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她媽胡愛春突然回來拆穿她的謊言,謝華香眼尖地瞄到隔壁家的小孩兵兵從她家門口一躥而過,趕緊出聲把人給喊住了:“兵兵,過來,姐姐有好吃的給你。”
本來已經跑遠的小屁孩聞言立刻跑了回來,一邊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一邊好奇地盯著飯桌前的陌生男人看,謝華香在櫥櫃裡翻了一下,幸好她媽儲存食物的習慣幾十年不變,果然讓她翻出了一罐塊狀的紅糖,這是每個月那幾天的時候,胡愛春專門用來煮薑糖水給謝華香喝的。
謝華香掰下了一小截紅糖塞到兵兵的手裡:“你去幫我找一下我爸,告訴他家裡來客人了,讓他趕緊回來,完成任務回來還給你一塊糖。”
謝華香是知道謝義平對沈庭生的態度的,上輩子他知道胡愛春把人當討飯的給趕走之後,一向老實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氣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這次得讓他趕在胡愛春之前回來,才不會再發生她媽拿著大掃帚把人當叫花子趕出去的事。
小屁孩樂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塊,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好嘞!”就一陣風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謝義平的活動半徑一般不會超出紡織廠職工宿舍大院的範圍,要不就在職工文化室跟人打撲克,要不就在院西頭那棵大榕樹下跟人下象棋,再沒彆的地兒可去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謝義平就腳步匆匆地回來了,一邊進門一邊說:“家裡來客人了?”
沈庭生趕緊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說:“謝伯伯,您好!”
謝義平略微有些錯愕地看著他:“你是?”
沈庭生趕緊又拿起桌麵上那遝老信件遞了過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孫子。”
謝義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跡,果然是自己父親寫的無誤,激動地握住了沈庭生的雙手,用力地搖了又搖:“真的是庭生啊,都長這麼大了,我還記得那時候你爺爺寫信給我們,說家裡添了個大胖孫子,讓幫忙取個名字,你這名字還是香香她爺爺取的呢。”
沈庭生家裡祖祖輩輩都是大字不識的莊稼漢,他出生的時候家裡給起了個狗兒的小名叫著,後來還是謝家爺爺給起了這個名字,不然的話,如今也就是沈狗兒了。
謝義平算了一下:“我記得你比我們家香香大三歲,今年該有二十一了吧,怎麼樣,你爸還好吧?你爺爺還健在嗎?”要說謝義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畢竟並沒有見過麵,但是當年他爸整天在家裡念叨這個救命恩人,聽得多了,自然就會比較關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爺爺都已經過世了,我現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過。”
謝華香略有些詫異地看了沈庭生一眼,聽他這話說得,好像家裡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沒有彆的什麼親戚了似的,可是她記得上輩子跟他回雲南老家的時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麼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現就全都湧上來噓寒問暖,感情好得什麼似的。
看來這就是典型的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了,彆看那時候那些親戚們這樣巴結他,在這個時候,還不知道怎麼欺負他的呢!
想到這裡,謝華香對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幾分,這人在後來那麼風光,可是在少年時代,可不知道吃過多少苦呢,隻是他提起過往的時候,總是那麼雲淡風輕,卻更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對他好一些。
謝義平“嘶”地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會,我記得你爸跟我年紀差不多大……”他正覺得自己年富力強呢,乍一聽自己的同齡人英年早逝的消息,驚異萬分。
“爸!”謝華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這麼遠來到,你就這樣讓人站著說話,我去給你們泡茶。”
謝義平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人拉到沙發旁:“你瞧我,光顧著說話了,快坐快坐!”
胡愛春生活講究,木沙發上墊了用花布縫的軟墊子,還鋪了一層用白紗線編成的網紗,看著乾淨又高級,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還算乾淨,可是布料粗糙,與這個家裡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躊躇了一下。
謝義平是個糙漢子沒注意到這一點,隻一個勁地讓人坐下,謝華香卻眼尖地發現了,更是心疼了起來,想想上輩子他什麼矜貴的沙發沒有坐過啊,這會兒恐怕是從來都沒有人對他好過吧,那麼驕傲自信的一個人,這時候卻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態,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這裡,她麻利地走過去,把白色的紗巾和沙發墊子一股腦兒揉成一團抱了起來:“差點兒忘了,我媽早上讓我把這些都收起來的,這天兒眼見就要熱起來了,這麼厚的墊子怎麼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