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洛克暫且無視雷斯垂德, 沒在意這位探長忽如其來的緊張。
他對凱爾西微微搖頭,“有勞班納特先生關心, 無需提供住所。幾天而已,我有暫歇地。”
歇洛不相信凱爾西是誠心相邀。
兩人合作兩個半月, 還能不了解對方的習慣。無論凱爾西外表有多和善, 但從不輕易讓他人在私人領域逗留太久。
更何況, 三天前密室搏鬥的淤青還沒消退, 他們真能平安無事地共處一室?
話音一落, 雷斯垂德先送了一口氣。
他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幸好, 上帝聽到了他的祈禱, 家裡沒有迎來第二位暫住客的風險了。
“這樣就好。”凱爾西仿佛放心了,“福爾摩斯先生有地方住就好,我不必憂心您要經受日曬雨淋之苦。”
日曬雨淋,約等於露宿街頭。
歇洛克不認為會落到那種淒慘地步。除了為破案主動偽裝,難道他在倫敦會找不到一片安身之地。
哪怕不找邁克羅夫特借宿, 但以倫敦的繁華,高檔酒店還能差一間空房?
找不到落腳點的人, 差的從來不是一間房,而是差那間房的高額房費。
歇洛克發現了疑點, “班納特先生竟有如此悲觀的假想,莫非是經驗之談?”
凱爾西竟是坦然承認,“是的, 經驗之談。事無不可對人言, 我就曾在探長家借住幾日, 至今感謝雷斯垂德探長伸出過援助之手。”
誰叫我?
雷斯垂德剛剛鬆一口氣,忽又懸起一顆心,請彆再提起往事。
“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雷斯垂德深怕再生事端,連忙轉移話題,彆再討論借住話題了。“福爾摩斯先生可以進樓處理私人物品。我陪同你一起,做下現場記錄。”
說是陪同,雷斯垂德卻先行一步,急匆匆往樓棟走去。隻要走得夠快,就不會被奇怪的眼神盯上。
凱爾西瞧著雷斯垂德的避如蛇蠍,真是浪費她一片苦心。
多少人想要與一位破案高手交好,雷斯垂德偏偏不知珍惜,將歇洛克拒之門外。房主與房客,多麼適合近距離拉近關係,說不定還能摩擦出合作的火花。
此刻,歇洛克豈會不知凱爾西的目的。狀似無意地挑起一個借宿話題,有幾分是為他著想,有幾分是為捉弄雷斯垂德,又幾分是想看好戲。
他壓低聲音問,“傑瑞,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不用謝。湯姆,你說想開始倫敦的偵探事業,我就儘一份薄力。”
凱爾西說得真誠,也確實所言非虛。
三天前,兩人回倫敦的路上閒聊一二。歇洛克剛剛結束大學學業,計劃在倫敦開啟偵探事業。
無論將來福爾摩斯會如何名揚天下,現在知道他的人並不多。例如威爾遜先生那類委托人,經由熟人介紹,輾轉找上歇洛克。
如此一來,歇洛克想要遇上感興趣的案子,僅憑熟人介紹概率太低。與蘇格蘭場合作,接手破不了的懸案難案,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是嗎?”
歇洛克挑眉搖頭,有些話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涉及案情時,凱爾西從不妄言,但平時很難說了。
凱爾西全然無辜,“愉快地合作一場,我還能看你的好戲?聰明如你,竟要讓我的誠心錯付嗎?”
誠心?
歇洛克笑了,一針見血地挑破,“那位探長眼神不好,沒有看出你剛剛打招呼時的神色——分明在說‘可憐的倒黴鬼歇洛克,他一回家大門被燒了,好想笑但要忍住’。”
凱爾西是有一瞬愉悅,誰讓她的四肢酸痛全拜歇洛克所賜。查案時不會抱怨意外的出現,但現在能有幾分隨性而為的權利。
不過,承認是不會承認的。
“湯姆,你還是老樣子,總是多疑。”
凱爾西大度地說,“我主動和你打招呼,怎麼會是嘲笑你的倒黴,隻是來問一問要幫忙嗎?例如現在,你需要我一起上樓搬運行李嗎?”
兩人為分屍案熬了最後一個通宵,都是剛剛離開醫院。
歇洛克看著凱爾西淡淡的黑眼圈,本想說不必了,該休息就快回家休息。
但見其神色篤定,像是認定他會拒絕,反而改口:“好,多謝班納特先生,就請搭一把手。”
‘哐當!’
凱爾西仿佛聽到搬起石頭砸到自己腳的聲音,其實她想念家裡溫暖的大床了,偏偏還要保持笑容,“不用客氣。為您出力,我的榮幸。”
兩人並肩上了二樓。
迎麵而來一股焦味,看到了大火過境的場景。
沿街樓房都是三層高,一梯三戶。
起火點在201室內,整個走廊未曾幸免,是被燒得一片焦黑。
“福爾摩斯先生,您的大門被毀。”
雷斯垂德側移一步,示意歇洛克看塌下203室的門框。“幸而屋內未被波及,火勢就被撲滅。這得益於您尚未鋪設地毯,不然情況會更糟。”
歇洛克環視四周,確定了走廊火勢劇烈的起因。這裡被放置了不少紙箱雜物,現在留下一圈焦漬與灰燼。
歇洛克沒去自己的租屋,此時先觀察起火點201室。“清晨怎麼會起火的?”
“早上六點多,富蘭克林先生宿醉回家。連門都沒關緊,躺倒在客廳裡。
酒精讓他忘記了抽到一半的煙,掉在地上點燃了地毯,隨後從內燒到了門外。”
雷斯垂德比劃了一個及腰的手勢,“昨天他的一批貨到了,暫且堆在了走道裡,是一批紙盒外包裝,那些易燃物讓火勢蔓延開了。”
富蘭克林因大火燒身清醒過來,翻出了二樓窗戶,以右腿骨折為代價成功落地。
隨後,他大喊大叫驚動了周圍住戶迅速報火警。虧得早上道路通暢,駕車趕來的救火員,及時撲滅火勢。
“幸運的是,除了富蘭克林先生,沒有其他人受傷。”
雷斯垂德表示202室的租戶上早班,淩晨四點就出門了。歇洛克也未入住,二樓起火時沒有第二人存在。
這時,雷斯垂德發現凱爾西走向角落,是戴上手套撿起了一塊泥土?“班納特先生,你在看什麼?”
“一塊來自美國的泥塊。”
凱爾西聞了聞泥塊,“特彆的雕塑黏土,美國南方特有,原先可能是一塊印章。”
高爾夫球大小的泥塊,被燒得烏七八黑,上麵刻紋已經扭曲難辨。
雷斯垂德不在意地說,“這不奇怪,富蘭克林先生就是美國人。他的貨物有些從美國來,這可能是貨箱裡的東西。”
歇洛克接過一看,僅就泥塊而言,除了在英國不常見,沒有什麼特彆。
他卻問雷斯垂德,“探長,最近蘇格蘭場很閒?對不涉及人命的意外火災現場,以前沒看到你們出現場。現在難道增加了人手,蘇格蘭場不再隻有一百來人的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