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封從紐約寄出的‘恐嚇信’, 寄信時隻將它當做聯絡信號。收信的四人卻仿佛被死神打上死亡標記。不論是先到新奧爾良的皮維、艾瑟爾,還是僥幸從「幸運者號」海難中逃生來遲一步的康坦,他們都不曾幸免。“雖然這裡缺乏足夠的檢驗設備, 但可以確定四人都遭受了巨型蝙蝠攻擊。”華生給四人做了初步屍檢, 比起最先被殺的朱爾,另三人的死狀更加可怖。“康坦三人遍布咬傷, 能用體無完膚來形容。屍體上有幾處傷口特彆密集,剛好對應在亞克力四人的陳年烙疤位置。”這說明蝙蝠對康坦三人施行了精準的打擊報複。難道真有蝙蝠進化為蝙蝠怪,產生了強烈的愛恨情仇,是為當年的島民報仇?不。該承認有人在隨心所欲地操縱巨型蝙蝠。頭號疑犯博諾並沒有繼續呆在G旅店。他沒有退房, 隨身行李也都還在, 但是兩天沒有回來了。這番描述似曾相識, 與朱爾失蹤時一模一樣。“博諾很可能在豐收橡樹莊園, 是借類似朱爾失蹤時的狀態表明了他現在的位置。”凱爾西認為博諾給出了隱晦的提示,正如之前他似無心說錯的咖啡豆品種暴露出破綻。不論博諾是否在橡樹莊園, 失蹤案從橡樹那裡開始,偵探們需要再走一次。“留意上方。”歇洛克在靠近莊園時提醒,雖然大多數蝙蝠都是夜行動物,但被飼養而變種的巨型蝙蝠極可能在白天出沒。哪怕到目前為止,博諾並未對出對案件無關者表現出攻擊性,但絕不能放鬆警惕。正午時分。如同以往數十年,橡樹莊園陰森死寂。三人準備進入主宅, 空氣裡卻飄來一絲異味。“有人在燒東西。”歇洛克麵朝西南方,半空隱約有灰色煙霧。“那個方向是發現朱爾屍體的石洞。”凱爾西帶路,時刻留意蝙蝠悄無聲息的偷襲,三人疾跑向煙霧所在。抵達石洞附近,此處的情形卻讓人為一怔。前方是三隻巨型蝙蝠。它們大約與七歲孩子等高, 張開雙翼足有三四米長。毫不誇張,哪怕巨型蝙蝠不要咬人,僅以雙翼包裹住一個成年人,也能將人活活悶死。然而,這些可怖的蝙蝠已不足為懼。它們都死了,屍體被整整齊齊地放到木架上。柴火燃起,火光越來越盛,蝙蝠們很快會被付之一炬。“三位來了,很高興見到你們。這不是客套話,之前沒能與班納特先生說,其實我對三位慕名已久。”博諾取出手帕,擦了擦滿是灰塵的雙手。“失禮了,我還沒來得及整理一下,本不想這樣見麵。”無需回應,博諾又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三位來得比我預計中要快了幾個小時,一定是昨天連夜趕路了。這次給你們添了很大的麻煩,很抱歉,那真不是我的本意。”博諾的語氣彬彬有禮,一臉鄭重地道歉。他的身旁,焚燒巨型蝙蝠的柴火堆卻發出劈啪作響聲。屍體被燒後的黑煙盤旋著升空,散入空中成了灰色煙霧。這一幕有些荒誕,也有些讓人五味雜陳。凱爾西先求證一點,指了指蝙蝠屍體,“你殺了它們?”“對,一共三隻巨型吸血蝙蝠,我殺了它們。”博諾眼神柔和地看向火堆上的蝙蝠屍體,如同在看陪伴渡過艱難歲月的摯友。“普通蝙蝠的壽命大約三十年,而遺忘島上的蝙蝠與眾不同。它們不僅體型巨大,多數能活到六七十年。我的同伴們還年輕,它們剛剛三十歲,是與我相伴了二十七年。但今天我必須殺了它們,這是一個錯誤卻無奈的決定。”說到此,博諾眼角微微泛紅,卻仍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巨型吸血蝙蝠,它們的存在本無對錯。但我不能留下不受控製的可怕力量,那等於製造出一種超前的危險武器。”能夠被人為操縱的神秘巨型吸血蝙蝠,曆史上從未出現相關實例。這個新物種一旦現世,在生物技術倫理邊界混亂的時代,巨型蝙蝠們極可能被有心人強取豪奪。那些人會觸犯生命的禁忌,進行各種危險實驗。當下,歇洛克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博諾的家人、朋友、仇人都死了。如今,他選擇殺死相伴多年的蝙蝠們,是因自他去後,再無人能掌控這些吸血怪物。“你服毒了。”歇洛克說完,就見博諾不甚在意地點頭。“是的,估計還有一個半小時毒發。”博諾仍然在微笑,“這個世界很大,一定有很多美好的事存在。可惜,這輩子我沒有機會再去享受美好了。其實這樣很不好,但比起讓法院給一個判決,我想選擇自己的死亡方式。”拒絕任何解毒醫治,博諾繼續說,“我的時間不多了。原計劃給你們留信交代一些事,現在當麵說清更好。”博諾從最初的海盜屠殺說起。整件事與偵探們的推理基本一致,是有兩點補充。博諾曾經居住的島嶼被取名遺忘島。十五世紀至十七世紀,歐洲不僅開始了地理大發現探索美洲,更是展開了兩百年的獵巫運動。遺忘島上的歐洲移民都是巫師及其親朋好友,是為躲避宗教裁判所的屠殺逃到了無人小島。船隻僅在特定時間才能隨洋流進出,但小島的存在不是絕對保密。陸陸續續有逃難的巫師跨洋而來,也有南美當地人隨波逐流而來。數代之後,島民大多已不精通先輩掌握的奇術。少數人得到傳承,博諾從小就有親近動物的天賦,而他學習了如何操控巨型吸血蝙蝠。少量的奇術,卻抵抗不了大量的槍彈。二十年前,以康坦為首的海盜團入侵小島,對島民大肆屠殺並且縱火,徹底燒去了島上的人類生活痕跡。海盜們抓了二十個小孩,嚴刑拷打逼迫他們交代如何取走財寶。“有人挺不住交代了,海盜們卻不會因此放過我們。趁著海盜們去打開藏寶室,隻有我和亞力克四人抓住時機活著逃了出來。”博諾說當時五人藏在了最危險的地方,躲在海盜船上冒著被發現就會死的風險,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離開了遺忘島。“之所以有驚無險,因為那群七十一人的海盜團發生了內鬥。誰都想多得一份寶藏,而隻有康坦四個活了下來。”殘破的海盜船停靠在美國佛羅裡達半島。海盜帶著大批財物上岸。一夜暴富,四人改頭換麵,逐步洗乾淨了這一大筆帶血的金錢。康坦四人沒發現的是,在他們離開後無個奄奄一息的孩子也上岸了。博諾五人躲在碼頭商談將來怎麼辦,卻不小心被蘇珊撞個正著。“那位女士應該很害怕蝙蝠,她撞見了追隨我們而來的蝙蝠。她在匆匆離去時,自己把自己絆倒,頭撞到了貨箱。”蘇珊當場昏倒,後來她的丈夫將人帶去醫館醫治。博諾不放心跟了上去,也因此得知了碼頭有一位仁心仁術的愛德華醫師。後來的事不必贅述,一晃就是二十年。博諾精心布置了尋寶殺局,花費幾年接近朱爾取得對方信任。準備以橡樹莊園所謂的石碑藏寶圖,將當年的仇人們引去南美洲的一個小島。“我想要的複仇,不是讓他們立即死去,而是要他們曆經無儘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博諾做足了準備,在石碑所示的島嶼布下重重陷阱。他計劃得再完美,卻不得不中途叫停。“我不能讓複仇牽扯上無辜的生命。亞力克四人卻成為了曾經他們自身最痛恨的人。”博諾終沒能繼續保持微笑,而麵露苦澀。他以為能一力擔下所有仇恨,儘力對朋友好,是讓他們遠離鮮血。期望卻與現實背道而馳。“事情本來不應該這樣。去年,亞力克四人已經想要放下過去,他們也說過可以試著過平靜的生活。是有人故意讓他們誤入歧途。”博諾麵色冰冷地吐出一個名字,“塞巴斯蒂安·莫蘭,是這個英國男人誘導亞力克四人走上了扭曲的犯罪道路。”“塞巴斯蒂安·莫蘭?”華生在軍隊裡聽過這個名字,那人以性情殘暴與槍法出眾而聞名。“這人是不是四十左右?他的父親是爵士,他本人十年前從戰場退役,退役前是一位神槍手。”博諾點頭,“對,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莫蘭性情凶狠,退役後沒有正經職業,有一段時間經常出沒賭場,後來卻不見蹤影。”博諾沒有精力去查證更多,與亞力克四人的爭吵中得知了有關莫蘭的少許情報。“莫蘭離開賭場,是因為找到了他認為的偉大事業。他自稱M ,而效忠於另一個M。這些M們組建了一個犯罪集團,雙M是黑暗勢力的犯罪首腦與其心腹參謀。”M?而且出現了兩個M他們背後是一個犯罪集團?凱爾西與歇洛克對視一眼,都想到了那個神秘人S,以及被懷疑是S的摩西M教授。“我不知道莫蘭效忠的M是誰。”博諾卻在美國見過莫蘭,“九月初,莫蘭在紐約出現,在聖羅蘭街附近。我沒有與莫蘭正麵接觸,但遠遠看著,那人身上充滿了血腥味。”聖羅蘭街距離M教授的住處,隻有二十分鐘步行路程。這僅僅是巧合?還是塞巴斯蒂安·莫蘭前來美國是來找M教授?一直以來,M教授做事滴水不漏,從未讓人抓出他與犯罪集團接觸的實證。眼下,博諾的話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線索。如果莫蘭與M教授有接觸,這就是一個突破性發現,將能順藤摸瓜將一整個犯罪集團都挖掘出來。歇洛克不免惋惜,博諾本領不俗也愛憎分明。博諾可以是一份助力,去查明龐大的地下犯罪集團。“博諾先生,您……”博諾知道歇洛克要說什麼,打斷了他的話。“我累了,非常累。很抱歉,我沒有力氣再去查明真相。二十年,我堅持二十年,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博諾無奈地說,“就當是我懦弱無能,隻能將未完成的事交給三位。請你們找到是誰引誘了我的朋友步入歧途。你們也不用費力為我解毒,我服用的毒沒有解藥。毒,來自遺忘島。死前,請讓我保留與小島之間的最後一份關聯。”**十月一日。美國紐約,晚霞絢爛。有關巨型吸血蝙蝠,正如它的出身地遺忘島之名,真相終會被時間遺忘,徒留一則則詭異傳聞。凱爾西按照博諾的遺願,將他的骨灰與巨型蝙蝠們的骨灰合葬在新奧爾良。她也答應了博諾,沒有將有關遺忘島的往事再對外提及。朱爾等遭到蝙蝠攻擊死亡。人們卻始終不清楚蝙蝠攻擊四人的原因,而後來再也沒人見過巨型蝙蝠。這些事在眾人的口耳相傳裡漸漸失真,後來幾十年中,吸血鬼出沒成為了新奧爾良的新都市傳說。反觀紐約,這座城還是老樣子。人群行色匆匆,仿佛有忙不完的工作,是為賺不完的金錢。紐約,少有溫情脈脈。凱爾西也是獨自一人。與半個月前離開時的情況相同,她回程時也是孤身上路,從新奧爾良坐船回到紐約。華生沒有同行,是坐馬車北上。他表示難得來一次美國,慢慢走,沿途觀察風土人情。至於歇洛克?歇洛克最先離開新奧爾良。凱爾西想到歇洛克離開前的那番話。歇洛克表示前來美國本就是為了見一個人。那個人與案件無關,他卻非常想見對方,也必須儘快見到對方。這次並不需要凱爾西同行。凱爾西微笑著送走歇洛克。絕不承認有暗中揣測他著急去見誰,他又為什麼迫不及待地必須與對方一見。‘踏踏踏——’一輛運貨馬車從麵前經過,馬車已經卸空了貨物,讓車夫的駕車速度略快了些。凱爾西瞧著馬車的駕駛方向,剛剛是從她租房的位置駛來。這一帶少有貨運馬車往來,難道是隔壁那棟房子租出去了?剛剛搬來了新鄰居,讓貨運馬車運送家居物資?走進。鄰居家門未關。凱爾西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不是彆人,正是著急離開新奧爾良的歇洛克。“親愛的傑瑞,下午好。”歇洛克一步步走向凱爾西,一邊說一邊露出微笑,“這半年,我將成為你在紐約的新鄰居。”當下,凱爾西全都明白了,歇洛克最近都做了什麼。“所謂的有一個人與案情無關,而你來到美國後需要儘快見到對方,指的就是你在紐約的房東先生?”歇洛克點了點頭,表示九月初離開倫敦前,就請邁克羅夫特調查了紐約適合短期旅居的租屋。“你知道的,紐約有必須徹查的M教授。現在更有一個明確目標——莫蘭出現了。”歇洛克先向凱爾西說明了來此旅居的理由,又說,“剛好你家附近環境不錯,更巧合的是你的隔壁就有房出租,我就在此租房了。”“喔——”凱爾西頗有興味地上下掃視歇洛克,“原來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難怪你迫不及待,是先一步來了紐約。”“迫不及待?是的,我必須要儘快來紐約與比爾先生簽合約。”歇洛克似乎就事論事談論租房,“萬一錯過,我恐怕再也找不到如此稱心如意的。傑瑞,你覺得我這次做得對嗎?”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後,凱爾西不由笑了起來。“對,湯姆,你做得很對。而我,非常歡迎你來紐約。”“那就好。”歇洛克順水推舟,“接下來,我們說點正經事。你打算怎麼慶祝我的到來,慶祝我成為你的隔壁鄰居?”慶祝是可以慶祝,但有必要一本正經討論嗎?凱爾西眨眨眼,非常確定必有下文。“傑瑞,你可以提前開心起來了。我在美國能為你做很多事。比如明年春天,你的研究生畢業典禮就有親朋好友到場,你不會像大學畢業時形單影隻。”歇洛克仿佛隨意列舉,“如果明年太遠,今年聖誕我們也能共同享用聖誕晚餐。不必像前幾年,你一個人獨自熬過漫漫寒冬。”凱爾西保持微笑,為什麼歇洛克的話中,她在紐約過得有點可憐。事實上她並不覺得寂寞。說話的人與被說的人,究竟是誰不願意一個人過冬?好吧,坦誠一點。凱爾西希望歇洛克留下來。“湯姆,你的語言學水平仍舊有些不穩定。儘管你的遣詞造句不準確,但我還是聽出了你的渴望。”凱爾西理直氣壯地重新定義歇洛克的話,“倫敦少了我,讓你的生活少了很多樂趣,所以你時不時需要我的陪伴。既然你直說了,我就好心地滿足你的期待。”“滿足我的期待?”歇洛克卻半信半疑,凝視凱爾西,“你確定能做到嗎?不如先聊一聊,我期待的而你曾答應過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履約?”歇洛克又補了一句,“哦!記憶力絕佳的傑瑞,該不用我提醒你是哪一件事吧?”<p/
129、Chapter129 那封來信(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