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卻聽一聲巨響。
“轟!”
巨響是從下方傳來,讓本該堅不可摧的船身劇烈晃了一晃。
歇洛克麵色一肅,情況比推測更惡劣。
這頭抓住了兩個想破壞無線電報室的船員,卻是讓他們的同黨得手了。
“為了報複康坦,你們真的喪心病狂。”
歇洛克不再看死不交代的凶徒,隻對大副泰德說,“快,召集所有船員,絕不能放過漏網之魚。”
泰德深呼吸,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對對,還要確定被炸方位。不用驚慌,造船時考慮到了觸礁的可能性,隻要不是幾個艙位同時進……”
“呸!”
泰德及時住嘴,轉而信心滿滿地說,“即便有問題也能請求外部求援。隻是這種時候,穆勒船長去哪裡了?”
船長去哪裡了?
遊輪哪裡被炸了?
船上還有幾個沒有被控製的凶徒?
一連串的問題就似雪崩,突如其來地砸到幸運者號上。
當雪崩壓頂時,絕大多數人很可能無法及時意識到死神來了。
隨著巨響船身晃動,在大禮堂跳舞的眾人俱是驚愕。
有的跳舞跳到一半差點在旋轉中摔倒,有的端著的食物飲料灑了一地,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人們交頭接耳,要紛紛找侍者要問清楚。
達西扶住了伊麗莎白,緊緊牽起她的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今天下午,當歇洛克前來尋求幫手時,他就感到剩下的航程可能不太平。本以為是發生針對某幾人的凶案,但巨響與晃動讓人聯想到了更危險的情況。
“達西先生?“
伊麗莎白發現達西神色冷凝,沒有立即示意達西鬆手,她也有了不好的猜測,“您是在擔心這艘遊輪會……”
“先找查爾斯,也要找到您的父親。”
達西對伊麗莎白輕輕搖頭,眼下禮堂嘈雜,有些話不能在這裡說。
該感謝重逢於遊輪給人的勇氣。
這些天,達西拋下了對班納特家某些方麵不喜,向自己的心投降。
伊麗莎白早就紮根在他的心上,哪怕去年他經曆了一次失敗的求婚,但那並不代表感情終結。
遠離朗博恩的一年,達西幾度夢見那個小鄉村。
白日不敢思念的人出現在夢裡,讓他暗暗向上帝祈禱一個機會,能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與伊麗莎白重續前緣。
此次出海並不在達西的度假計劃中,他的本意隻是陪賓利散心。
賓利也為情所困。哪怕有劇院相識的緣分在前,但仍無法確定簡是否熱烈地愛著他,隻因簡一直以來矜持地近乎冷淡。
另外,凱爾西離開倫敦前提出的問題,賓利也沒能妥善處理。即,卡洛琳並不喜歡朗博恩的班納特家。
這讓他一方麵得不到心上人同樣熱烈的回應,另一方麵妹妹與朋友都不看好這段感情。
賓利隻能暫且遠離朗博恩,或許時間能衝淡感情,但一年過去他仍然想念簡。
時間解決不了相思,不如出去走一圈。正值此時,他幸運地抽中豪華遊輪的貴賓艙船票。
登船前,賓利幾近不抱希望向丘比特祈求。
如果再賜予他一次機會,讓簡也登上幸運者號,他一定會拚勁全力追求簡。
極低概率的重逢機遇居然真的出現了。
兩對有情人沒有再辜負難得的幸運,彼此間坦誠了心聲,這幾天渡過了幾場美好的舞會時光。
誰能想到樂極生悲,厄運居然也不期而至。
眼看好運值達到頂點,達西與賓利都打算明晚向班納特姐妹求婚的打算。福禍相依,兩千多人麵臨死亡威脅的噩運便當頭砸下。
當下,賓利一手握住簡,一邊帶著妹妹卡洛琳,與達西三人在甲板上麵彙合。
甲板上已經亂糟糟一片。
人們都來不及換下禮服盛裝,始料不及必須從舞會轉場大逃亡。
形勢在一小時內急轉直下。
巨響過後,剛開始侍者們還在安撫說賓客不必擔憂,隻是常規觸礁而遊輪將照常航行,船長很快就會來說明如何應對突發問題。
等啊等。
船長穆勒沒能出現。
大副泰德表示船長已不幸被害身亡,隻能由他來宣布「幸運者號」的行程到此為止。
因為艙底進水嚴重無法繼續前行,現在立即下放所有救生艇,請船上的賓客們有序地下船逃生。
但動作務必要快,趕在遊輪沉沒導致海水旋渦出現之前,有多遠就想辦法劃多遠。
有序而迅速。
這不可能出現在從未接受過訓練的人群身上。
儘管船員們竭力維持秩序,但是場麵難免混亂了起來。
混亂中,人們越來越害怕,因為死神正在逼近。
可以明顯感到船艙開始傾斜了,角度雖然不大,但是船上物品開始有了不同程度的移動。
“對不起,菲茨威廉,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賓利非常內疚,是他邀請了達西前來海上度假。
“不用抱歉,這是我的選擇。”
達西說著看了一眼伊麗莎白,他並不後悔前來「幸運者號」。
正在此時,泰德大副衝上了甲板,又帶來一個噩耗。“女士們,先生們,我不得不告訴你們一件事。救生艇不夠了!”
“什麼!”
“不夠了,是什麼意思!”
“怎麼不夠了!”
這則消息如油入沸水,直接將本就驚慌不已的人們炸開了鍋。
泰德差點被怒吼聲淹沒,強撐著站穩,他扯開了嗓子喊到:
“三分之二,此次出航隻準備了能讓一千五六百人逃亡的救生艇,而船上有兩千多人。男士們,請你們按照紳士守則,讓女人與小孩先走。”
“不對啊,不是有無線電報機嗎!”
“是啊,為什麼不向陸地求援。我們能等救援船啊!”
泰德咬了咬牙,他也想聯係救援,但是遇上了最壞的情況。
一小時前,歇洛克及時控製了要爆破電報室的凶徒。
可當船員們再用電報機對外發送救援信號時,出現了滋滋滋滋的乾擾音。
這表明電報發射遇上了強乾擾,那是從未遇上過的現象。
屋漏偏逢連夜雨,竟是在遊**故障時,無法主動聯係外界了。
“目前遊輪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我們遭遇了原因不明的磁場混亂,無法聯係上周邊船隻,更無法聯係上陸地電台。”
泰德說出了實情,那意味著船上三分之一的人要原地等死。即便是坐上救生艇的人們,也不一定有足夠的體力撐到上岸。
‘嗡——’
甲板上無數人是被當頭一棒。
一瞬間,甲板一片死寂。
三秒後又爆發出了鼎沸之聲。誰去誰留,誰生誰死,在猝不及防的秋夜必須做出抉擇。
“哥哥,你還愣著做什麼?!”
卡洛琳直接拽著賓利的衣袖,“還不快走!說是女士優先,但也有幾百個男士的名額。先到先得,要其中之一,那不過分吧?”
賓利點頭,但將卡洛琳的手從衣袖上拉下,看向另一側的簡。“卡洛琳說得對,你們趕快先走。到救生艇上等我。”
到救生艇上等?
那一等,可能就是再也等不到活人了。
“走?”簡沒有行動,看了看伊麗莎白,又看了看父親老班納特。“不,我把這個名額讓給父親。”
達西也正欲讓伊麗莎白先走,就對上她猶豫後堅決的目光。
伊麗莎白努力微笑起來,“如果一個名額不夠,算上我,讓父親先走。”
老班納特沒能維持萬事不上心的神態,黑臉嗬斥,“胡鬨!你們趕快走!我不需要你們讓!”
“父親,您必須活著回英國。”
此刻,伊麗莎白異常冷靜,甚至有些能理解母親曾經恨嫁女兒的心情了。
“您沒有兒子,如果您不在了,母親與三位妹妹怎麼辦?她們會被趕出家門,又能靠誰過生活?”
甲板上,有的人貪生怕死,有的人先人後己。
船艙裡,走道、艙房都是亂糟糟一片,哭泣、叫罵、怒吼混在一起,是對死亡逼近的憤怒與恐懼。
唯有電報室似乎一如既往。
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兩個人坐在電報機前。哪怕乾擾聲不斷出現,他們仍堅持不停地對外發送信號。
船員們都離開了去加速下放救生艇。
座位上,正是歇洛克與華生,兩人接下了對外聯絡的重責。
室內還有五具屍體,被殺的船長與毒發身亡的凶徒。
時間往前推一小時。
巨響過後,分頭行動起來,抓剩餘的凶徒去抓人,找船長做決策的去找人。
過程讚略不提,結果都是找到屍體。
引爆艙底的兩個凶徒被當場炸死,而穆勒船長頭部遭到重擊。
穆勒倒在了去艙底的路上,他的屍體還被故意放到角落,讓人無法第一時間發現。
船長很可能是正麵撞上了炸船的凶徒,而被他們當場滅口。
扔爆/彈的凶徒碎屍與穆勒的屍體都被帶回電報室,而原先被綁在室內的兩個凶徒是原地死亡,隻因他們早已事先服毒。
如此一來,電報室內彌漫著死亡的氣息,是來自今夜最先出現的五具屍體,卻不知接下來還會有多少人被大海吞沒。
‘滋滋滋滋——’
乾擾聲不斷地響。
華生敲擊電報堅持向外傳遞信息,希望能被附近的船隻捕捉到信號。
儘管手上的的動作不曾停止,但理智卻告訴他,希望越來越渺茫。
一支救援隊在無法正常接收信號的情況下,剛好在茫茫大海上遇到幸運者號,那樣的概率太低了。
概率低到,華生無法再保持一向的樂觀。“福爾摩斯先生,您認為會有奇跡嗎?”
華生根本沒指望聽到肯定回答,而兩人在留守電報室時就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多此一問,不過是在船沉前能夠多說些話,以後恐怕就說不了。
歇洛克卻罕見地沒有給出否定答案,“為什麼不呢?此刻,我想要相信奇跡。”
“哇喔,看不出您是樂天派。”
華生感覺好笑,“我以為您隻相信證據,但是目前沒有任何證據支持救援隊會出現的推測。”
歇洛克也笑了。
這不是樂觀,而是不願意悲觀。
死亡逼近,無處可逃。沉船倒計時開始,他必須抱著希望支撐下去,儘管知道結局可能逃不過沉入海中。
他的樂觀是為了將來。等將來打撈出他的屍體,為他屍檢的法醫也許能給凱爾西一份詳細報告。
——你的湯姆是含笑而終,所以請不用太過悲傷。
華生瞥見歇洛克的笑容。
此時此刻,歇洛克竟能笑得如此坦然,還有些許溫柔的味道?
是眼花了,一定是。
華生揉了揉太陽穴,果然是壓力過大產生幻覺了。再看歇洛克,他明明是專心致誌在發電報。
華生另起話題,“好吧,我們要心懷希望。話說回來,您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我想了想似乎並沒有,就是還沒有體會過愛情的味道,您呢?”
歇洛克沒有說話,他的遺憾隻與一個人有關。如果此次能活下來,那就……
不等歇洛克暗下許諾,船艙外部突然爆發出狂喜叫喊聲。
“啊啊啊!快看前麵有光!”
“是船!是救援船!我們有救了!”
救生艇上正奮力劃槳的人群,與甲板上尚未撤離的人群,兩千多人爆發出雷鳴般的喜悅。
這時會是誰來救援?
歇洛克隻想到一種可能,蹭的站了起來,一定是他料事如神的凱爾西。
秋夜,茫茫大海。
一側是即將沉沒的遊輪,正在眾人不知生路在何方時,一隻搜救船隊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
很快,人們看清了船隊的模樣,更聽到對方船上的呼喊聲。
“「幸運者號」的乘客請注意,這裡是基督山搜救隊!請各位的救生艇請保持平穩,大家不要擁擠,搜救船隻將向你們靠近。”
這一次,唐泰斯親自帶隊,以他曾經豐富的行船經驗,高效安排著救援進度。隻見救生艇上的人有序登船,而載滿賓客的搜救船先行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大約半小時,趕在「幸運者號」沉沒前,遊輪上的最後一批男士們安全撤離。
歇洛克踏上搜救船,剛剛站定,抬頭則見凱爾西望向他所在的方位。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淩晨兩點半。
雲層厚重,今夜無星。
歇洛克卻仿佛看到有人身披星光,星光正向他步步靠近。
四周儘是嘈雜的聲音。
各艘搜救船上都響起了歡呼,也有劫後餘生的哭泣聲不絕於耳。
當距離「幸運者號」越來越遠,人們拋下了以往的矜持疏離。
有的人抱頭痛哭,有的雙雙擁抱,有的人親吻彼此,隻為從中確定他們還活著。
此時,凱爾西快速走向歇洛克。
歇洛克也撥開人群,大步向凱爾西走去。
靠近,越來越近。
在模糊的燈照中,某一處的風似乎停了。
兩人來到對方跟前。
歇洛克雙手微顫,儘力克製住心底的渴望,露出幾乎標準的紳士微笑。
“傑瑞,我的好夥伴,三年零七個月不見。久彆重逢,外加劫後餘生,我們不該擁抱慶祝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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