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鷗外很早就開始戒備太宰治了。
兩人剛結識時, 太宰治還隻是個離家出走的未成年小鬼。他的頭腦雖然聰敏, 卻具有嚴重的心理問題,是一名喜好尋死的自殺未遂患者。
彼時,和森鷗外維持多年搭檔關係的江戶川亂步已經打入港口黑手黨內部,憑借出色的頭腦成為了首領麵前的大紅人。為了不讓多疑殘暴的首領對他起疑, 保證後續計劃順利進行,亂步不方便再與森鷗外接觸。
森鷗外隻能另尋助手。
在亂步之後,太宰就非常符合要求。
森鷗外一開始認為對方年紀小, 即便性格相當棘手, 也尚可掌控。等他當上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需要考慮的東西就變多了。在新首領上位、需要穩固局勢的兩年時間內, 森鷗外因為太宰性格太過捉摸不透而開始忌憚起對方。
太宰在這幾年中飛速成長起來, 那圓滑老道的處事風格,充滿著血與炮火的功勳清單, 以及如同火箭般晉升的速度, 都讓森鷗外隱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哪怕江戶川亂步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太宰沒有謀權篡位的心思,森鷗外還是沒辦法安下心來。
倒不是說森鷗外害怕自己首領的位置會被奪走, 在玩弄權術的手段上,他自認為自己略勝太宰一籌。隻不過每次看見和自己愈發相似的太宰,森鷗外都覺得對方似笑非笑的表象之下一定在策劃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這種不確定性讓他愈發寢食難安。
太宰君,說不定會讓自己翻車。
森鷗外對此警惕不已。
果不其然——
某天,他真的被奪權了。
森鷗外到現在為止還沒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怎麼就成了官方派去港口黑手黨的臥底?
他怎麼就臥底身份暴露了,功成身退後恢複軍職了?
他怎麼就在恢複軍職後去競選總理大臣, 最後居然還以高票當選了?
話說,這未免也太戲劇性了一些,又不是在寫荒誕。臥底還能當上首領,那還官複原職做什麼。更何況自己身上背著一屁股人命債,連議員身份都不存在,何來競選總理大臣的資格?
“這就是啊,森先生。”
視頻通話之中,坐在黑色王座之上的黑發男人合上手中的文學書。
新任的港口黑手黨首領穿著歐洲王公貴族都會羨慕的正裝,子夜般的黑色更襯得他膚色蒼白,著裝覆蓋不到的皮膚上纏著繃帶,脖子上還掛著一塊象征著首領身份的暗紅色圍巾。
太宰治:“人活著是沒有價值的,從生到死不過是從零到零,但中途卻存在價值交換,人世百態也有起伏,寫成應該蠻有趣的。”
森鷗外:“我很高興太宰君終於明白了人生在世的樂趣,但你是不是應該向我解釋一下?就算是內容,這劇情也太過敷衍了一些。”
他並不清楚有關於“書”的情報,但太宰治往文學書上填充世界補增內容的時候是真的很敷衍。
“這個啊……”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交疊起雙腿,將手搭在了膝蓋上。
森鷗外注意到他手上戴了兩枚款式相同的寶石戒指,作為裝飾來說,似乎有些累贅了。
“把森先生送上那個位置可是費了我不少力氣啊,開心嗎?”太宰用熟悉的口吻,自說自話地衝著視頻那頭的前代首領抱怨道,“是森先生想要的!……嗯?不想要?那也沒關係,反正亂步先生開心就好了,森先生有了更好的發展平台!”
果然,這些都是太宰君的陰謀吧。
森鷗外冷漠地想道。
世界顯然出現了某種異常,森鷗外的腦海裡出現了兩段截然不同的記憶,仿佛是兩種人生。
兩段記憶都以高等軍醫作為起始點。
原先的記憶沒什麼好說的,就是自己經曆過的那些,森鷗外確信這才是真實的,畢竟腦海裡新增那些記憶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在新增的記憶之中,他獲得了江戶川夫婦的協助,在仕途上一帆風順。
因為履曆出色,他中途受到上級命令,以臥底的身份加入了港口黑手黨,負責調查和處理橫濱地下世界相關的事務。在平定橫濱的動蕩之後,由於沒有收到後續指令,他一路當上了港口黑手黨首領。
前不久,因為某種原因身份暴露,他回到了原來的官方立場上,之後在官場上平步青雲,甚至當選了總理大臣,負責掌控全日本。
如果上述中的“他”不是指代森鷗外自己,森鷗外都要以為這是什麼三流的段子,當作是笑話來看了。
在森鷗外看來,這段記憶漏洞百出,邏輯完全不符合常理。
結果事實卻告訴他——
這就是現實。
“怎麼樣?重新回到政治權力中心的感受。”新任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帶著笑意問道,“首相大人,今後請多照顧生意啦。”
莫名其妙成了新任總理大臣,森鷗外頭痛地扶額。
他不想聽對方胡扯些有的沒的,單刀直入地詢問道:“太宰君,你究竟做了什麼?”
“我沒做什麼,隻是滿足了亂步先生的願望。”太宰堅稱這一點。
“不要再推三阻四了,太宰君。”
“這件事恕我無法闡明,不然會引起橫濱、乃至全世界的動蕩,森先生也不想看到那種局麵吧?我可是特地保留了森先生的記憶,沒有徹底清洗,這已經是我的誠意了。”
保留森鷗外的記憶,讓他的立場偏向於港口黑手黨。
這是太宰權衡利弊之後做出的判斷。
畢竟森鷗外被他親自送上了最高領導人的位置,憑森鷗外的本事應該很容易就能坐穩高位。如果不拿以前的記憶和黑料來牽製住他,指不定哪天首相就下達命令,派專人來整治港口黑手黨了。
對手是森鷗外的話,就算是太宰也會覺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