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西搬出了暫時落腳點,以六十英鎊半年的價格,租下大英博物館附近,蒙塔古街二樓的獨居室。
比起雷斯垂德五英鎊每月的兩室一廳,這套一室一廳麵積少了不隻一半,房租卻貴了一倍,花了她大半的獎金。
貴也值了!
房內配有獨立衛浴,特指抽水馬桶與浴缸,它們尚未在倫敦普及。
這樣一來,扣除了必要的生活物品添置,口袋裡又隻剩十英鎊。
凱爾西體會了一把錢總是不夠用。原估算能用半年,但為了舒適的房屋,計劃就趕不上變化。
她沒有閒著,通過報紙招聘廣告,又實地觀察倫敦各行業,想要開拓穩定的賺錢之道。
先排除普通文員,雖不看重學曆證明,通過公司麵試就能上崗,但缺點明顯。工資低,負擔不起好房子高房租。工時又長,沒有自由時間。
想賺得多些,技術崗或公務崗都需要職業證書。
能是大學畢業證,也能是職業資格證。不論哪一種,短期內都辦不到。
如要少些束縛,就要多些賭性。
凱爾西也想過玩幾把金融杠杆,可惜空有本領,手裡的本金連開戶資格的零頭都不夠。
難道再演一回神秘金融經紀人,空手套白狼賺取抽成?而在倫敦證交所眾人間周旋,輕鬆是不可能輕鬆的。
沒選擇太久,很快發現了一種錢多、活少、離家近的工作。
走過倫敦大街小巷,會發現有很多書亭報攤。
每一家的角落裡都放著幾本刊印劣質的薄冊子。粗略掃過封皮標題,有的平平無奇,有的雲裡霧裡。
劣質薄冊胡亂攤做一堆,每本封皮都不一樣。完全不似其他報紙書籍,整整齊齊摞成一疊,讓人一目了然。
這天,凱爾西取回偵破開膛手案的‘報酬誠意’,路過報攤再次看到相似擺放方式,沒忍住好奇問:“那些薄冊是舊書嗎?”
攤主搖搖頭,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彆聲張,自己看。統一價,一便士一本。你要,我包裡取貨。”
什麼那麼神秘?
凱爾西拿起薄冊子,劣質紙張的手感不能更糙。
翻開扉頁,入目就是刺激。
一幅扭曲的乾屍圖,屍體邊吸血鬼正在舔著滴血獠牙。
五分鐘,她極快地將攤上十二本薄冊掃讀一遍。
每冊十頁左右,除去封皮,有三四幅插畫,又連載著三四章文字故事。大致能分成犯罪驚悚、怪獸奇幻、哥特恐怖、鬼怪複仇等類型。
“還有嗎?”凱爾西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不同的分冊,都給我一本。”
“有。現貨一共六十本,其中五套完本,其他都是連載。”
攤主攤主見凱爾西爽地付了五先令,樂得多介紹一番。“這些行內統稱廉價恐怖。”
四十年前,19世紀30年代,歐洲逐漸興起廉價恐怖。
如今迎來了這個流派的黃金時代,僅在英國就有上百家廉價恐怖的出版社。不隻倫敦,整個英國,遠到歐洲大陸,都隨處可見此類薄冊。
薄冊連載故事,一周一印,一本僅需一便士。
每冊大概三到四章節,四到五冊為整個完本。一個多月,人們以四五便士,就能將一個廉價恐怖從頭到尾讀完。
攤主笑到,“這些非常好賣,勞工們也輕輕鬆鬆一買十幾本。一便士太便宜了,全英國找不到比它更便宜的東西。說的難聽些,廁紙都比這書貴得多。人們大都不專門買廁紙,買這書,既能讀又能用。”
話是粗俗,卻符合當下現狀。
與後來的軟紙不同,現在市麵上賣的廁紙還都偏硬,它的使用感受與報紙、廣告紙差不多。廁紙價高,中上人家才能買得起,而很多人沒錢去顧忌紙張衛生,用得都是生活廢紙。
一番簡短談話,凱爾西已窺見廉價恐怖的暴利。
薄薄一冊極為便宜,但占滿了各國各地的報攤。
以倫敦為例,四百萬的人口裡,中下層占了大比例,極度保守假設有三十萬人買此類薄冊子。
即便每本一便士也能聚沙成塔,每周既得一千二百五十英鎊。
扣除粗製濫造的印刷與銷售渠道費用,再度保守估計,總能淨賺七八百英鎊。
凱爾西暗暗咋舌,以上還都是保守估值。想到薄冊賣得並不夠光明正大,她又問攤主。“會買不到嗎?我是說警察來突查什麼的。”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攤主聳聳肩,“誰讓這些故事與紳士與淑女的品格毫不相關。”
雖然廉價恐怖風靡於世,下至苦工上至貴族,誰都能讀得起,但人們鮮少當眾或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