讚道:“小迷糊蛋有這警惕性不錯,值得表揚。”
許芳菲被他啃得癢癢的,掙又掙不開,躲又躲不掉,莫名覺得自己就像一根被大獒犬咬住的肉骨頭。
她臉越來越紅,腦袋也越來越暈,伸手輕輕推了他一下,努力穩住呼吸,說:“不然還是讓我媽帶小萱去看看?萬一是我們想多了呢。”
鄭西野專注吻著她的耳朵,漫不經心道:“我前幾天才和江敘聯係過,他在京城出差,後天就回。到時候讓他陪著阿姨小萱一起,有個照應,你看怎麼樣?”
許芳菲:“嗯好。”
商量完,鄭西野單手摟住懷裡的女孩,另一隻手撈過一旁的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息:【回淩城之後帶小萱去看心理科,順便留意一下那個心理醫生,叫趙書逸。】
發送完,江敘秒回:好。
鄭西野便隨手將手機丟到了一旁。
男人的吻密密麻麻,暴雨般落下。
男人的手也不閒著,修長粗糲的指掌摩挲著姑娘一身細致水嫩的皮膚,輕而易舉便讓女孩眼眸迷離,神思都快飛到天外。
“阿野……呀!鄭西野,你給我等一下!”
許芳菲臉紅到滴血,抱住他的腦袋使勁晃了晃,用殘存的理智輕斥:“吃午飯的時候,你明明說下午讓我睡午覺的,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鄭西野傾身吻住她的唇,在她甜美的唇舌間啞聲道:“崽崽乖,覺晚上再睡,現在睡我。”
許芳菲羞得脖子都紅了個透,捂住臉,小聲抗議:“可是……我好累呢。”
許芳菲甚至開始懷疑,鄭西野是不是個正常人類。
這驚人的尺寸,驚人的需求量,驚人的體力值,試問哪一項是正常人類男性該有的?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英年腎衰的可憐未來。
鄭西野大手握住姑娘細細的腰肢,在她耳邊溫言細語,哄道:“昨晚你很累是因為你到了太多次,今天你儘量控製一下。我們天黑就結束,晚上我讓你休息,好不好?”
許芳菲羞得快要抓狂,忍不住麵紅耳赤地瞪他,羞憤道:“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那種事……那種事是我想控製就能控製的嗎!”
而且,居然還要到天黑?
天。
現在才下午一點多,離天黑起碼還有六個小時啊喂……
鄭西野啄吻著她的唇和耳垂,道:“之後要回淩城過年,年後又是氣候峰會,到時候我會很忙。崽崽,我們要抓緊年前這段能單獨相處的時間。”
許芳菲迷迷糊糊間聽見他的話,微微愣了下,反應過來:“氣候峰會,那到時候很多國家的元首不是都要來雲城?”
鄭西野:“嗯。”
許芳菲:“狼牙要負責安保工作嗎?”
鄭西野:“嗯。”
許芳菲一下心疼起來,捏捏他的耳朵,“那你確實有的忙了。”
鄭西野眸色深不見底,側頭親她的手指,又微張薄唇,把她嫩嫩的指尖含進嘴裡,直勾勾盯著她,輕柔□□。
許芳菲全身燥得想要著火一般,嗖一下把手縮回來,鹿眼濕漉漉的,羞怯又猶豫地望著他。
鄭西野低頭貼近她,親了她的唇瓣一下,又親了第一下,第下。
他閉上眼,額頭緊緊抵著她的,輕聲近乎撒嬌似的說:“崽崽,老婆,寶貝,我想要你。”
許芳菲一張臉蛋紅撲撲,心尖都被他喊酥了。
又想到,氣候峰會雲集各國元首政要,每年這種政界大會的安保工作都是狼牙牽頭負責,任務極重,牽一發而動全身,務必確保所有細節萬無一失,鄭西野的壓力必然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大。
她有多喜歡他,就有多疼惜他,當然不忍心再拒絕。
須臾,許芳菲貼過去親了親他的鼻梁,羞澀地支吾:“那……那你把窗簾拉嚴,然後把電視機打開。”
鄭西野:“為什麼?”
小姑娘緋紅的臉蛋藏進他肩窩,小聲說:“現在大白天又是周末,肯定很多人在家,我怕彆人聽見聲音。”
鄭西野指腹輕摩她滑膩滾燙的頰,“你想出聲的時候就咬我。”
許芳菲大囧,擔心又認真地問:“我咬你你不疼嗎?”
“你那小牙軟綿綿的。”鄭西野低頭吻她,忽然一笑,輕聲:“不過你實在忍不住也可以喊出聲。寶貝,我特彆喜歡聽。”
許芳菲:“……”
*
夜深人靜,雲城東郊,某廢棄廠房內。
一輛白色麵包車從夜色中疾馳而來。進入廠房大門後,司機猛打方向盤狠踩了腳油門,後車輪重重碾磨地麵,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吱”音。
隨著這記猛刹,貨箱內也兀然“哐當”一聲,像有什麼重物被野蠻拋甩,飛起撞上背後車門的內壁。
下一瞬,麵包車的副駕駛室車門開啟,下來一個滿身刺青的外籍雇傭兵。他目光凶悍,眉心到左臉位置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疤,踩著軍靴大跨步走到後車門前,唰一下拉開車門,從裡頭拎出來一個黑色麻袋,隨手丟到地上。
“唔唔唔……”
黑色麻袋裡發出陣驚恐的嗚咽聲,被捆綁在一起的雙腳胡亂踢蹬,慌亂失措到極點。
雇傭兵見狀,不耐煩地踹了麻袋一腳,用英語咒罵了兩句。
麻袋裡的家夥立刻老實,瑟縮著,一動不敢動。
雇傭兵譏諷地笑了下,轉身走向不遠處的一道高大背影,恭恭敬敬地用英語說:“老板,人我們帶來了。”
蔣之昂抽完最後一口煙,隨手將煙頭丟在地上,吸吸鼻子,轉過身,邁著步子慢條斯理地走到了黑色麻袋跟前。
他眼睛還紅著,臉色卻冷漠無瀾,比一個手勢,底下人立刻上前將麻袋解開。
裡頭的人兩隻手被反剪著綁在背後,雙腿也被死死困住,膠帶封嘴,黑布蒙眼,蜷縮在全是灰土垃圾的地上,瑟瑟發抖,仿佛一隻任人宰割的螻蟻。
蔣之昂彎下腰,一把將中年人蒙眼的黑布拽落。
中年男人雙眼長時間處於絕對的黑暗中,驟然照進一絲光,晃得他眯起眼睛彆過頭。等視野清晰、看清蔣之昂的臉,中年人眸中霎時迸射出濃烈的驚詫與心虛懼意。
“穀叔,彆緊張。”蔣之昂臉色平靜,雙手伸出去,溫柔地替中年人理了理衣衫,“是我,昂仔。”
穀叔,也就是唐宅管家,他滿頭大汗目光警惕,死死盯著蔣之昂,不知道他想乾什麼。
蔣之昂自顧自接著說:“您在唐宅待了這麼些年,替唐玉打理著裡裡外外,那棟屋子裡發生的任何事,都逃不過您的眼睛。這次請您過來,也沒彆的什麼事,就是想了解一下,我媽死那天到底發生了些什麼,您隻要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告訴我,我保證天亮之前把您從哪兒來,就平平安安送回哪兒去,行不?”
穀叔內心千回百轉,終是緩緩點了點頭。
蔣之昂朝穀叔豎了個大拇指,繼而刺啦一聲,替唐宅管家把嘴上的膠帶撕去。
蔣之昂:“說吧。”
“昂少,蔣太太的死,唐小姐已經跟您說得很清楚了。”穀叔滿臉的誠懇無奈,“她是年紀大了,心肌梗塞猝死走的,咱們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您節哀吧!”
蔣之昂盯著穀叔,揚眉:“你說的是實話?”
穀叔點頭:“當然是實話。”
蔣之昂安靜幾秒鐘,閉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後便漫不經心地動了動手指。
邊兒上一個雇傭兵會意,立刻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將其中的視頻連線畫麵展示到穀叔眼前。
“爸爸!我好害怕,救救我,救我……”
揚聲器裡傳出一聲接一聲少女的哭泣哀求,破碎如夜鶯在深夜唱響的哀歌。
隻一眼,穀叔兩隻瞳孔便驟然充血。他裂眥嚼齒,憤怒地大吼:“蔣之昂!蔣之昂你這個畜生!我女兒才十五歲,你對她做了什麼!你他媽到底要乾什麼!!!”
雇傭兵撤走了視頻。
蔣之昂又點了一根煙,抽一口,呼出煙圈,說:“穀叔,你女兒長得很可愛啊,我手底下的人都很愛護她,祖國的小花朵嘛,當然要好吃好吃招待。”
說到這裡,蔣之昂倏的一頓,陰惻惻回轉頭來,輕聲:“不過,要是你再不跟我說實話,她估計就沒這麼輕鬆了。”
穀叔雙目赤紅,痛苦地哀求起來:“昂少,你彆逼我了,算我求你,彆逼我了,你知道背叛唐玉是什麼下場,我如果背叛她,我會沒命的。”
蔣之昂用力吸吸鼻子,像是發現了什麼極好玩極有趣的事,蹲下來拍拍穀叔的臉,說:“跟我說實話,你可能死,不給我說實話,你女兒一定死。穀叔,你是個當老爸的耶,難道還打算犧牲女兒保你自己的命?”
穀叔瞳孔劇震,半天說不出話。
蔣之昂饒有興味地歪了歪腦袋,揉揉鼻梁,道:“這樣吧。我數個數,這就是你的考慮時間。等我數到,如果你還是不願意改口,那你女兒的處境就慘咯。”
穀叔:“……”
蔣之昂豎起一根手指,“一。”
穀叔內心天人交戰,十根手指狠力收握成拳。
“一。”蔣之昂豎起第一根手指,第根手指也緩緩往上升,“……”
“我說!昂少,你放了我閨女,我說,我全都告訴你……”
想到女兒稚嫩的臉龐,穀叔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穀叔了解蔣家這個小少爺的瘋癲陰狠,為了讓女兒脫險,他再也顧不了那麼多,痛哭流涕道:“蔣太太無意間闖進了唐宅的地下室,看見了BOSS的臉,所以BOSS才殺她滅口的……你也知道,BOSS謹慎多疑,這麼多年,除了唐小姐和你爸爸他們,根本沒人見過BOSS長什麼樣,蔣太太是犯了死忌啊!”
儘管早有猜測,但當事實真相如此鮮血淋漓地呈現在眼前時,蔣之昂仍舊痛心疾首,悲憤交織,無以複加。
他揪住穀叔的衣領,憤怒得聲嘶力竭:“媽的!說,給老子說!黑彌撒到底是誰,你在唐宅這麼久,你不可能不知道!”
穀叔顫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BOSS隻有每個月的13號會來唐宅,每次來,也隻見唐小姐一個人,我要是見過BOSS,我也早就沒命了……”
蔣之昂閉上眼。
短短幾秒間,無數關於母親的回憶畫麵,支離破碎,從他眼前飛速閃過。從他咿呀學語蹣跚學步,到他惹下大禍被老爸暴揍扔去淩城,再到蔣家被鄭西野背叛,老爸被實施死刑,而他在監獄裡度過暗無天日的數年……這近十年起起落落狗屎般的人生,唯有母親是他蔣之昂唯一的溫暖。
而現在,他的母親死了。
死在了黑彌撒手裡。
蔣之昂感到無比的淒涼與諷刺。蔣家為黑彌撒做牛做馬數十年,到最後,他老爸隻身一人扛下所有,叛國罪間諜罪組織□□罪數罪並罰,挨了槍子兒,他孤苦病弱的老媽作為遺孀,非但沒有被厚待,反而還被黑彌撒滅口。
黑彌撒……
蔣之昂緩慢眯起眼。他忽然意識到,造成蔣家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其實不是鄭西野,而是黑彌撒。
這時,穀叔又開口了。他在肮臟地地麵蠕動著身軀,問:“昂少,我知道的我都說了,求你放了我女兒,求你!”
“不急。”蔣之昂陰沉地彎起唇,平和道:“我要你再幫我做一件事。”
*
臨近春節,年味愈發濃,春運也轟轟烈烈拉開了序幕。許芳菲抱著手機一通蹲守,手速網速雙速加持,終於提前搶到了她和鄭西野回老家的機票和高鐵票。
除夕前兩天,許芳菲的年假和春節假期連休,兩人帶上行李一起坐飛機先抵達泰城,再從泰城轉乘高鐵回到了淩城。
闊彆多日,這座邊境線上的小城又有了新變化,老樓推了一群又一群,高樓建了一座又一座,隨著“邊境旅行熱”的興起,許多內陸地區的有錢人開始將投資的目光投向淩城,來這兒買房,連帶著整座城的房價也蹭蹭往上飛漲。
喜旺街的拆遷計劃也終於提上了日程。
這個消息,是許芳菲和鄭西野到家後吃午餐時,聽喬慧蘭無意間說起的。
“咱們這一片,說拆遷說拆遷,說了幾十年,也不知道這次是不是真的。”喬慧蘭拿公筷給兩個年輕人夾排骨,絮絮叨叨嘮家常,“不過咱們這兒就算真要拆,也是棚戶區改造,賠不了幾個錢。”
許芳菲在高鐵上有點暈車,整整一路沒吃過東西,這會兒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她把排骨囫圇個兒放進嘴裡,捂住嘴含糊接話:“媽,如果拆了,咱們是不是要在淩城另外買房子?”
鄭西野側目,見姑娘小小的腮幫子被塞得滿滿當當,看著就像一隻在用嘴巴搬運鬆果的小鬆鼠,不禁彎了彎唇,說:“吃完再說話,小心噎著。”
“買房什麼的再說吧。唉,在這兒住了這麼些年,真要搬,我還怪舍不得。”喬慧蘭跳過這個話題。
她視線望向女兒身邊的英俊青年,臉上立刻笑開一朵花兒,樂嗬嗬道:“阿野,你姨做的排骨你吃了這麼多年,吃膩沒有啊?”
鄭西野淡笑:“阿姨這手藝,我吃多久都吃不膩。”
喬慧蘭直樂嗬,連誇他會說話嘴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