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生氣了。”謝華香肯定地說,“不然你不會這樣對我的,今天中午還好好地呢,這是怎麼了嘛!”
“真沒有。”沈庭生無奈地說,“華香,你以後不要在外人麵前跟我表現得太親熱了,這樣對你的影響不好。”
“太親熱?”謝華香疑惑道,“我剛才乾什麼了嗎?沒有!”她也就是笑著跟他說了幾句話而已,又沒有撲上去,也沒有什麼肢體接觸,怎麼也算不上會有不良影響的地步!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其他知青跟我們社員是怎麼相處的,你就表現得跟他們一樣就好了,其實人們忘性都挺大的,隻要時間長了不提,他們就都忘了你說過什麼了,以後要是你回城了,也不會傳回去。”
謝華香愣愣地琢磨了半晌,終於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哦,我明白了,沈庭生你這個沒良心的,昨天晚上說的話都被狗吃了是不是?你這意思不就是讓我跟你撇清關係,以後回城了也不會有什麼流言蜚語傳回去,不影響我嫁給彆人嘛!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偉大,特感天動地?”
雖然從她嘴裡說出來的味兒有點不對,但沈庭生就是這個意思,來來去去就是這個意思,不能耽誤了人家。他就說嘛,他又不是上輩子積德行善做了天大的好事,怎麼會有現實的田螺姑娘回來報恩?連戲文裡都不敢這麼演的。
她在城裡住得好端端的,吃得好住得好,怎麼可能因為上次匆匆見了一麵,就看上自己這個一無是處的鄉下小子,千裡迢迢不顧一切地來找自己,昨晚是他一時鬼迷心竅了,幸好現在撥亂反正也還來得及。
“將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準,你終究是要回去的,不能一時衝動做出一些對將來不好的事情來。”
“誰說我要回去的,我既然來了,就沒想過要獨自回去,要走也是你跟我一起走。”
沈庭生苦笑:“我怎麼走,我一個農村人,沒文化,沒技術,到了城裡也沒有戶口,吃什麼,住哪裡,怎麼過日子?”這是最現實的問題,城裡不能種地,要想活下去,隻能去參加工作,可是城裡的工作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怎麼也輪不到他一個沒有當地戶口的農村人,這種製度幾乎就注定了他一輩子都隻能是安吉生產大隊的一名社員,沒有隊裡給他開的介紹信,他連想去城裡買車票都買不到。
“那如果可以呢?如果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讓你出去闖,但會吃很多苦,受很多的罪,還有可能會失敗,撞得頭破血流,可一旦成功了,你就能完全改變這樣的生活,讓你的家人還有你喜歡的人都能過上好日子,如果真的有這樣一條路,你願意去走嗎?”
沈庭生抬起頭,眼裡似乎有光在閃耀,他想起了小時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阿爺摟著他,在床上講的那些故事,有頭懸梁錐刺股奮發讀書最終出人頭地的貧家子弟,有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用血汗拚殺出一條出路,平步青雲當上將軍的小兵,也有懷揣著幾枚銅板起家最終富可敵國的行腳商人,這些彆人能做到的事情,憑什麼他就做不了呢?
“如果真有那麼一條路,那我就算是拚了命,也一定要走過去的!”沈庭生望著門外的虛空之處,喃喃說道。
灶房裡,沈麗華蹲在正在灶下燒火的阿婆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阿婆,我哥和謝姐姐在說什麼呀?他們是不是在吵架呀?”
沈家奶奶搖搖頭,歎了一口氣:“你哥呀,終於要長大成人了!這謝姑娘啊,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唉,也不知是福是禍啊!”
沈麗華完全沒聽懂,茫然地眨巴著大眼睛,算了,隻要不是吵架就好。
“你剛剛是不是聽見我們說話了?”
沈庭生正滿心沉浸在一種激蕩的情緒中,忽然聽謝華香問了這麼一句,下意識地就回答:“是。”
“你以為我來這裡是被迫的?”
當然是被迫的,隊裡來過這麼多的知青,有哪個是自己心甘情願來的?隻要有機會,拚了命都要離開這兒。
“你不用太擔心,我會幫你一起想法子的,不會一輩子待在這裡。”沈庭生說。
謝華香都被他氣笑了:“敢情我剛才說那麼一大堆都是白說的啊,那我現在告訴你,我是主動要求來這裡的,你相信嗎?本來有人願意幫我留在城裡,而且他也有這個能力可以辦得到,可是我拒絕了,而且是我主動找革委會的人,特地要求來雲南省東水縣靖南鄉安吉村插隊的,我之所以這樣做,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在這裡。”
沈庭生徹底驚呆了:“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是來找你的啊,傻子!”
“可,可是為什麼?”他沈庭生何德何能,他憑什麼?
謝華香突然用力一推他:“為什麼,你說為什麼!要不是你特地來找我,還做出這麼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來騙我,我能看上你嘛,我為了你連爸媽都丟下了,一心一意跑來跟你過苦日子,你還問我為什麼,你這個沒良心的,還想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