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俞聲把手機遞給祁寄:“弟弟打來了電話,他去參加比賽了,想和你聊幾句。”
手機裡果然傳出了一個熟悉微啞的年輕男聲:“喂,哥?”
祁寄接過手機:“鳴宇。”
電話裡繼續道:“哥,我到比賽的地方了,你在家裡怎麼樣?”
祁寄道:“我挺好呀,你比賽好好加油,不用緊張,正常發揮,肯定沒事的。”
他對祁鳴宇說話的時候,身上還帶著一些祁爸爸的影子,貼心又溫柔。
兩人聊了幾句,都是些很簡單的內容,裴俞聲全程陪同,電話打完,就把手機拿走了。
祁寄躺回枕頭上,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他沒急著起床,這些天以來,在裴俞聲的反複安撫下,他終於放開了一點點,敢在還很困的時候繼續躺在床上了。
裴俞聲問他:“要起來去隔壁玩麼?”
祁寄往被子裡縮了縮,他很喜歡這種像雲朵一樣柔軟的床被。祁寄把自己的半張臉都縮進了被子裡,隻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眨著眼睛看人。
“我想睡覺,爸爸……”
他的聲音悶在被子裡了,聽起來更像撒嬌。
“我還有點困……”
裴俞聲失笑,伸手揉了揉那淺棕色的小腦袋。
他倒是對小朋友終於敢自.由表達自己情緒這件事感到很欣慰。
“那就再睡一會。”裴俞聲道,“等你餓了再起來吃點東西,好嗎?”
祁寄點頭,乖乖道:“好。”
裴俞聲給人掖了掖被角,讓人好歹把鼻尖露出了,免得悶到。
他動作很溫柔,比剛剛祁寄對祁鳴宇說話時更輕緩。這和裴俞聲平時在外人麵前的形象判若兩人,甚至和他那英俊的、極富侵略性的長相都略有偏差。
可在祁寄麵前,他就是這麼溫柔。
“睡吧,乖。”
雖然並非自己的音調,裴俞聲的聲音依舊輕緩醉人。
被子裡的男孩又打了個哈欠,卻還是努力想要睜開滿是淚光的眼睛,去看裴俞聲。
“那你呢,爸爸?你不睡嗎?”
祁寄這些天經常這麼問,最開始是生怕爸爸又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離開,直到這兩天,這詢問才似乎變了一點,染上一點終於敢表露出來的依賴和眷戀。
裴俞聲坐在床邊,放輕了聲音:“我不走,我就在這陪著你。你想繼續聽睡前故事嗎?”
祁寄點頭:“想。”
裴俞聲便起身去把之前那本裝幀精美的書簿拿來,接著給祁寄念。
他念的並非幼童好聽的童話故事,而是一些設計師的作品介紹和設計理念。這才是祁寄最感興趣,也是能最快讓他放鬆的內容。
這也側麵印證了祁寄隻是精神情緒受到了影響,他的智商並未真正回到依戀父母的少年狀態。
溫和的聲音飄蕩在溫馨的臥室,厚厚的窗簾遮擋了室外的光芒。光線昏暗的房間裡,床上的男孩很快在輕緩聲音的陪伴下進入了夢鄉。
直到心率監測儀表示祁寄睡熟了,裴俞聲才起身離開。
一走下二樓,男人周.身的氣勢已經與剛剛有了明顯的差彆。
樓梯口有人等著,見他下來,恭聲叫了一句:“少爺。”
裴俞聲看著一樓客廳裡忙碌卻安靜的一群人,麵色無波,沉聲道:“收集到了嗎?”
恢複了原本的聲音,他整個人的氣勢是如此冰冷而凜然。
那人道:“已經收集好了,一切準備就緒,隨時可以開始。”
客廳內的幾人也紛紛朝裴俞聲恭敬示意。
裴俞聲走到客廳沙發旁坐下,展臂搭在沙發椅背,對躬身等候的人微一點頭。
那人隨即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嘟——嘟——”
等待聲有點長,但最後,電話還是被接了起來。
“喂?哥,是你嗎?!”祁鳴宇的聲音響起,呼吸間帶著微喘,明顯能聽出語氣中的緊張和激動。
桌旁等待已久的另一人迅速按下確認,一個聲音從桌上那個小巧彆致的音箱中飄出來,恰好落入手機中。
“鳴宇。”
“哥,真的是你?你怎麼一直不接我電話?”祁鳴宇急切地追問著。
“我最近有點忙。”經過剪輯修音的語句非常流暢,連字與字之間的聲調都銜接完美,莫說是隔著手機,就算是當麵也不可能聽出異樣。
電話那邊的祁鳴宇果然沒有懷疑,他隻是猶豫著,沙啞地壓低了聲音:“哥,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負責播放錄音的人迅速抬頭看向裴俞聲,就見男人抬手,無聲地比了個三。
“……”
音箱沉默著,沒有接話,隻隱隱約約響著一點被剪輯過的呼吸聲。
“你彆生氣了,哥……”祁鳴宇難得放軟了聲音,顯然也是被這些天的擔驚受怕嚇壞了,“我好好考還不行嗎?我已經到這邊好幾天了,吃的住的都挺適應的,老師們也很照顧我們。”
他吸了一口氣,聲音愈發沙啞:“就是一直聯係不上你……嚇壞我了。”
音箱回答了他:“比賽加油,好好發揮。”
“我知道。”那邊明顯有吸鼻子的聲音,然後的聲音才變得流利了一點,“你也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去。”
“對了,你前幾天放假在家,沒再不吃飯吧?冰箱裡有我留的東西,也不知道你看到沒有,你多吃一點,省得我好不容易回去你再病倒了……還有那些兼.職,你能不去就先彆去了,行不行?上上班做做設計就夠了,等我回去跟你細說這件事,你彆這麼拚了……”
客廳裡這麼多人,卻是一片沉寂,隻有祁鳴宇的聲音飄蕩著。
最後,也隻有音箱回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祁鳴宇又放不下心地叮囑了幾句,他難得有這麼絮叨又肯這樣好好說話的時候。不過沒多久,電話那邊就有人喊他,聽起來很是匆忙,顯然,這個電話也是祁鳴宇擠時間抽空接起來的。
那邊催得厲害,祁鳴宇沒辦法,隻好道:“我這邊要集合,就先到這吧,我說的話你記住沒有?哥你好好休息,等我回去!”
冷冰冰的音箱回了他一句:“再見。”
通話順利結束,屋裡幾人明顯鬆了一口氣,連為首的操作負責人都放鬆了不少。
保險起見,他們又把整個對話錄音存進了素材庫裡,以防不時之需。
做完所有收尾動作,才有人敢悄悄瞄了眼老板的表情。
老板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但好歹沒有要生氣的意思。
這應該還算圓滿吧?
最後,直到裴俞聲點了頭,一眾人才收拾好大包小包的工具,離開了這座彆墅。
祁鳴宇的電話就這麼揭了過去。
處理完祁鳴宇的事,裴俞聲又遠程開了幾個視頻會議,在書房裡處理了不少事情。中途祁寄醒來,他陪著人吃了頓家常晚飯,在降香黃檀的紅木餐桌上,用帶著浮雕暗紋的精致餐盤吃了一頓土豆絲加番茄炒蛋。
吃完飯,裴俞聲又陪祁寄做了一會兒手工,等男孩困了,才把他送回臥室,用睡前故事哄睡了。
心率監測儀印證了祁寄的熟睡,按照前幾天的經驗,用了新藥之後的祁寄晚上都會睡很久,基本會長達十個小時以上。
裴俞聲這時候才出了門。
這段時間也是他最忙的時候,他沒辦法真正做到全程陪護,隻能挑祁寄醒著需要人陪的時候回來。
不過經過這些天的調整和努力,裴俞聲倒也真的未曾錯過祁寄每一段清醒的時間。
他一直在儘己所能地陪伴著自己的小朋友。
這一夜同樣如此,裴俞聲計劃要在外麵待八個小時,然後趕在祁寄醒來之前回去。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僅僅在五個小時之後,天還沒有亮起,代表祁寄醒來的提示卻突然發送了過來。
這些天來,為了達成更好的保護,祁寄的心率一直被監測著,用的正是手鏈裡藏著的那些微型監測貼片。他剛剛將裴俞聲錯人的那段時間一直很黏人,睡覺都離不開人,後來才慢慢好了一點,不用一直守著。
不過裴俞聲依舊在實時接收著祁寄的監測信息,每次等人即將醒來的時候,都會第一時間叫一叫祁寄的名字,免得男孩再因為擔心爸爸不見了而難過。
可是祁寄這一次的蘇醒,卻和之前幾日有著明顯的不同。
收到被監測者清醒提示時,裴俞聲剛剛連夜敲定了一個合同,遲了幾分鐘才來得及抽身出來查看消息。
他沒料到祁寄會醒這麼早,照例點開視頻通話,叫了一聲:“祁祁?”
沒有人應。
高清攝像頭在房間各個角落捕捉那個身影,卻一無所獲。不僅如此,裴俞聲還收到了彆墅安保係統發來了的通知。
房屋正門被從裡麵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