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1 / 2)

車旁一片沉默, 趙明臻好一會兒沒能說出話來。

他沒接觸過這種事,所以聽不出蔣少話裡的貓膩裴二少聽懂了,可經他之口所說出的真相卻讓人更加難以接受。

車場漆黑一片,趙明臻看不見裡麵的情形,卻也能想象出祁寄睡著的模樣。

他難以想象這個男孩接下來所要麵臨的遭遇。

對於這種藥來說, 解決藥效意味著什麼,不言自明。可以祁寄目前的狀況, 彆說是兩個月,就是兩天他也不一定能撐得住。

事實上, 這根本就不是時間長短的問題。按照主持人和蔣少的說法,用了這種藥的人本應極度渴求, 無法忍耐。可祁寄現在卻分明是連被彆人碰到都會難受。

祁寄本人對這種事極度抗拒,甚至到了會本能地厭惡旁人碰觸的程度。他這種狀態, 若是真的強行解決藥效……哪怕是出於幫他恢複的目的,等祁寄清醒之後也不太可能會接受。

想到這兒,趙明臻不由看向了身旁的裴二少。

他不知道對方如何作想,但強行解藥絕非明智之舉。

裴二少麵上還是陰沉沉的, 讓人看一眼都覺心底發冷。趙明臻起初聽到的傳聞都說這是位任性至極的紈絝子弟,他自己的感受卻並非如此。

不說彆的, 單說氣勢, 哪會有紈絝能擁有這麼強的威懾力?

可也正是因為對方這種與傳聞完全相反的沉穩,趙明臻很難看穿這位裴二少的真正想法, 即使已經和對方有過這麼幾次接觸, 他也不敢確定裴俞聲的選擇。

未等趙醫生開口再問, 裴俞聲的手機突然振了起來。

電話被接起,幾乎是立刻,一個年輕且冰冷的男聲傳來,聲音中微微帶著一分緊迫。

“俞聲,你真的去山海莊園了?”

“嗯。”

裴俞聲低應一聲,抬手把之前收拾蔣少時摘下的無線耳機塞了回去。

後麵的聲音聽不見了,隻能看見男人沉默地聽著,麵上神色重新恢複了一片冰冷。

很快,他回了一句:“知道了,我馬上離開。”

電話掛斷後沒多久,移交完蔣少的司機也回來了。裴俞聲道:“淩台區封了,繞道走,接通周離的電話,他指路。”

司機應下,三人上車。趙明臻去副駕,開門上車前,他無意間瞥見後座車門旁準備上車的裴二少正看向車內,動作微一停頓。

但第二眼再去看時,裴俞聲已經彎腰上了車。

和來時一樣,越野車被後門值守的警.察順利放行,黑色大G駛入沉寂的夜色,這個夜晚卻注定不可能平靜。

這一路走得並不順利,司機一直在跟著電話裡的指示繞路,和來時的暢通無阻相比,從山海莊園離開的這一路簡直是直接跳到了困難模式。

不過好在許叔車技極佳,大G的性能又好,即使在這種情況之下,越野車也沒有出現太大的顛簸。

坐在前排,趙明臻更能感受到汽車一路行駛的艱難。他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能隱約猜到一點,或許和裴家與蔣家的勢力有關。不過事實上,即使家裡一直沒讓他接觸過這些,趙明臻也清楚,因為外公和裴老爺子的關係,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會被貼上裴家的標簽。

隊早都站好了,他也沒有必要再去費心多想。

雖說不多心,但麵對這種隻在電影裡見過的緊急狀況,趙醫生也不可能不緊張。真正感染了他讓他鎮定下來的,卻是後座的裴二少。

身為風.波主角的裴二少此時卻完全沒有一點要關心車外狀況的意思,和來時相比,現在的他甚至可以用平靜來形容。

他已經握住了自己最珍貴的寶貝。

男人坐在門邊,把後座的大部分空間都留給了祁寄,隻把對方的後腦小心挪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讓人枕著。越野車平穩行駛,除開電話裡時不時響起的幾句提示,車內氣氛平和而安謐。

不過後座的安靜顯然並未持續太久。

趙明臻一開始被複雜的路況分去了注意力,等回過神來才發現,睡在裴俞聲腿上的男孩似乎已經醒了,時不時地還會動一動。

他從後視鏡裡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祁寄居然是在……蹭?

趙醫生沉默而艱難地吞下了自己的驚訝。

男孩真的在蹭人。

因為擔心對方會從後座上滑下去,裴俞聲的左手放在了祁寄胸前,護著他。有大衣相隔,祁寄也不會太抗拒。

不過裴俞聲顯然沒有想到,男孩給出的反應根本不是掙紮和抗拒。

而是如此令人無法預料的……主動。

男孩一開始就很乖地讓裴俞聲撥開了擋著臉的大衣,枕在人大.腿上安安穩穩地順暢呼吸著。裴俞聲已經幫他把手環腳環已經項圈全都掰了下來,身體鏈也都直接扯斷了。

男人力道控製地很好,把幾個金環直接掰彎摘了下來,也未傷及一點皮膚。他甚至沒怎麼碰到對方,隻除了那個大.腿環因為男孩太敏感,才多費了一點時間。

車開了一會兒,後座暖風調得大,裴俞聲見男孩似乎有些難不住熱,就伸手想幫人把脖子裡的衣服向下掖一掖。

結果手才剛伸過去,裴俞聲還在小心地避免對方一直抗拒的皮膚碰觸,男孩卻出乎意料地、異常主動地自己蹭了過來。

他直接把自己柔軟微熱的臉頰整個蹭進了男人的寬大掌心裡。

裴俞聲隻覺手心一沉,心跳倏地漏掉了一拍。

蔣奪的威脅沒讓裴俞聲入耳,電話打來時的緊張局麵也沒讓裴俞聲多麼在意,甚至連車外那可能近在咫尺的危險都沒能讓他抬頭分一個眼神出去——

可是祁寄貼在他掌心裡,全心信賴一般主動蹭他的時候,裴俞聲卻終於清晰感覺到了自己整條手臂的僵直。

他負重百斤跑十公裡越野障礙賽時都沒覺得手臂有這麼僵過。

車窗外明滅的光線投射.進來,照著男孩白.皙漂亮的臉。許是藥效發揮了出來,祁寄的側臉暈開一片酡.紅,似是美人微醺。他的耳尖更是紅透了,白生生中透著粉意,襯著光澤柔亮的淺棕色發絲,讓人更耐不住地想伸手去摸。

這種之前都隻能想一想的事,現在卻主動遞進了掌心裡。

祁寄的動作幅度其實並不大,他本身的力氣也幾乎都耗儘了。可男孩之前都隻會對碰觸唯恐避之不及,現在卻主動貼進了人掌心,這種由鮮明反差帶來的衝擊,哪會有人能抵擋得住呢?

反正裴俞聲不可能。

他本來隻是想幫人整一下衣領,現在卻連手臂僵直後該怎麼活血的常識都想不起來了。男孩用側臉拱開了裴俞聲原本微蜷的手指,那隻手就張開攤平了,像枕頭迎接著好夢一樣,迎接著自己的小朋友。

祁寄來來回.回蹭了幾下,找了個最貼合的角度,就舒舒服服靠在裴俞聲掌心裡不動了。不過他睡得還不是很沉,時不時還會用柔軟的鼻尖蹭一蹭裴俞聲的指腹,微熱的呼吸拂在指尖,惹得僵直的手臂又開始隱隱生出些酥.麻。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癢從被蹭的指尖傳過來,順著手臂一路直達心臟。

人最難忍受的不是疼,而是癢。裴俞聲此刻無比深刻地親自印證了這一句話。

但他並沒有真正被衝昏頭腦。

沒有,真的。

尾指指腹被溫熱柔軟的唇.瓣無意擦碰之後,裴俞聲保持著自己一貫的冷靜和鎮定,連麵上神情都沒有太大變化。

他吃一塹長一智,勉強拉回心神之後,果斷地不再多想。

……免得情緒上升到最高點時,對方再突然喊出一聲“爸爸”。

祁寄蹭人的動作幅度不大,更沒有發出什麼動靜。前排司機仍在專心開車,待新的消息傳來之後,他才開口。

“少爺,景安區的路可以走了,是去醫院還是……?”

後座的裴俞聲抬頭,不過在他吩咐之前,趙醫生卻猶豫了一下,率先開了口。

“二少,我覺得小祁似乎……不太喜歡醫院。”

裴俞聲抬眼看他:“嗯?”

趙明臻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睡著的男孩,放輕了聲音問:“你還記得他之前那次去醫院時,在監控裡出現過的反應嗎?”

他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我後來查他病曆的時候,發現小祁半個月前就來過醫院,也就是那次,他的病曆裡寫上了腦震蕩。幫小祁打點滴的護士正好和我們科的同事認識,說小祁是半路暈倒在地鐵上被送過來的。他被送到醫院之後,清醒後的第一反應就是直接離開,被好心人和醫生勸住才留了下來。”

“我和那位護士,以及在病房裡照看他的護士都聊了一下,又反複看過那段監控,才發現小祁的反應其實很眼熟,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在醫院其他人身上見過。”

“他的反應很像……比如說體弱多病打過太多針的孩子,或者親身目睹過至親在醫院死亡的病人,他們一進醫院就會本能地感覺很不舒服,可能是心理陰影對生理產生了一種暗示。”

這些都還隻是之前的猜測,趙明臻又把最能印證他猜測的事說了出來。

“剛剛我幫他檢查身體狀況,戴了從醫院拿來的手套。結果因為手套之前和消毒水放在一個櫃子裡,沾了消毒水的味道,我一碰他就非常抗拒。反而是把手套摘了之後隔著衣服查看,會讓他更容易接受一點。”

說完推測,趙明臻又解釋了一下祁寄的情況。

“現在藥物成分還不能完全確定,帶去醫院也隻能給小祁做常規檢查,他現在的狀態估計也做不了太深入的檢查。當務之急還是先查明藥物的具體成分,看有沒有什麼能緩解的藥物,再針對著做一些治療。他本人現在也並不是非去醫院不可。”

“我的建議是,帶著他的血樣去做個血液檢查,他本人暫時可以不用到場。”

免得他再因為消毒水氣味被刺.激醒,醒來後反而會更不舒服。

裴俞聲垂眼看向懷裡的人,男孩還在睡著,卷長睫毛翹出一個美妙的弧度,他一直又乖又漂亮。

卻又總讓人這麼心疼。

裴俞聲沉默了一會兒,問:“回家能做什麼應對措施?還要打針麼?”

趙明臻搖搖頭,從後視鏡裡與男人對視:“不,小祁這種情況也不好打太多的鎮定劑,畢竟不清楚會不會和之前的藥物相衝。回去可以給他喂一點糖水,最關鍵的還是……”

他頓了頓,換了個委婉的說法:“這種藥性最好是適當地排解一下,強行用其他藥物來壓製也不一定穩妥有效。”

催.情藥的藥物成分都是相近的,解決方式也類似。這也是趙明臻沒有推薦裴俞聲去醫院的原因之一。在本身就很抗拒的環境裡,再加上又是公共場合,藥性肯定更難疏解,過度的心理壓力也會造成生理負擔。

裴俞聲微忖。

他又想起上次自己在路上把人抱了一路都沒醒,結果一進醫院人就清醒跑走的事。

裴俞聲沒把握能保證這次祁寄過去不被消毒水氣味刺.激醒,而在藥效沒緩解之前,祁寄的清醒也並不是一件好事。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把人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