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驚呼, 一男一女。
賓利真不想失聲驚叫,但地處屍窟,剛剛甬道裡還飄蕩過詭異的歌聲,乍一側身就有白影飛速朝他撲來。
麵對突發狀況,震驚失態實屬正常。
“你、你、你是人?”
賓利又定睛一看,從黑暗竄出來的不是白色幽靈,而是頭發散亂的女人。
女人驚慌失措, 緊緊捂著胸前,大口喘著粗氣。
聽到賓利說的話, 仿如重遇活人一般, 臉上的驚魂未定才稍有緩和。她試探地問:“你也是人?”
甬道裡響起急促的三道腳步聲。
達西先一步折返,就見發出尖叫的兩人原地站立認真打量對方,似想通過從頭發絲到腳下影子確定對方是人。
“女士, 你從哪裡來?”
達西開口,總算問出了有用的問題。“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白衣服的女人看到甬道裡陸續又來了三位男士, 所有人都有影子,她才如釋重負地肩膀一鬆。
“你們也是骨頭會的成員?英國的分支?”
骨頭會?
這是什麼奇怪組織?
歇洛克掃了一眼白衣女人, 說話前,先從背包裡取了一塊厚毛巾給她。“女士, 不介意的話,請用它暫代鞋子。”
白衣女人二十多歲,她的頭發淩亂, 左腳的鞋子該是在奔跑中弄丟了, 薄薄的棉襪已染血跡。
“謝謝, 太謝謝您了。”
白衣女人激動地接過厚毛巾,扯下發帶就將厚毛巾綁住腳底,隱約間還能聞到毛巾上的淡淡熏香。
稍整儀容,女人努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阿貝爾·瑪索,很幸運能遇到四位先生。”
歇洛克簡單地介紹四人,直接問起骨頭會,“我們來巴黎探險,一直沒能找到同好,骨頭會是探險愛好者建立的社團嗎?”
“對,骨頭會就是冒險者的集會。”
瑪索毫無忌諱地說,“它因為地下萬屍洞得名。當有新成員們加入,通常會來這裡舉辦一場派對。”
在地下萬屍洞中辦派對?
達西著實無法想象一群人在屍骨堆裡的載歌載舞。
這位法國年輕小姐衣著考究,誰能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詭異的喜好。
“如此說來,今天你不是一個人下墓。”
凱爾西主動提起歌聲,“我們之前也聽到了模糊的歌聲,今天的派對內容還包括以詠歎調高歌一曲?”
“是的,入會必唱曲目——骷髏之舞。”
瑪索提起派對又忘了驚懼,興奮起來,“你們聽過嗎?‘咕咕,咕咕,咕咕。這是死亡之舞……’”
“腳跟著節拍起舞,死神也敲著基石,在深夜裡猛奏舞蹈的音符。”
凱爾西自然地接了下來,哪怕唱不出曲調,但歌詞一字不差。
瑪索一聽就雙眼發亮,有趣的骷髏歌曲非愛好者不知。她不再懷疑四人是探險者,更與凱爾西一見如故。
“哦!您也聽過這首新作。聽您充滿感情的吟誦,一定很喜歡它。它太棒了,不是嗎?”
凱爾西讚同地向瑪索點頭,似乎不經意地與歇洛克交換了一個眼神。
凱爾西:「湯姆,我機靈的湯姆,今天又是誇獎你的一天。」
歇洛克遞出特殊熏香的毛巾,以防萬一瑪索跑走,能夠追蹤她的行跡。
歇洛克:「傑瑞,我聰明的傑瑞,今天又是讚美你的一天。」
凱爾西流利地對接歌詞,坐實了四人探險者的設定,又是一次完美的配合。
兩人的目光一觸即分,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一旁,賓利卻難掩驚訝,沒料到凱爾西竟然會亂七八糟的骷髏歌。
達西稍稍撇頭去。他早該想到的,某人酒吧賭場混得如魚得水,會些稀奇古怪的歌曲也不足為奇。他應該慶幸嗎?相對而言,起碼還有歇洛克這位正派的紳士。
瑪索並未察覺氣氛一瞬複雜,正為找到同好而歡樂,不由說起了剛剛為什麼驚嚇到狂奔。
“你們沿途遇上亂舞的骷髏了嗎?我是說真的骷髏。”
瑪索肚子不舒服,中途回了一次地麵。重新入洞後就想抄近路,她自詡來過屍窟三四次能找準方向,但沒想到還是迷失在岔道上。
迷路後,瑪索仍能隱約聽到派對的歌聲在哪個方向,但越是著急,越無法找到對的路。
“然後,我一個不小心闖入了骷髏領域!”
瑪索想起那一幕背脊發涼,不自覺地加快語速:
“他們手舞足蹈,雙腿懸空,扭動著身體。我對上一雙雙黑洞洞的眼眶,嚇得把煤油燈砸了過去。”
後麵十多分鐘,是黑暗中的奪路狂逃。
瑪索生怕骷髏們纏上她,儘力朝可能的出口位跑。經過一個轉角,迎麵撞上了係好鞋帶起身的賓利。
多虧有一些微弱的光照,避免了雙方當頭磕撞的慘劇。
“什麼?瑪索小姐,您逃跑了?”
歇洛克不掩質疑,“您不是骨頭會的成員嗎?怎麼還會懼怕骷髏?真正的探險者該直麵亡靈,您遇上了骷髏怎麼能逃!”
瑪索嘴角微抽,她確實是詭異事件愛好者,但遠遠沒到與死人麵對麵跳交誼舞的程度。
“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多少人夢寐以求見到真正的骷髏之舞。”
凱爾西也是滿臉的不認同,“瑪索小姐,您確定要就此錯過?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我不得不冒昧請求,您能為我們指路嗎?”
凱爾西說著向沒表態的兩人眨眼,「先生們,說話啊!我們走了四個小時,終於遇上詭異場景了。不能放過任何一條可能的線索,你們還不快表示迫不及待想一睹骷髏真容的願望。」
達西沒有說話,此刻寧願看不懂凱爾西的眼神示意。入洞之前,他從沒承諾出演狂熱探險愛好者,所以有權保持沉默。
“哦,對!”
賓利也反應了過來。雖然他剛受到驚嚇一點也不想看骷髏跳舞,但仍舊配合地捧場。“我們不願錯過真正的亡靈之舞。瑪索小姐,您能指路嗎?”
瑪索並不想回頭,可她已迷失了方向,如果拒絕就必須一個人找出口。隻能試圖打消四人一探究竟的念頭,“我是胡亂跑的,摸黑根本沒看清楚路線。”
“可以根據您的足跡來推測。”
凱爾西言辭間頗為瑪索考慮,“您為我們指路,順便找回您的鞋子。要知一塊毛巾可支撐不了太久。”
明明能通過足跡判斷,為什麼要一定要留下瑪索?
當然為問清骨頭會的事。
何況與陌生人在地下相遇,雖然沒察覺瑪索有異,但不得不多加警惕。將人留在視線範圍內控製著,總比輕易放她離開而可能帶來隱患要好。
瑪索聽到鞋子,左腳隱隱作痛。
對比折返找鞋與尋路出洞叫車,毫無疑問後者耗時更久,而腳底的毛巾經不起長途磨損。
“您說得對。”
瑪索隻能接受了唯一的選項,努力回憶來路,一翹一翹地走在前方帶路。
沒讓賓利上前去扶,凱爾西快一步托住瑪索的左臂。
“多謝您帶路,請允許我借您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