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協查的見麵請求遞出後的第三天,岡特答應了讓兩位偵探登門問話。
“抱歉,今天剛剛回到倫敦。”
岡特歉意地表示沒能在第一時間同意見麵,是因為他一個小時前才結束了出差。“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兩位不必顧慮,直接問就好。”
近幾日,岡特真的是因工作出差了嗎?
岡特就職的證券公司給出了肯定回答。
四月二日至四月八日,岡特在巴黎呆上一周參與某個合作項目。
“既然您如此說了,那就請問您四月一日在哪裡?”
凱爾西單刀直入,“四月一日發生了一起與老人相關的被殺凶案。此事可能涉及養老院的工作人員,您的身形與嫌疑犯極為相似,還請您配合回答。”
岡特一點都沒有被認作嫌犯的氣惱,他隻是無奈苦笑著說:
“愚人節,我一直在家。之後需要出差七天,我必須要完善項目方案哪有閒情出門。如果需要我提供時間證人,真就有些為難我了。兩位也發現了我不喜歡聘請住家傭人,廚師與洗衣工都是定時上門。”
實情如此。
岡特家隻是一棟兩層小樓。
此時家裡就沒有傭人,招待兩位偵探的茶水都是岡特親自準備的。
凱爾西似乎沒有咄咄逼人,隻是進一步向岡特確認,“也就說,四月一日下午四點至五點,您一直都在家裡?您的廚師,當天幾點來做的晚餐?”
“是的,我在家。約瑟夫一般六點上門,我習慣了七點多吃晚餐。”
岡特非常自然地點頭,絲毫沒有撒謊的跡象。當下,他還客氣地邀請到,“約瑟夫就快來了,今晚,兩位要不要一起品嘗他的手藝?”
“謝謝,不用了。”
歇洛克都沒有喝岡特準備的茶,怎麼可能留下進餐。“聽聞岡特先生的外祖母是瑞典人,您自幼被她撫養長大,看起受了不少瑞典人文風俗的影響。”
歇洛克掃視了一圈客廳,此處是北歐式家居風格。
牆上掛著的兩幅畫,描繪了瑞典斯德哥爾摩老城的景象,以及毗鄰波羅的海的海景。
博物架上的擺件與裝飾物也多是來自瑞典,比如海船模型等等。
餐桌上,赫然放了半瓶格拉格酒,正是在兩次死亡案件中都出現的瑞典特產熱飲酒。
岡特聽到外祖母一詞麵露不舍的懷念,“是的,受到外祖母的影響,我喜歡瑞典。家裡的這些布置讓我很舒適,仿佛外祖母一直陪著我。”
“看出來了,您的生活習慣也偏向瑞典式。那裡雖然四季分明,但冬天幾乎占據半年時間,從十月到來年四月都是冬季。”
凱爾西指向了格拉格酒,“這讓您在倫敦的四月還喝著瑞典冬季熱飲酒。不介意我問一下您是哪裡買的格拉格酒?我有一位朋友想喝,但倫敦不容易買到這種酒。”
岡特很遺憾地表示他不是在倫敦買的,是去年十月去瑞典帶了一箱回來。
“我很喜歡格拉格酒,都沒有舍得送人,誰想到一箱喝到隻剩半瓶了。如果您有需要,下次我回瑞典給您捎帶幾瓶。”
這話的言下之意,岡特沒有給彆人送過格拉格酒。萬一發現誰家有同類酒,彆來找他的麻煩。
凱爾西笑著婉拒,“多謝好意,不必麻煩了。對了,多問一句,您喝得是幾幾年產的,這裡麵有講究嗎?”
“是前年,1878年產的。”
岡特直言,“格拉格酒,我覺得喝起來的口感都差不多,沒有在這方麵做過深入研究。”
口感如何並不重要。
凱爾西想的是伍爾夫被送那瓶格拉格酒,它也是1878年產的。看酒瓶標貼來自於同一家名為「波羅的海之酒」的酒廠。
然而,根據調查「波羅的海之酒」的酒品在當地銷量很大。僅憑年份與酒廠相同,也不能坐實岡特與伍爾夫有關。
再問了一些問題,初次試探調查隻能先到此為止。
兩位偵探起身告辭,岡特表示之後有問題直接上門就好,他一定會全力配合抓出針對老年人作案的凶手。
不得不說,岡特表現得滴水不漏。
目前掌握的線索都能指向他,但就是沒有實質性證據表明他就是凶手。
離開前,凱爾西多看了眼牆上的油畫。
兩幅畫的下方都詩歌題字,落款是德爾·岡特本人。這字跡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需要進一步確認一番。
岡特目送兩人離開,沒有在意廚師在廚房如何工作,他走到二樓的書房。
打開保險櫃,取出其中一本相冊。
翻開,全部都是老婦人的照片。每一張對應著T養老院的老年癡呆患者。
前四十九張,照片人像下方全部添了一筆大寫的A。
岡特捧著相冊,悠閒地靠近沙發。
被偵探找上門又如何,證據,將人逮捕歸案必須要有證據。
岡特不屑地笑了,目光在剩餘照片上逡巡,下一個選誰好呢?
**
夜八點,貝克街221B。
兩位偵探回到家,華生與哈德森太太都已經吃過了晚餐。
凱爾西簡單地梳洗後,沒有直接下樓用餐,而是翻查起塵封幾年的資料。
“是了,就是它。”
凱爾西從資料堆裡找出了一封舊信。當年開膛手案件結束後,這封信是被存放了六年,一直沒能找到此信的寄件人。
‘叩叩——’
敲門聲響。
歇洛克在門外問:“傑瑞,你一直沒有下樓,我把晚餐帶上來了。不介意一起在你的房間用餐吧?”
“當然不介意。”凱爾西說著打開門,隻見歇洛克雙手托盤。
晚餐包括例湯、蔬菜、炒蛋、熏肉,以及一份蜂蜜鬆餅。
隻一眼,凱爾西可以確定最後那份蜂蜜鬆餅,百分百不是哈德森太太的廚藝。
“謝謝。”
凱爾西接過了屬於她的那份,兩人來到餐桌邊坐下。
“不用懷疑,蜂蜜鬆餅是我剛剛做的。”
歇洛克鄭重其事地說,“前幾天,我們談到蜜蜂的話題,卻戛然而止了。養蜂,其實是為了能讓人心情愉悅。比如獲得蜂蜜做成食物,讓你吃得滿意而感到快樂,那才是最重要的。”
潛台詞:養蜜蜂什麼的,怎麼可能比親愛的凱爾西重要。哪怕她任性地毫無理由地討厭蜜蜂,歇洛克也會毫不猶豫地接受。
今夜,歇洛克帶了親自製作的蜂蜜鬆餅以表誠意。
“傑瑞,你知道的,我不會那些花言巧語。我習慣了理性分析,但絕非有意輕慢你的感受。蜂蜜鬆餅,希望它能讓你晚餐愉快。”
餐桌,兩秒安靜。
凱爾西沒忍住笑了起來。歇洛克竟然及時猜中且滿足了她想吃蜂蜜鬆餅的小心願,那麼她也就如其所願地承認一件事。
“我不討厭蜜蜂,雖然談不上非常喜愛,但養蜂的過程很是有趣。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您的退休計劃很有可取之處。”
歇洛克鬆了一口氣,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太好了。他與凱爾西的喜好基本一致,不論是工作時期還是退休生活,都能保持默契而沒有重大分歧。既然對於將來的規劃已有大致設想,目前就差幾步沒有做。
——正式的告白與求婚。
歇洛克想到了畫到一半的石膏彩蛋,必須快些將它完工。
兩人愉快地吃了晚餐。
等女傭收拾了餐盤,歇洛克卻沒有立即離開。彩蛋是要畫,但眼前也要關注嗜老凶殺案。
歇洛克問,“傑瑞,岡特家的兩幅油畫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我看你多瞧了它們幾眼。”
“是的,湯姆,你最懂我。”
凱爾西取來了剛才找到的舊信,“這是六年前開膛手傑森案爆發時,一封寄到新聞社的威脅信。信上聲稱警察無能找不到凶手,那麼凶手就會挖出更多腎臟。”
凱爾西表示當時有很多真真假假的挑釁信,唯獨這封比較特彆。它是第一封隨信捎上了血淋淋內臟的信件,號稱是切了被害人的腎臟。
隨著開膛手被捕,此信的真偽也得以驗證。這封信不是凶手亞斯·卡米斯基寫的,所謂的人類腎臟也被證實是用動物內臟偽造。
“這封信的出現是烈火上澆油,當時各大報紙都刊印了相關頭版頭條的報道,必然會刺激真凶作案。”
凱爾西當時的判斷沒有錯,與雷斯垂德等人是進行了連夜調查,當夜就抓捕了被刺激而加速作案的卡米斯基。“結案後,我向探長要來了這封挑釁信原件。它讓我有些在意,總覺得不是一般的跟風搗亂。”
然而,此信塵封了六年。
根本沒有辦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寄信人。
歇洛克看著舊信,眼神一凝。
挑釁信的字跡,居然與岡特落款的油畫字異常相似。
六年前開膛手作案,六年前岡特祖母去世。相近的時間線,相似的字跡,這些都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