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香的心狂跳起來,她下意識地就覺得,來的人是沈庭生。
上輩子兩人相見之後,做了十幾年的朋友,也暗戀了他十幾年,卻一直因為自慚形穢的緣故從未表明心跡,直到臨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將複雜的感情毫不顧忌地袒露在她麵前。
在沈庭生注視著她的目光裡,有癲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也有綿綿不絕的愛慕和眷戀,在那一刻,謝華香突然就確定了,原來自己所有的愛戀都不是一廂情願,隻可惜,再也沒有了時間。
老天有眼,又給了她一次嶄新的生命,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愛他,不再留任何遺憾。
距離那驚心動魄的一眼,雖然已經隔世,可對於剛剛醒來的謝華香來說,仿佛還是上一刻發生的事,她現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訴他,其實她的心也是一樣的。
不知道她在飯桌前楞了多久,敲門聲依舊不急不緩,極有耐心的,響三下,安靜一段時間又繼續響三下,非常有規律,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禮貌而有教養。
謝華香有時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貧農出身,怎麼養出了這麼一副英倫紳士的做派?
不管怎麼樣,對這一次提前了十幾年的相見謝華香還是充滿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門邊,伸手拉向把手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頓了一下,緊張得心都快要從口腔裡跳出來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謝華香猛地拉開了門。
身著灰色土布衣裳的農村青年略帶窘迫地出現在謝華香的麵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幾年後的他相差不是一點半點,麵前的他又高又瘦,明顯營養不良,略顯淩亂的頭發桀驁不馴地支棱在頭上,膚色曬得黧黑,臉上由於疏於保養而顯得有些乾燥,嘴唇也乾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發白,褲腳吊得很高,明顯已經不合身了,身上扛著拎著好幾個蛇皮袋,模樣有點兒不合時宜的好笑,跟上輩子謝華香認識的那個無時無刻不講究精致的男人簡直天差地彆。
但謝華香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原來沈庭生年輕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啊,略顯稚嫩的臉上已經開始顯露出飽含男人味的輪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極黑,長長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翹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輪廓剛毅的嘴唇,卻一點兒都不會顯得娘氣。
真帥啊,還這麼黑這麼瘦就已經這麼帥了,以後長開了還怎麼了得,這個男人,以後就是她的了,謝華香喜滋滋地想,定親這玩意兒,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點兒都沒想起來,她現在的這個身體,就在兩天以前,還在跟朋友們高談闊論,痛斥封建包辦婚姻這種惡習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見他緊張的小模樣,謝華香突然就不緊張了,現在的他還不是那個成功的企業家呢,還隻是一個到了陌生人家裡會緊張拘束的農村小青年。
“還愣著乾什麼,快進來啊!”謝華香熱情地把人拉了進來,幫著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來就來嘛,還帶什麼東西啊,這麼沉,你不累嗎?”
蛇皮袋裡沉甸甸的,是一些鄉下的土特產,紅薯、玉米什麼的,不值什麼錢,但謝華香聽他說過以前家裡很窮,在他開始做生意之前,幾乎就沒有過可以吃飽飯的時候,要拿出這麼多可以填飽肚子的土特產,對他來說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這時候就遇上了他,謝華香肯定是不會讓他吃虧的,於是一點兒也不客氣地把東西往地上一放,雙手推著沈庭生就往飯桌旁走:“快坐,這麼遠路趕過來,肯定累了吧,餓不餓,先吃點東西吧!”說完抓起一個大饅頭就往他手裡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擺手:“不用不用,我不餓!”話音剛落,肚子就湊熱鬨般地“咕咕”響了兩下,還好他皮膚黑,看不出來臉紅,但那模樣確實是挺窘迫的。
這姑娘實在是太熱情了,他一路打聽著找到謝家,還沒問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這萬一找錯了,還吃了人家的東西,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邊推拒一邊問道:“請問這裡是謝義平同誌的家嗎?”
“可不是嘛,謝義平是我爸,我叫謝華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來來來,快坐下,先吃點東西再說。”謝華香不由分說拉著他坐了下去,又把饅頭塞他手裡,“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