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1 / 2)

再加價兩千萬, 就是三千七百萬。

這個價格已經不能簡單用“天價”來形容了, 就算在會所舉辦過的這麼多次拍賣會中叫出的所有價格裡,也足以排在前列。

用將近四千萬的價格買一個玩物, 實在有些過於奢侈。裴俞聲的叫價一出, 再有人想抬價,也不得不猶豫。

而另一邊, 主持人則直接開始了報價倒數。

“三千七百萬第一次!”

他的語速明顯加快了,也沒再像之前那樣拉長語調或是用其他描述來拖時間。會所的拍賣場有自己的規矩,不允許惡意抬價,以防悔拍。這也是主持人的任務之一,他不能讓場麵失控。

三遍報價, 主持人利落敲錘,一錘定音。

“三千七百萬, 成交!”

錘落如響雷,響徹在宴會廳。

也炸裂在祁寄的耳旁。

那一錘仿佛直接敲在了祁寄的太陽穴上, 將他本就痛苦不堪的身體敲開一個裂口。鮮血汩.汩湧.出, 帶走了這具軀體的溫度與生機。

從被困在展台上開始,來自金色束具的電擊就一直沒有徹底停止過。不隻是手環,項圈、腿環和腳環也同樣帶電。

甚至還有那些細如蠶絲的軟鏈。

祁寄的身體早已到了極限, 連被細鏈墜久了都會在皮膚上留下紅痕, 更何況是直接的電擊。他像一朵才剛剛長好的蒲公英, 稍微帶點涼意的微風都能將他吹散, 又怎麼可能再去承受那長久不散的狂風暴雨。

起初, 祁寄一直在發抖。後來他蜷成一團, 抖不動了,隻有每次電擊開啟時才會無法抑製地打起寒顫。他那天生敏銳的五感已經被過度的疼痛折磨到了極限,不得不自我麻痹,以求自保。

直到近在咫尺的敲錘聲響起,少年才遲鈍地接收到了這個殘忍的信息。

他被售出了,以荒唐又如此殘酷的、完全剝奪了本人意誌的方式。

拍品的交付依然是現場進行,拍得者付.款,然後便能獲得六號拍賣品的擁有權。祁寄的視野已經模糊成一片,耳邊像隔了一層膜,隻能勉強聽見一點聲音。

他聽見電子機械音提示了一個天價數字的支付成功,隨後是主持人熱情洋溢的解釋。

“大家剛剛已經親眼見證了六號拍賣品的對戰能力,這也正是六號無可比擬的魅力的一部分。所以為了確保貴賓的安全,我們會把六號身上的電流開關打開……”

“……!!”

明豔而滾燙的豔紅從慘白乾澀的唇.瓣上滑落,少年這次甚至悲哀地失去了自我麻.痹.的能力,身體所承受的一切超過了極限,已經無力自保。

他反而把宣判死刑的聲音聽得更清楚。

“開關馬上就要交到我們尊敬的客人手中,其實大家也能清楚地看到,就算不用電流,六號也已經無法自主站立了,這和BSW991的藥物效果以及六號本身的敏感度都是分不開的。這一點,也將由六號的買家來親自驗收。”

“好了,接下來,就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有請我們這位尊敬的來賓,來領取這副美麗的白色麵具!”

舞台堅硬光滑,皮鞋踏在上麵能聽見清晰的腳步聲。那聲音一步步走近,仿佛一下下敲醒的喪鐘。

祁寄明明已經疼了這麼久,又被電了這麼久,卻還是無法麻木地麵對“會被陌生人碰觸”這件事。

而且台下還有那麼多雙冷漠的眼睛,都會盯著他,看見他的臉。

一想到這,祁寄的胃就痙.攣著縮成一團,整個人也抖得厲害,帶得那些細鏈也“簌簌”響著輕晃起來。

主持人仍在熟練地調動著氣氛,用最誇張的字眼煽動著觀眾們的激情。話筒發出的聲音近在耳邊,震耳欲聾,像一根根閃著冷光的針,戳破鼓膜,紮入耳蝸。

“有請買家先生親手摘掉這副‘白色麵具’——!”

祁寄早就看不見了,隻能從一點微弱的明暗變化裡,感覺到自己被一片陰影籠罩了起來。

他垂著頭,已經感覺到了死神鐮刀觸在頸側的涼意。

眼前視野一片混沌,長時間的折磨早已拖垮了最後一道防線。祁寄已經無法再繼續用理智來抗衡藥效,電流之下,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燒起了高熱,仿佛要用這具軀體做柴,燒出最後的火。

在這令人淪陷的欲求裡,祁寄僅剩的昏沉的意識慢慢沉降了下來,沒入最深的地方,隻剩下一片極寒的冰冷。

他反而在這熊熊燃燒的赤焰中感覺到了徹骨的涼意,恍惚間想起了許多瑣碎的事物。

他想起拳台上飛濺的鮮血,會所裡四散的酒氣和五彩燈光。

想起那些在通宵自習室裡趕設計稿的漫漫長夜,屋外天邊隱約泛起的魚肚白,想站起時卻無法控製的身體,和磕到後腰的那塊堅硬的桌角。

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和吵嚷著“你爸你.媽都不要你了”的人打的那些架,打完回到空蕩蕩的家,洗澡時一不小心碰到傷口就止不住往下掉的眼淚,和那張因為離開父母半年而再尋不到任何熟悉氣息的冰冷雙人床。

想起自己這破爛的、飽受唾棄的、拚死掙紮卻依然被淹溺在肮臟泥潭裡的,醃臢的一生。

祁寄周.身滾燙,卻被凍得牙關打顫,瑟瑟發抖。

他快要……撐不住了。

祁寄知道自己不能放棄,不能軟弱,可他真的……

好冷。

好冷……

僅剩的片縷意識,為他感知著伸來的那隻手。

在那隻手即將碰觸到薄紗之時,在繃緊的弦斷裂前的最後一秒——不遠處突然爆發出一聲巨響。

“轟——!!”

“砰!”

四周爆發出成片的尖叫,華貴典雅的宴會廳突然亂成了菜市場。一片混亂的嘈雜之中,突然有一陣直擊耳膜的刺耳聲波響起。

“嗶——”

這是專門用來靜場的聲波。刺耳的聲波紮得人腦仁發疼之後,現場果然安靜了一瞬。

一聲暴喝借此短暫的安靜瞬間直接傳入所有人耳中——

“不許動!臨檢!”

祁寄也隱隱聽見了這個聲音,但落入耳中時依然很不真切。還沒等他能清醒地意識到這突如其來的轉折,祁寄就突然被一大塊黑影兜頭裹了起來。

臉頰傳來布料的觸感,那似乎是一件大衣。耳邊隱約傳來一個聲音,聽不清楚,被祁寄自己的耳鳴聲蓋過了。他掙紮著想去辨認,還沒聽清,手腕和腳踝上就傳來一陣拉扯的感覺。

隨即,祁寄那被細鏈拴在一起的雙手就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