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還有餘溫。”雷斯垂得探了探波頓的氣息與脈搏,“他剛剛死。”
凱爾西觀察了波頓的雙手,又細看了他頸部的傷口。“習慣用右手,傷口直下切痕,由淺到深。99.9%是自殺。”
除了兩人打破的落地窗,整間店沒有其他破壞入室的痕跡。
凱爾西繞著理發店查了三遍,確定波頓死前沒有外來入侵跡象,她掀起了洗衣房地麵上的木板扣環。“探長,恐怕不隻五位被害人。”
木板下是自挖的土坑,坑中放置了十一隻玻璃罐,分成兩種規格排成兩列。六隻瓶子裝腎臟,還有五隻是子宮。
凱爾西戴上手套將玻璃罐一一取出,隔著瓶蓋隱約聞到烈酒味。從浸泡程色來看,有三個玻璃罐明顯時間較長。
“哦!”雷斯垂德剛一進門,正對上凱爾西凝視著手中的玻璃罐。
他微微側頭,不太適應如遇科學怪人的畫麵。“你彆告訴我,這裡還有卡米斯基老夫妻的內臟。”
“恐怕老卡米斯基太太無法幸免。其他人都是標注姓名,唯獨這兩隻玻璃罐,分彆裝著子宮與腎,貼著「罪惡源頭」。”
凱爾西遞出玻璃罐,指了指標簽。“不過,沒有老卡米斯基的標簽。和「罪惡源頭」同期的玻璃罐屬於「亨利·吉姆」。具體情況還需要審問亞斯·卡米斯基。已經到最後環節,想來探長不會有問題。”
如果還能出岔子,蘇格蘭場一眾就真該革職查辦。
*
特彆刑事部通宵達旦地忙了五天。
將亞斯審得清清楚楚,將被害人的背景調查得明明白白。又與犯罪現場物證對照吻合後,凶殘的開膛手傑森案正式告破。
周二,中午。
雷斯垂德終於離開蘇格蘭場辦公室,得以回家好好休息,略顯興奮地說起案件後續。
“案情並不複雜。兩兄弟的母親從事過性工作。惡心的亞斯說,老卡米斯基夫人婚後還在繼續那種工作,為此他恨透了母親的浪/蕩。
但查證卡米斯基一家的經濟情況後,局裡都認為老卡米斯基夫人是為支撐家用。”
老卡米斯基身體不太好,隨著兩個孩子長大,理發店的盈利漸漸無法滿足一家四口。
兄弟倆邁入青春期所需的食物更多,當時他們還被送去鎮上讀書。雖然不是什麼好學校,還是少不了一筆學費。
“老卡米斯基運氣不好,那時他的身體越發虛弱,買藥需要一筆數目不少的錢。兄弟倆的學費,還有家裡的日常開銷,這都迫使老卡米斯基夫人重操舊業。
這種情況斷斷續續維持了五年。一年前,名叫亨利·吉姆的嫖/客醉酒找上他家鬨事,老卡米斯基在推讓中被撞死。父親的死引爆了第一次謀殺,波頓殺了亨利·吉姆,也殺了自己的母親。因為他認為這都是母親的罪。”
“他X的,兩隻畜生早忘了是誰掙錢養活他們。”
雷斯垂德儘量壓製憤懣,“亞斯交代,波頓一直認為母親是罪惡之源,讓他們家變得不乾淨。
亞斯無比讚同哥哥,是母親在他們身上打上烙印——永遠的妓/女之子,他們隻能一直是下層人。殺人後,兩人逃到倫敦。”
後來的事,是偶然裡的必然。
偶然的是波頓被撞斷腿,讓他徹底地陷入殘暴陰沉中。
必然的是亞斯在波頓日複一日的狂暴裡,徹底點燃心底的殺欲。
每殺一個人,亞斯就覺得他殺死了一份原罪。
前三次作案,他一直隨身帶著母親的羊毛圍巾。
當殺了與母親眸色相同的碧絲卡,便也扔了那條圍巾,像是扔掉了母親留在他身上的最後羈絆。
“過程很艱難,但我終於查清楚了五位被害者的過去。和你的推測一模一樣,她們都結過婚,也都有過孩子。而無一例外,都被丈夫與孩子拋棄了。
亞斯殺她們,說是為了她們的孩子好,就像是徹底消除了母親烙印在他身上的汙穢。”
雷斯垂德說著,也沒了最初大案告破的興奮。這個殺人理由太過可笑,但太多人隻把女人作為附庸。
“女人婚後無財產權。三十多歲,被害人們身無分文來倫敦討生活,沒有依靠沒有本事,後來隻能做了那一行。探員聯係了她們的親屬,沒有一個人願來處理後事。”
對此,蘇格蘭場無法進行強製措施。
等到所有手續批複後,除了凱爾西會安葬瑪麗,其他被害人隻能由慈善公墓統一處理。
客廳陷入短暫沉默。
凱爾西站在窗邊,凝望路上車水馬龍。“我們擁有一切,我們一無所有。”
不等雷斯垂德感歎,凱爾西轉身已神色如常。
“這次的辦案費就免了。特大連環凶殺案,你付不起這種層級的酬勞。而聊勝於無,探長總該表示誠意。”
“你!”雷斯垂德又看到了最初的凱爾西,難道還要謝謝這熟悉的傲慢。如果沒記錯,他從來沒答應會付費谘詢。
凱爾西漫不經心地說 ,“隨腎一起寄來的威脅信,已被證明是偽造。你們會做無用物處理,把它留給我。還有,給我負責交接威脅信件的新聞社編輯信息。”
這是很容易,但雷斯垂德疑惑。
“還要它做什麼?報紙上不是刊登了信件照片。那也不是人的腎,隻是與之相似的豬腎。”
凱爾西隻回以微笑,“既然開膛手伏法,我也該離開了,就等探長的誠意。彆期待,彆想念,總會再遇。”
“不,不會有想念。”雷斯垂德終於能說出口,“我向魔鬼發誓,期待是絕不會期待的。”
凱爾西拎起行李箱,颯然而去,在風中留下一問,“居然敢向魔鬼發誓。你知道魔鬼以何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