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流派與維多利亞時期的主流價值背道而馳,書寫的是血腥暴力、殘酷離奇、反複無常。
中上層人士批評此類故事荒誕到足以腐蝕人心,不願坦誠麵對城市光鮮表麵下存在的殘忍現實。
攤主說了些知道的,“遇到舉報,警察會以彆的名目突擊檢察出版社,對報攤書亭倒沒怎麼管。
出版商交一些罰款,誰讓他們賺的多。不過,完全不用擔心,商人聰明得很,幾十年來打通層層關節,讓薄冊傳遍歐陸。業內戲稱,這是「二分之一禁/書」。”
凱爾西提著一大摞薄冊回家認真研讀,又查實了廉價恐怖的有關法律問題。
最後可概括為,法律沒有命令禁止,主流文學卻將其拒之門外。數十年來,廉價恐怖處在可寫、可讀又不可說的灰色地帶。
然而,越禁越火。
也能確定寫廉價恐怖,是目前最適合她的賺錢方法。
倫敦出版社與報社眾多,不少人從事文字或媒體相關職業。
凱爾西沒第一時間想到寫文的原因簡單,她很少虛構。
偵破案件的過程足夠曲折,麵對的人性足夠複雜,難得空閒時何必再看虛構的愛恨情仇。
而要她詳解犯罪分析不在話下,但要適應維多利亞時期的主流文學,恐怕要摸索一長段時間。
——直到廉價恐怖闖入視線。
不同於其他文學創作的精雕細琢,更需要編輯社的繁瑣審查,廉價恐怖故事入行門檻低,需要大量月拋故事。
她過往的辦案經驗與所學知識成了龐大素材庫,還能一手包辦書中插畫,研究一番敘事技巧即可。
當然,選擇這條賺錢路有明顯缺點。
二分之一禁/書,寫它的人不被社會承認是一位作者,更不會得到大多人的正麵評價。
這些重要嗎?
凱爾西搖搖頭,取出從雷斯垂德處拿來的東西。先把那封威脅信放好,就看向另一張紙——是負責開膛手信件往來的人員信息。
手指「新聞社編輯助理麥克」那行字上,輕輕一敲。也許能從這個人身上,開啟《魔鬼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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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總是陰晴不定。
出門時陽光正好,忽然間下起了雨。
“哦不!倒黴的我,又忘了帶傘。”
麥克雙手拎著幾大袋文件,匆忙衝到屋簷下躲雨,又愁眉苦臉接連側身躲避,不想沾刪馬車經過飛濺起的泥濘。
大雨天沒有傘,又不能弄臟文件,攔馬車回新聞社還不給報銷。
麥克作為全倫敦最大報社「新聞社」的編輯助理,職位聽著還算光鮮,但什麼苦活累活都要做。
比如開膛手傑森案發時,他要衝在最前麵去拆寄到報社的不明包裹。主編教訓著慌什麼慌,但麵對滲血包裹的人,隻有打下手的他。
可憐的他,在如此驟雨天,卻連一杯雨天咖啡的福利都沒有。
此時,一個男人操著蘇格蘭口音,驚喜地上前與麥克打起招呼。
“麥克先生,沒想到能在此見到你。哦,我真的太幸運了。您的工作繁忙,我一直苦惱如何才能預約您。
抱歉,抱歉,我太激動了,忘了先自我介紹。我是安迪·亞戴爾,慕名前來,想請您審閱稿件。能給我一次機會,請您喝一杯咖啡嗎?”
麥克有些驚訝。來人絡腮胡,頭戴鴨舌帽,隱約露出棕紅短發。高而微胖,身著夾克衫與燈芯絨長褲。
這種衣著不夠體麵的愣頭青,不像倫敦最大報社「新聞社」的約稿對象。
不知從哪聽說了他的名字,就冒冒失找上門來。但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手中壓根沒有審稿權。
雖然麥克對一杯熱飲的提議很心動,但知道自己沒權管處理稿件。正要像往常般借口推辭,又聽對方低聲說了幾句。
“有人推薦了您,稱讚您是業界最公道的總編。麥克總編,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化名安迪·亞戴爾的男人,正是喬裝改扮後的凱爾西。
她就像是初出茅廬的青年,積極自薦,“不是給「新聞社」投稿,我寫的是廉價恐怖,自己畫了插圖,請您抽空看一眼吧。”
麥克正在隱秘竊喜被叫了總編,聽到後一句當即瞪大眼睛。
“噓!噓!”
麥克連忙做禁聲的手勢,他的第二重身份怎麼被傻小子發現了?“上帝啊,你從哪裡聽說這些的?”
凱爾西麵色無辜,心裡卻道這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