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今天的運動量已經超標了,用自己的雙腿走路真的是一件非常沒有意義且耗費精力的事,交通設備到底是為什麼才發明的啊,而且看了一天都沒有找到什麼有意思的事件,米花町比橫濱還無聊!
亂步躺在公園的滑梯上,身上蓋著那件黑外套,他把雙手枕在腦後,眼睛望著遠處徹底黑下來的天幕,心情說不上好。
橫濱的夜晚很亮,熱鬨又喧囂。
港口黑手黨的五幢大廈總是燈火通明,從高層的辦公室玻璃窗望出去,就能把橫濱五彩斑斕的夜景儘收眼底。
而米花町隻是一個町目而已,完全不能和熱鬨的國際港口都市比較,一到深夜隻有少量店鋪還亮著燈,公園更是安靜又陰鬱,路燈投下冷藍色的光,還有不少飛螢時而聚成團、時而散開,看著就讓人心煩。
這麼一對比,反倒更像是鄉下了。
而亂步——
他最討厭鄉下了。
公園裡常駐的幾名流浪漢覺得新來的小子太不識相,自顧自占了個地方,不孝敬前輩、不搭理人也就算了,原本還有個路過的好心人看他氣質不俗,特地給了他一個麵包,這小子卻不知好歹,開口就是冒冒失失的一句——
“這裡麵有迷藥吧?”
哪有人做善事會被這樣誣賴的,那位好心人果然露出了被冒犯的羞惱神色,生氣地扔下麵包匆匆離開了。
“這裡可是治安最好的米花町,那人要是是人販子的話,早就被警官抓起來了!”流浪漢們哄笑著,把新來的小子當作了談資,毫不避諱地說著話,“彆人給他吃的他都不要,這小子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煩死了!
森先生說的沒錯,大多數人就是一副愚蠢到無可救藥的模樣,完全沒辦法交流!
亂步不想聽他們說話,雙手捂著耳朵翻了個身,把自己縮進寬大的外套裡。
像這樣在公園裡將就一晚倒還可以,但肯定沒辦法安心睡上一整夜。這不是說他不習慣在外風餐露宿(也確實不太習慣),更多是因為那個“好心人”後半夜肯定會找過來,如果毫無戒心地睡過去,那也太沒心沒肺了一些。
和人販子鬥智鬥勇勉強算是一項娛樂活動,他對黑暗世界的規則再清楚不過。運氣好的話,對方還會提供睡覺的地方和不怎麼好吃的飯菜,被拐走怎麼說也比在公園露宿要好。
為此,亂步可是特地留在了這個公園,生怕對方找不到他——當然,懶得走路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在他徹底不耐煩之前,一直等待的人終於出現了。
正如他所料,傍晚遇到的那個“好心人”正偷偷摸摸地走近,手上還有個普普通通的公文包。
亂步出其不意地掀開衣服跳了起來,像是小孩子和大人惡作劇,他一腳踩在公園兒童使用的滑梯扶手上,居高臨下地衝著準備對他進行犯罪行為的加害者發起了牢騷:“終於來了啊,大叔!你再不行動,我就要困到睡著了!”
“什、什麼?”
“你是新手吧?”
“你在說什麼啊……”
中年男人一驚,還試圖裝傻。
黑發青年此時睜開了眼睛,那雙白日裡通透異常的翡翠色眸子,在夜裡更像是某種夜行動物的眼睛,浸染成深邃的幽綠,映襯著冷藍的路燈顯得有些詭異。
“之前被前輩帶著乾過兩單,綁架的是不容易反抗的女高中生,為的是黑市上昂貴的人體器官。”他並指成刀,往腎臟的地方比劃了一下,“為了防止受害者報警,你們在挖出需要的內臟後就把人殺掉了。廁所溶解劑市麵上都能買得到,但還是會堵住下水道,所以乾脆分開扔到垃圾處理廠了。”
亂步絲毫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言辭有些殘酷過頭了,對死去的人毫無憐憫,冷靜的平鋪直敘更像是親身經曆過的事件,就像把自己代入了犯罪者的視角,事無巨細,他都能說得出來。
中年男人又驚又怒。
他是怎麼知道的?
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那兩名女高中生的屍塊的確堵住了下水道,半夜房子裡會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滿地的長發混雜著血水冒著泡,怎麼都弄不乾淨。
他買了不少溶解劑,效果都不明顯。
怎麼辦、怎麼辦?
鄰居已經有些懷疑了,得趕緊處理掉才行,得趕緊處理掉……
越是著急,手指發抖得就越厲害。
溶解劑飛濺出來,讓他有些狼狽不堪。
帶著他做這一行的前輩在一旁事不關己地數著錢,嘲笑他的徒勞:“你緊張什麼?”
“要怎麼做才好啊!我現在一閉上眼就是那兩個該死的女人……我都快被逼瘋了!”他抓著頭發在血味濃重的房間裡來回踱步。
“蠢貨,就說你沒膽量,要不然老婆也不會跟彆人跑了。”前輩衝他的臉噴了一口煙,咧開嘴笑了起來,“你把剩下的分批扔進垃圾場,被當作垃圾壓縮成小塊,誰還能找到?再不放心,你自己吃掉不就好了?反正就當是豬肉嘛。”
“……”
他試著煮了一鍋湯。
還沒喝上一口,他就忍不住吐了出來,明明聞著和豬肉湯差不多的味道,但總是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味,像是什麼東西半生不熟的腐臭。
最後,自認沒膽的他隻能把剩下沒處理的部分全都收拾起來,分批拿出去扔掉。到現在為止,冰箱的冷藏室裡還留著兩個腦袋,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不放心的話,你自己吃掉不就好了?”青年壓低了聲音,惟妙惟肖地模仿著某一位藏在黑暗中的前輩,和印象中的畫麵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