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悶咳兩聲,止不住,最後咳到眼前隱隱發黑,腰都彎了下來。
無故曠工,扣一罰三。
六千一個月,九月有二十六個工作日,扣掉四天的實習工資。
總計九百二十三元零八分。
祁寄虛軟地靠著扶手,黑影重重的眼前浮現出昨天見過的那個男人的臉。
昨日的驚懼一掃而空,換成一個加大加粗的鮮豔大紅叉。
【裴總】→黑名單。
祁寄最後也沒去成皮膚科,直接回了公司。
就算被當成曠工扣了錢,該做的任務也得做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場無妄之災並未影響到祁寄被調去設計團隊的進度。
儘管如此,祁寄對這位裴總的印象分還是掉到了負數。
人事調動在雲圖很正常,離開運營組之前,同事們還一起去公司餐廳的包間和祁寄吃了頓送彆餐,三天後,祁寄就去了設計部。
他在設計部做的工作顯然比在運營組的更適合自己。祁寄從小擅長畫畫,他天生五感敏銳,不知有多少人曾驚歎過他的色感。
大學之前,祁寄涉足的大多是平麵視覺設計,直到修讀軟件工程,他才慢慢開始接觸UX和UI設計,接的商稿範圍也逐漸變得廣泛起來。
不過無論自學水平如何,工作所能給予的經驗仍是無可比擬的,所以接下來的幾周時間,祁寄雖然忙碌,卻異常充實。
轉到設計部之後,祁寄也時常會和兩位學長學.姐一起吃飯。學長李安北在宣傳部工作,負責後期製作,他在設計方麵有很多經驗和自己的獨到見解,早在F大讀書時就曾開過獨立工作室。祁寄時不時會和他聊一聊,總能有不少收獲。
——如果對方不對八卦那麼感興趣,就更好了。
實習的這段時間裡,祁寄不僅了解了F大各院係同誌交.友軟件的用戶數量指數、公司附近健身房活躍用戶的直彎分布生態,連娛樂圈的隱藏gаy都認識了不少。
不巧的是,這些天來,李安北新關注的目標正是祁寄印象負分的那位新總裁。
他倒也不是直接把新總裁認證成了gаy,但正是因為gаy達不像以往一樣靈敏直接,李安北反而對這位新總裁更感興趣。
李安北的原話是——“這位一看就直得很徹底,但我總有說不出來的感覺。”
“因為你把他當成了白馬王子的理想範本,所以自我欺騙?”——這是陳子璿的回懟。
李安北早就習慣了陳子璿的拆台,對新總裁的熱情絲毫未減。於是,幾頓飯的時間,祁寄就熟知了這位裴總的不少八卦。
包括裴總背景深厚,任性空降,喜怒不定……還有他其實已經退伍了一年有餘,卻沒人知道他空降公司前的一年去做了什麼。
事實上,不隻是李安北,自裴俞聲空降總裁之位後,公司上下對他的議論也始終沒有平息過。
退役特種兵之類的消息已經傳遍,還有人透露,這位家裡似乎有著極為強大的背景,就連入伍都是被加塞送進去的。
八卦越傳越廣,大家忍不住開玩笑,說有錢人家的試錯空間就是大,想當兵能去特種部隊,想退伍就能回來當總裁。
這種八卦的瘋傳其實和新總裁本人也脫不了關係。事實是,除了剛來那幾天,這位新任總裁這段時間以來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成天見不到人影,公司事務仍是由副總裁張甫負責,和之前總裁位置空缺的一個月簡直沒有區彆。
新總裁這種態度,也難怪公司內傳聞四起,各種流言層出不窮。
不過無論李安北說的還是其他同事說的八卦,祁寄都隻把這些當耳旁風。本來總裁做什麼就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更何況這人還扣過他的錢。
至於初次見麵時的異樣,祁寄當時在準備拳場決賽,他隻把那次本能的警惕和感知到的威脅歸結為了自己的精神緊張。
祁寄很忙,除了新部門的工作,他還得忙著算自己的賬。
債務公司把利息計算搞得極為複雜,不管怎麼看計算量都很大,祁寄乾脆自己編了個簡單的算法,用來查看還債的最佳方案與時限。
祁鳴宇讀高三,在還債這方麵幫不上忙,他自己也正是花錢的時候。祁寄實習之前一直靠賣設計稿掙錢,硬生生撐過了兩年。可債務公司的時限實在逼得太緊,不得已,祁寄才在他們的指引下去拳場,靠比賽贏了幾筆獎金。
雖然拳場的經曆並不如何美妙,但這些獎金的確解了祁寄的燃眉之急,也幫他卸去了不少日後的重擔。
決賽獎金到賬之後,祁寄自己算了下,他至少有四個月不用再擔心還款的事。
這四個月足夠他給祁鳴宇攢下高三要用的錢,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兼.職也暫時不用去了。祁寄今年大四,雖然已經出來實習了一個暑假,但畢竟還沒有畢業,少了那些兼.職,他也終於有時間做自己的畢設。
這筆賬算起來讓人振奮,所以祁寄乾脆沒用算法,直接心算,順便用筆在紙上簡單劃拉兩下,寫出了一個數額,用正圓圈起來。
這是他接下來四個月能攢下的錢。
隻不過數字剛寫好,祁寄就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祁鳴宇的班主任打來的,就是那位姓楊的老王,祁寄前幾天剛存了他的號碼。
班主任是個中年男人,教了二十多年書,說話字正腔圓,不自覺就會帶上些教育的口吻。
“你是祁鳴宇的家長,對吧?”
“是,楊老師您好。”
祁寄沒想到對方會打過來,還以為是上次老師叫家長的事。
但班主任卻並未提幾天前的事,反而直接道:“我問一下啊,鳴宇的父母在嗎?”
祁寄捏筆的手指一緊,語氣依然毫無異樣:“不好意思,楊老師,有什麼事您可以和我說嗎?”
“父母不方便?”那邊語氣微沉,似乎有些不滿這種高三都不重視的家長,不過他還是問,“你是祁鳴宇的哥哥對吧,你可以負責做決定麼?”
祁寄垂眼,無意識盯住筆尖:“我可以。”
“那好,我就和你說了。”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是這樣的,鳴宇從上高中起就一直在參加學校的奧賽項目,成績也非常優異。前段時間呢,他在奧數集訓裡通過了兩輪選拔,成功進入了國家隊,這件事他應該和你說過吧?”
祁寄抿唇,低應了一聲:“嗯。”
他不知道,祁鳴宇沒告訴他。之前兩個月正是祁寄開始實習的時候,再加上他兼.職一向很多,有時候三四天都回不了一趟家,下了夜班換身衣服就得直接趕回雲圖。
那邊並未察覺,繼續侃侃而談:“這個國家隊的資格呢,是很寶貴的。這些是全國選拔.出來的尖子生,不說咱們一中,整個S市今年也就入選了四個。”
“最關鍵的是什麼呢,這些個入選的學生,下個月都能代表國家去參加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也就是IMO,這個比賽今年在阿根廷的馬德普拉塔舉行,是咱們國家參加的三大中學生國際數學競賽之一,規格啊含金量啊,都很高。但凡獲得了什麼名次,就不隻是個人名譽了,這是為國增光啊。”
“鳴宇呢,他一直是咱們學校重點培養的對象之一,成績榮譽什麼的就不用多誇了,咱家長心裡都清楚。這次機會又特彆難得,本來正是他大顯身手的好時候。但是……”
祁寄聽著,時不時應一聲,聽見這個“但是”他就清楚,後麵才是重點。
“但是鳴宇他,”班主任說法還是比較委婉,“這個孩子呢,可能自己的想法比較多。你看,下個月就比賽了,他卻一直沒有簽去國外比賽的協議,現在全隊七個人,就差鳴宇一個人的協議沒簽。催他一直催不動,最後他還說什麼不想去,要把資格讓給彆人……你說說,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不去呢,啊?”
“關鍵是什麼,這個思想工作咱們還有時間做,但是現在IMO的網上繳費通道就要關閉了,鳴宇要是再不交報名費,可就要徹底錯過這次比賽了。”
聽見“報名費”三個字,祁寄手裡的筆失控向前一劃,紙麵上被正圓形圈起的數字恰好被劃痕從正中割開。
班主任最後道:“所以我們學校才想著問一問家長,鳴宇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好意思,楊老師,給你們添麻煩了。”
祁寄把那張紙撕下來攥進手心,緊緊捏成一團。
“請問這個繳費通道什麼時候關閉?我現在就去交。”
作者有話要說: 祁寄:工資被扣了,記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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