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對保羅·古德曼怎麼辦?
凱爾西麵對這種問題,沒有一絲心虛。
做錯事的人,從來都不是她,她當然能理直氣壯。
“我想其中有某種誤會,我與古德曼對朋友一詞的理解有偏差。”
凱爾西徹底否定了朋友一說,而給自己找到了最合適的身份。
“當時安葬父母後,我搭了古德曼的順風車初至倫敦。在古德曼說要搞些投資時,借給了他一百英鎊做本金。”
凱爾西譏笑,“應該就是這筆錢讓古德曼單方麵認我作了朋友,人傻錢不多卻速給的那種朋友。事實上,我隻是感謝他在我心情不佳時陪我來到倫敦,一路上他說了不少討喜的話。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所謂的投資,以古德曼不打招呼就走為結局。我與他的關係,嚴格說來是債主與債務人。不是不想要這筆債,而是一直找不到欠債的人。”
凱爾西從來不在金錢上斤斤計較,與她有些交情的人都知道,這方麵她可稱得上慷慨大方。
比如一擲千金包下搜救隊馳援「幸運者號」,那也隻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
愛德華茲瞬間補全前因後果,這是為凱爾西忿忿不平感到不值。
“天啊!古德曼就是一個小人!是從幾年前就開始不做好事,也難怪越變越沒人性。過去在利用你的仁義,現在他居然還有臉再向你求助!”
“不必驚訝,這就是一個人在窮途末路時,不顧後果想要抓一根救命稻草罷了。不然,古德曼早些年為什麼不上門找我。”
凱爾西並不意外古德曼在美國見過她,可能是某個商業酒會,古德曼看到她就立即轉身逃跑了。
其中原因很好猜。
假設一個人曾經偽裝成知心朋友,在你痛失雙親後安慰你,卻是為詐騙走你手裡的最後存款,讓你孤立無援又兩袋空空在偌大的倫敦掙紮求生。
那個人心中譏笑你的天真好騙,更看不起你的沉悶寡言,是以為你再無可能也無能力再找他算賬。
偏偏,幾年後情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名人,變得足智多謀,變得財大氣粗。
那個欠你錢沒還的騙子卻落魄到必須加入到當地
幫派,從事非法犯罪活動。這種情況下,他偶遇上你會怎麼辦?
如同古德曼必定要好好躲藏,不讓神探發現他的蹤跡,而更是絕口不提過去,唯恐被清算。
凱爾西也慶幸,原主因為礙於掩藏性彆隻能壓抑自我地暗戀古德曼,從老家到倫敦的一個月始終是以沉悶形象示人。
原主能隱晦表達愛意的方式,僅僅是在古德曼說要投資缺錢時就大方給予。
原主的沉悶行事做派為後來的凱爾西免去很多麻煩。
在外看來,涉世未深的少年人在失去父母時必然因為傷心而沉悶。人生最失意時,他信錯了‘朋友’,想要快點在倫敦安身立命,但投出去的錢都打了水漂。
少年被騙後迅速蛻變,成為了後來的大偵探班納特。
這是一條幾乎沒有破綻的邏輯鏈。
因為古德曼隻是與原主在萍水相逢,哪怕相遇在原主老家,卻根本不知原主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女扮男裝,讓原主一直與人保持距離,哪怕是鄰居也無多少親近。
她接受過哪種教育,她去哪裡遊學,以及家族有無其他遠親等等,這些事隻有原主父母知道,但兩位都已去世。
亦因如此,凱爾西更要逮住古德曼為原主討債,不可能放任這個男人逍遙自在。
馬車上,愛德華茲自發腦補來龍去脈,並沒有發現其中有何不妥。
誰沒有初出茅廬的時候,誰又沒經曆過一兩次走眼被騙。他自己剛剛開設偵探社時,一路摸爬滾打也遭受不少罪。
然而,歇洛克微笑不語,是要見一見古德曼再做判斷。
警局·審訊室
冷冰冰的房間裡,古德曼雙眼無神地縮在木椅上。
自從踏上美國的土地,他的運氣就一直起起伏伏。
去賭場賺一筆巨款,沒過幾個月又輸得傾家蕩產。遭遇幫派火拚差點被滅口,又憑著他巧舌如簧混上位,豈料此次直接被抓進警局。
不,不能放棄。
古德曼打起精神,按照運氣起起落落的規律,他一定能渡過此劫。
‘隻要班納特願意幫我請最好的律師。’
古德曼心裡惴惴,其實他對於走投無路時抓住的浮木,一點都沒有把握。
如果是五六年前在英格蘭北部見到的沉悶那個
少年,他相信一定能說服對方。
比如當年他輕輕鬆鬆騙走一筆錢,也從沒想過少年人能單槍匹馬殺出一條成為人上人的路。
後來,古德曼在美國聽過無數班納特先生的傳聞,都沒有把兩個人聯係到一起。
直至加入VV幫,他勉強搭上某個商人有了蹭宴會的名額,發現了一個令他背脊發涼的事實——被他騙錢的悶小子已經變成大人物。
逃,必須逃的遠遠的。
古德曼生怕被報複遠離了紐約,而在黑道幫派做事,更不敢讓人知道他與名偵探有仇。
誰能想到會有今天被警察在非法交易時抓個正著。被關到警局,他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寄希望於班納特是一位紳士不計前嫌。
這種想法難道不荒謬可笑?
古德曼卻隻能豪賭一把,以往也是輸輸贏贏,想來這次……
‘哢——’
鐵門被打開了,有三個人走了進來。
凱爾西遵守警局的審問流程,沒有搞什麼單獨見麵,請歇洛克與愛德華茲旁聽。
作為一個問心無愧的人,她當然能坦坦蕩蕩,事無不可被人聽。
古德曼期待地睜開眼睛,來人正是他寄予希望的救命稻草。
“好久不見。”
凱爾西微笑落座,彬彬有禮地對古德曼打了招呼。“今天天氣不錯,你最近還好嗎?“
古德曼:這還用問嗎!
不等古德曼開口,凱爾西又抱歉地說,“不好意思,這裡不適合日常問候,那就讓我們免去寒暄吧。”
古德曼正要說點什麼,但沒能搶到機會。
凱爾西緊接著道,“聽說你找我,自稱是我的朋友。借錢不還,算什麼朋友。所以說,你找我來,是想要連本帶利還錢嗎?”
“額……”
古德曼沒想到會被催款,不,應該說他隻是在沉入湖底前掙紮求生隨手一抓,根本想不到抓到的浮木會是什麼態度。
“看來,你還不起。是的,你從來都還不起。”
凱爾西語氣淡淡,要討的是半條人命債,她從沒想過讓古德曼還錢了事。
於是,凱爾西冷笑著問古德曼,“沒想要還債,你還找我來乾什麼?是為了耍我玩嗎?保羅·古德曼,敢耍我的人,你知道他們的結局都怎麼樣了嗎!”
古德曼一句
話都沒能說,這時身體已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他被凱爾西冰冷至極的眼神盯著,仿佛是被死神的魔爪扼住了咽喉。
這種感覺太可怕了。雖然他沒有上過戰場,但他在VV幫混的幾年也見到一些心狠手辣的人物,是能感覺到那種隻能意會的血腥殺氣。
當下,古德曼恐懼到半個字都吐不出來,他肯定眼前這位殺人不眨眼。這還是那個英格蘭北部的沉悶少年嗎?
不,這是魔鬼!
古德曼後悔了,他怎麼就抓了這根救命稻草。
而最讓他恐懼的是一個模糊的念頭。當年是他騙走少年的大筆錢財,是他讓少年在倫敦艱難求生,那也就是他親手釋放了魔鬼出籠。
人,是會變的。
古德曼太懂了。
在人生關鍵改變的岔路口,雪中送炭的不一定被記恩,但趁人之危的一定會被記仇。
“我……”
古德曼忍住恐懼,努力強行解釋,“其實,當年我沒、對,我不是卷款跑路,是出海進貨。我是出海進貨,隻要賺了就能給你一筆高額回報。但是很不幸船沉了,而我被渾渾噩噩救起帶到了美國。”
一旦起了頭,後麵的謊言也就順當了。
古德曼將自己塑造成了被騙進VV幫的失足青年。“我是被迫的,不小心目睹幫派火拚,如果不加入一方就要被滅口。我沒得選,隻能加入VV幫。
後來的事,我全都如實向警方交代了,這也是立功表現。彆看我身在黑幫,但一直都渴望回歸正常生活。”
越說越順,古德曼一臉已經改過自新的模樣。
‘哐!’
愛德華茲聽到此處卻憤而拍桌,他參與了昨夜的抓捕,親眼目擊了被樹林裡的人間煉獄。“保羅·古德曼,你還有臉說想回歸正常生活?被你們拐賣虐殺的孩子們呢!”
「魔鏡」活動,實則是一場大宗販賣畸形孩童的非法交易。
昨夜,樹林裡的十幾頂帳篷都關押著奇形怪狀的孩子。他們有的長相可愛,有的麵容精致,但身體都一樣殘缺。
有的脖子被拉升成長頸怪,有的身軀被扭曲到不可思議的弧度,有的甚至是攔腰截斷接上一條海魚尾巴。
諸如此類,不忍詳述。
但真就有人趨之若鶩,像是購買一種觀賞品,
高價將畸形兒買入。
這些年,以月亮灣為首的三個馬戲團一直以尋覓演員為借口打掩護尋找畸形兒。但遇見天生殘疾孩童的概率並不高,遠不如親手製造符合客戶要求的人形貨物。
僅靠馬戲團的少數人不可能成事,後來就聯合了零散分布在幾個州的VV幫一起作案。
雖然VV幫派規模不大,但作為地頭蛇更易發現合適改造的孩童,將之帶給馬戲團找人改造,隨後又能運輸出貨,還能清掃交易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