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1 / 2)

祁寄被一前一後兩個保.鏢夾在中間,順著一條單人通道向上, 一直走到了拳場後台的候場室。

候場室離前麵舞台很近, 能聽到一點外麵的動靜。前麵似乎正在進行開幕環節, 講話的聲音有些耳熟,聽起來像是剛和祁寄見過一麵的蔣少。

蔣少的聲音隔著阻礙傳過來, 聽不真切,大意是感謝各位撥冗蒞臨。聽得出來這次排場很大, 似乎是來了不少蔣少都得客客氣氣招呼的客人。

不久,開幕環節結束, 但祁寄依然沒有被叫上台,反而還聽見了類似於主持人在大型宴會廳裡說話的聲音。

他仔細聽過之後才辨彆出來。

外麵似乎正在舉辦拍賣會。

這麼一想, 似乎也就能理解為什麼這次拳擊賽會挪到地麵上的場館裡來——這次的表演賽大概就是拍賣會的熱場活動之一, 用來調動氣氛。

開幕之後就是幾輪拍賣, 雖然候場室裡看不見拍賣品的模樣,但不時傳來的主持人描述和叫價聲, 也足以透露出這些拍賣品的珍稀和昂貴。

而且這拍賣似乎還是現場交付,當場付錢,直接能拿到拍品, 沒有多餘的手續。主持人的聲音極富煽動力, 將巨額的資金流動赤.裸裸地展現出來。

一輪五件拍賣品競拍結束, 似乎到了中場休息時間, 祁寄也終於被通知要上場。

他從舞台側麵的樓梯走上去, 外麵似乎更換了打光模式。才一出場, 熾.熱的追光燈就打了過來, 雪白光束籠罩在祁寄周.身。

燈光之下,纖塵可見。少年的身形愈發炫目耀眼,仿佛正在熠熠生光。

迎麵而來的白光過於刺眼,祁寄下意識地眯起眼睛,側了側頭。炙烤的強光喚起了他對往日拳場裡頭頂上巨大聚光燈的記憶,但這兩種舞台的相似點似乎也就僅有這一處了。

祁寄一上台就發現,這次表演賽的場地與以往任何一次的都截然不同。

沒有擂台,沒有圍籠,也沒有響徹耳畔的開場響鑼。比起拳台,這裡更像一個高貴優雅的展覽大廳。

隻不過展台剛剛被撤了下去,隻留下背後一個巨型的高清直播屏幕,用以忠實呈現展品的所有細節。

祁寄不由覺得奇怪。

他知道這裡正在舉行拍賣會,可這偌大一個幾十米寬的舞台上,居然沒有任何與拳擊相關的痕跡。

這裡顯然並不是用來打拳的地方,甚至沒有表現出對這場表演賽的任何一點重視。

更確切些說……這個華美的宴會廳和裸拳比賽完全是兩個世界的存在,祁寄單是站在這裡,就感覺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台下的場景更是不同以往,祁寄從舞台向下望了一眼,大廳寬敞明亮,富麗堂皇,幾十張.雪白的圓桌旁坐滿了盛裝出席的客人。

他們穿著華貴,儀態優雅,正抬頭望著舞台。

望著祁寄。

祁寄被這些沒有溫度的目光刺得隱隱有些不太舒服。

他上過四方拳台,也進過八角籠,聽過尖銳刺耳的汙言怒罵,也聽過四麵如潮的歡呼聲。然而這次,祁寄站在華美敞亮的冰冷高台上,台下寂靜無聲,隻有一雙雙冷漠的眼睛。

那些毫無溫度的目光比聚攏炙烤的強光燈束更讓他不適。

祁寄隻能挪開視線,望向了舞台中央。

唯一能證明這裡還有比賽要進行的,就是舞台中央站著的那個裁判。那人身形高大,一看便孔武有力,穿著西裝也蓋不住一身的肌肉,比起裁判,更像是負責控場的保.鏢。

一切都透著一種莫名的古怪。

祁寄咬緊護齒套,緩緩平複了呼吸。

不管有沒有陷阱或異樣……這都注定是一場硬仗。

事實上,他的預感的確沒錯。

從舞台另一側走上來的那個選手,也就是祁寄這次表演賽的對手,麵孔並不陌生。

來人肌肉發達,高大威猛,一身古銅皮膚,走路時震得仿佛地板都在動。

祁寄見過這人的照片,對方有個和外形極為相配的名字——“暴熊”。

祁寄之前打的不是全體賽,並未正麵遇上過對方,但從拳手資料和各種傳聞裡,他卻不止一次地聽說過暴熊的凶名。

自從“瘋拳”惹出人命被迫銷聲匿跡之後,暴熊就成了拳場比賽中的新一任霸主。據說他現在是拳場的四大底牌之首,號稱“人形殺器”,勝率高得足以讓對手聞之生懼。

可等見到真人,祁寄卻發覺,對方雖然高大雄壯,動作間卻帶著明顯的散漫,氣勢也不像傳聞中那樣凶悍。如果不是對方穿著拳場的賽服,祁寄甚至懷疑暴熊是不是走錯了。對方的神情並不像是要來參加比賽,反而更像是正要去參加勝利慶功會一樣。

就算是表演賽,這畢竟也是一場眾目睽睽之下的比賽。能打到這種級彆的人,往往不會像外表那樣粗暴無腦。

可暴熊周.身卻明顯沒有什麼殺氣,甚至連看向祁寄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那目光不像是威脅或者蔑視,反而隱隱透著一種古怪的玩味。

祁寄暗暗皺眉,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等到裁判發令,宣布比賽開始,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就變得更加強烈——祁寄甚至發現,他已經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反應。

拳擊比賽赤手肉搏,身體碰撞根本不可能避免。祁寄這段時間來雖然有些過度敏感,卻也成功撐過了之前多輪比賽。可是現在,他身上被碰到的地方卻比以前更難捱百倍,感觀早已不隻是之前的疼和痛,而是進一步演變成了觸電般難以言說的麻脹和酸澀。

才剛被暴熊碰到,祁寄就差點被這種詭異的感覺刺.激到叫出聲來。

……他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不止是痛覺升級,碰撞後的皮膚刺.激持續時間也愈發長久,好一會兒無法緩和恢複,連累得身體其他部位反應都慢了半拍。

在這突發的意外之下,才不過二十招,祁寄的腰.腹和手臂就青紅一片,裸.露在外的小臂更是火.辣辣地灼燒著疼痛。

同樣火熱灼人的還有台下投來的各種目光。那些輕飄飄的視線此刻都被放大了百倍威力,無數目光盯在祁寄身上,像飛石亂矢,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將他紮得體無完膚。

祁寄徹底被這種嚴重的敏感反應拖累,他的強項本就是迅速適應精準分析,伺機找出對方破綻進行攻擊。可現在,累加的疼痛作用在身體上,直接拖慢了他的應對速度。

不說主動攻擊,他連防禦都自顧不及。

“唔……!”

又是一記裹著雷霆之力的重拳正麵砸來,祁寄拚儘全力才堪堪得以側身躲避,卻也因此被.逼出了大片的防守破綻。

他躲開時就意識到了不妙,但已經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看著祁寄的胸腹要害直接暴露在暴熊的攻擊範圍之內,對方再出一拳就能直接把毫無防禦之力的他的肋骨打斷——

“嗶嗶——!”

千鈞一發之際,示意停手的口哨聲突然響起,和暴熊體形相似的高大裁判兩步衝上前,直接出手攔住了暴熊。

祁寄僥幸躲開,驚魂未定,詫異地看向那個裁判。

地下拳場借鑒的是MMA賽事的比賽規則,即綜合格鬥比賽。而MMA的裁判一般隻有一方倒地不起、毫無防禦之力時才會攔住另一方,極少中途乾預。

裸拳比賽的限製比MMA更少,裁判大多數時間隻負責吹哨計數和宣布勝者,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中途打斷攻擊的舉動。

自一上場時祁寄就發現,這個裁判很麵生。他之前偶遇過拳場的裁判團,憑祁寄的記憶力足以一眼記住所有人,他可以確定,自己並沒有在裁判團中見過這個人。

他為什麼要幫自己?

最奇怪的是,就這麼被裁判莫名攔下之後,暴熊非但沒有暴跳如雷,反而順勢收手,一句都沒和裁判爭辯,就這麼退到了自己的防守區。

察覺祁寄微愕的眼神,暴熊看過來,突然衝他咧嘴一笑。

那笑容滿是惡意,和蔣少臨走前臉上的笑極其相似。

祁寄心中咯噔一下。

那種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比賽繼續,接下來的幾輪對戰幾乎都是第一次過招的翻版——祁寄每次都會被身體的異常反應拖累到毫無還手之力,而具有壓倒性優勢的暴熊也總是會在即將K.O時被裁判攔下。

之所以會選擇這個體形健碩的裁判,也是因為普通人根本無法攔下暴熊的攻擊。不過在反複多次之後,無需裁判怎麼費力,暴熊已經能及時收手,出拳的動作也越來越隨意。

這場被搬到敞亮舞台上進行的表演賽已經完全沒有了裸拳那種搏命的廝殺感,隻剩下了單方麵碾壓的戲耍和玩弄。

沒有人喊結束。除非一方倒地失去攻擊能力,表演賽並沒有勝負之分,隻有規定時限。雙方過招要有來有往,打得好看比結果更重要。祁寄賽前並不清楚這些,他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但暴熊顯然有所準備,他甚至還會故意放緩進攻速度,讓祁寄得以擁有喘息的機會,再在被刻意拖長的對戰過程裡在祁寄身上留下更多的傷。

觀眾們最想看的也是這種場景。

一眼望去,台下幾十桌賓客依舊平靜淡然,彼此交談都彬彬有禮。唯獨他們看向台上男孩的眼神越來越熾.熱,甚至在用目光跟著暴熊一起攻擊。

那些遍布在白.皙皮膚上的新鮮傷痕仿佛累加的乾柴,甚至無需火星,就能在熾.熱空氣中燃出熊熊烈火。

這個寬敞明亮、奢侈華美的宴會廳,此刻卻像極了一個圍獵場,漆黑冷硬的槍口齊刷刷對準了那隻最美麗的鹿,圍捕者還在興致盎然地欣賞著它在凶狠皮鞭下哀泣的模樣。

表演賽漸進尾聲,舞台一側傳來了倒計時三分鐘的提示音,祁寄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自傷口彙聚而來的疼痛沿著背脊鑽入腦髓,就算呆立不動都能感受到那種宛如在腦內攪漿的疼。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喉嚨哽著一口腥甜,無法吞咽,每一次呼吸都是對鼻腔和氣管的新一輪折磨。暴熊剛剛卡過他的喉嚨,即使鬆了手,脖頸那一圈仍在灼燒一樣地疼。

卡住祁寄的喉嚨要害之後,暴熊本想鬆手退開,卻因為台下傳來的興奮低呼聲,而在裁判示意下多延長了一會兒時間——他掐著白.皙的脖頸將人緩緩從地麵上拎起來,男孩在他手中就像一隻垂死掙紮的鹿,脆弱,纖細,一碰即碎。

誘人生憐,又勾人施虐。

那雙漂亮而絕望的眼睛裡浮現出一層濕漉漉的霧,被巨型屏幕清晰放大給每一個觀眾,任誰看了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可惜的是,直到因為對手即將窒息瀕死而把人鬆開,暴熊也沒看到對方的眼淚掉下來。

裁判哨響,暴熊重新回到自己的防守區,他也聽見了倒計時的提示音。再有三分鐘,這場表演就可以圓滿結束,他也可以順利拿到這筆輕輕鬆鬆贏下的獎金。

再看對麵,對手已經麵無血色,冷汗涔.涔,連最基本的防禦都無法做到,看起來一拳就能輕易擊飛。

不過暴熊自然不會直接出拳,這和他所接到的比賽要求有悖。他真正的打算是擰住人手臂彆到身後,逼著對方麵朝觀眾跪下來,或者將人放倒,抓著對方的一條小.腿將人倒拎起來,用這種羞辱的姿勢把對方展示給觀眾。

這才是今天這場“表演”的真正意義。

兩種方案都不難實施,權衡之下,暴熊選擇了第二種。

顯然,這個選擇更能獲得觀眾的熱烈反應,他也能拿到更多的額外獎勵。

計劃的實施和之前幾輪的對戰一樣順利,對手已經在之前的打鬥中耗儘了體力,他連被暴熊一個背摔撂倒在地,都沒能給出及時的反應。

暴熊活動了下脖子,鬆了鬆筋骨,在眾人矚目下朝被摔到無力反擊的人伸出手去,打算將人扯著小.腿倒拎起來。

他一把就握住了對方裸.露的腳踝,手指環過一圈還略有富餘。年輕的對手皮膚光滑柔軟,觸感微涼細膩,甚至比暴熊常帶在身邊的那個二十歲小嫩模還更勝一籌。

但不知是不是皮膚太過光滑的緣故,暴熊正想將人右腿扯高,掌中纖細的小.腿卻突然一滑,抓不穩一樣向下墜去。暴熊下意識伸手一撈,身體也不自覺矮了下來,稍稍有些吃力。

但下一秒,暴熊額頭青筋刹那暴起,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矮身的真正原因——那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動作,而是後頸上壓下的力度強迫他無法直身——

“砰!!”

“啊、啊啊——!!”

不及反應,裹著血氣的一拳直中眼窩,暴熊疼得怒吼一聲,大掌死死捏住了手中纖細的小.腿。

他被這出其不意的一擊打出了真正的怒火,把表演前被叮囑的一切都拋在了腦後。被一拳打出.血的眼睛讓暴熊完全失去了剛剛的悠閒和冷靜,他隻想把眼前這人的腿硬生生捏斷,把對方直接砸死在這舞台上!

鐵箍一般的大掌捏得修長的小.腿泛出了血液不通的微紅,暴怒之下的暴熊根本沒有留手,可是還沒聽見熟悉的骨裂聲,他的右臂肱骨突然鑽出一股酸麻,毒蛇般直躥向上,逼得他下意識鬆開了緊握的右掌。

而在手中所握之物消失的下一秒,暴熊就眼前一花,他清楚聽見了自己牙關被.逼出的咯咯聲。

一股冰涼卻狠厲的力道扼在他的咽喉要害,在反應過來之前,暴熊的脖頸已經被一雙傷痕累累的腿纏住,那雙.腿死死絞住暴熊粗.壯的脖子,膝蓋猛地向下一沉,在這人體最脆弱的部位生生壓出了“哢嚓”一聲脆響。

“呃啊——呃咕……!”

這一招雙.腿絞殺威力極重,使得暴熊根本無力掙脫。而雙.腿的主人則在此刻借著腰部力量折身向上,單臂抱住暴熊的頭,掌根按在對方太陽穴,用雙.腿並著一隻手,牢牢鎖住了暴熊的頭頸。

暴熊被.逼得幾近窒息,難以站立,鐵塔一樣的身子失了力氣,頹軟得跪癱在地,膝蓋在堅硬的地麵碰出一聲巨響。

“砰!”

“嗬……嗬……咕嗚……”

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雄壯拳擊手此刻卻雙膝跪地,一張臉漲得通紅。他的額角青筋儘現,喉嚨已經無法發出慘叫,隻能溢出些難以為繼的嗬嗬氣音。

暴熊雙眼上翻,白多黑少,雙手死死扒著鎖住他喉嚨的兩條腿,在上麵留下殷.紅的指痕,卻始終無法撼動其半分。

直到刺耳的哨聲響起,裁判上前來分開兩人,鎖喉的兩條長.腿才終於鬆開,艱難地、踉蹌著踩著暴熊的大.腿落了下來。

那雙.腿膚色白.皙,筆直修長,此刻卻布滿了豔紅指印和青紫傷痕,之前橫在咽喉附近的右腿前側更是被鐵掌掐握出一個鮮明的五指印,看起來傷痕累累。

卻又驚豔得讓人根本挪不開視線。

祁寄耗力過巨,不得不撐著暴熊的身體才勉強下地站直。等他站穩,因鎖喉而長時間窒息的暴熊晃了一下,直.挺.挺地撲在了地麵。

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一時間,整個宴會廳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殺驚到鴉雀無聲。

反應過來之後,裁判才匆忙上前查看暴熊的情況,祁寄後退幾步讓開,低喘著悶咳了兩聲。

暴熊不會有大礙,最多是窒息昏迷。祁寄自己心裡有數,他學的是怎麼打架,不是怎麼殺人,這招可以一擊製敵,但不可能扭斷頸骨,他沒學過那種能殺人的鎖喉角度。

果然,裁判檢查之後便確認了暴熊的無恙,但他看向祁寄時卻仍舊眉心緊皺。

不隻是暴熊,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沒能想到祁寄竟然還有餘力反擊,甚至能一擊製敵。

事實上,即使祁寄和其他對手相比有著明顯的腿招優勢,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直接製.服暴熊,畢竟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好,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也不能算真的懸殊。

但在之前的幾輪對戰裡,因為壓倒性的局麵,暴熊已經在無意間放鬆了警惕。他根本沒想到這個看似任人宰割的瘦弱對手還會有反擊的能力,一時不察,就被祁寄絕地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