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2 / 2)

但那些都和這回不一樣。

病症發作後的殘酷經曆到底到底還是對裴俞聲產生了影響,他漸漸開始厭煩起周圍人小心翼翼對他的態度。因為裴俞聲不肯入院治療,裴家派來的人幾乎是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而在這毫無喘息餘地的保護中,周遭所有人對他都無比小心,像對待一個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垂死之人。

最讓裴俞聲無法忍受的,還有那些知情者不經意間露出的憐憫。

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受得了彆人的可憐。

隨著時間流逝,這種厭惡與煩躁逐漸積累到了頂峰,等到一次被保鏢全程跟隨著簽完合同時,裴俞聲回到公司,準備讓特助通知高管開會,結果電話剛拿起來,卻自動接通到了療養師那邊,開口便建議他先休息一會兒。

裴俞聲終於摔了電話。

原本放在辦公桌上的座機飛出了很遠,砸到沙發上摔下來,兀自從聽筒中發出“嘟、嘟”的雜音。裴俞聲麵無表情地看著因為這巨響而衝進辦公室的保鏢,冷冷道:“監控撤了,所有人都給我滾。”

聞聲趕來的特助還想解釋什麼,裴俞聲卻一個字都不想聽。

“就算我真的得了病,我也不是現在就要死了。”

他吐字如冰。

“出去。”

就算真的確診了了,那也是裴俞聲自己的事。這麼多年過來,他從來沒和人訴過一句苦,連最難熬時都隻是去海邊坐一整晚。

這些人又憑什麼跳出來高高在上的可憐他,口口聲聲地為他好?

被他的氣勢所迫,特助和保鏢隻能先退了出去。

但等會一開完,裴俞聲回到辦公室,就見被重新收拾到光潔如新的辦公室待客廳裡,來了兩位背著大包小包的醫生。

怕裴俞聲生氣後不去做今天的檢查,裴家直接請了醫生上門來給他記錄數據。

裴俞聲簡直要氣笑了。

檢查之後,又是一場商業會談,等裴俞聲回到彆墅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這對幾日來連軸轉的他來說其實並不算晚,因為病症檢查和忙碌的工作,裴俞聲連續幾天都沒能回家住。

今天裴俞聲也沒有說好會不會回來,連續幾天不在,他原本以為祁寄會回家照顧弟弟,卻沒想到汽車剛一駛近,就看到了彆墅裡亮著的燈。

雇傭的保潔和花匠都不住在彆墅裡,這個時間還能在彆墅裡開燈的,隻有祁寄一個人。

站在車旁看著那暖黃色的柔和燈光,裴俞聲沉默了好一會兒。

許久,他才抬手揉了揉額角。

這些天他沒有回來,除了沒時間,也有沒整理好思緒的原因。

就像這些天和裴媽媽打電話,裴俞聲也隻是簡短應過幾句就會掛掉,從不多聊。

折磨漸深,在最在意的人麵前,他反而無法輕鬆自處。

但即使如此,看到祁寄在家等他時,裴俞聲的心緒依舊被撫平了許多。

祁寄給他的力量甚至比他想象中更多。

裴俞聲推門進去,發現客廳裡空蕩蕩的,並沒有人影,反而是開放式廚房的方位不時傳出些許聲響。

他在玄關換好拖鞋,就見聽到開門聲的祁寄走了出來。

男孩穿著一身暖黃色的家居服,踩著毛茸茸的拖鞋,在這嚴寒的冬夜裡,像突然降臨的春天。

裴俞聲的心口輕輕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沒料到他會回來,男孩也有些驚訝:“裴先生?”

裴俞聲摘下圍巾,向室內走去:“嗯,我回來了。”

他看見祁寄係著一條圍裙,手裡還拿著一雙筷子,問:“才吃飯嗎?”

“吃過了……”祁寄有些緊張地捏住了筷子,說,“是我在煮麵。”

裴俞聲問:“夜宵?家裡沒現成的可以吃了嗎?”

祁寄搖頭:“是練習。”

沒想到他會突然回來,男孩似乎有些慌張。

裴俞聲挑眉:“練習?”

他走進廚房,就見還沒收起來的麵板上擺著一些長長短短、明顯是失敗品的細長麵棍,不遠處的鍋還開著火,裡麵有白花花的條狀物體在翻滾,旁邊擺了兩個碗,碗裡泡著麵糊一樣的東西。

裴俞聲又走近了一點,才發現鍋中的條狀物體其實是麵條,因為粗細不太均勻,就被煮得半生不熟,有些地方還黏在了一起,分都分不開。

旁邊那兩個碗裡也不是麵糊,而是被煮好了的麵條,隻是因為沒煮成功,放久後吸完水就坨了,看起來像是一整碗麵糊。

祁寄也跟著走了過來,見狀更加不好意思,忙伸手關掉了鍋的電源。

“這是我和林阿姨學的手擀麵,一碗麵隻有一根,不過好像,一直不太成功……”祁寄有些局促,“我還是把這裡收拾了吧,馬上就好。”

他急急忙忙想毀屍滅跡清理現場,卻被人從背後抱住了。

肩膀微微一沉,男人把下頜抵在了祁寄的頸間。

祁寄的氣息一滯,沒再動作,他隻聽見對方輕淺的呼吸聲,輕輕落在耳畔。

許久,祁寄才輕聲問:“裴先生累了嗎?”

抱著他的男人動了動,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還好。”

祁寄覆住了對方圈在自己腰間的手背:“今天早點休息吧。”

裴俞聲低低應了一聲:“嗯。”

祁寄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我聽趙醫生說,裴先生今天有點不太高興。” 記住點擊進入實時的更新。

今天上門給裴俞聲檢查的人,就是趙明臻團隊裡的醫生。

裴俞聲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祁寄不由有些猶豫。

他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在這方麵,祁寄一向不擅長。他知道裴俞聲很不喜歡那種過度的關注,但其實祁寄自己,也是施加關注的一員。

祁寄不願意讓裴俞聲多想,他知道對方一直很堅韌,但生病的人總會脆弱,需要更仔細的關照。祁寄不願意因為自己的過失,讓裴先生誤以為自己是因為可能得病的事,才刻意對他好。

祁寄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用筷子撥弄了一下鍋裡看不出原狀的麵條。

“可能很多事情都會變,比如彆人的看法,比如未來的設計……畢竟世界一直在發展。但有些東西肯定不會變的,比如我做飯一直這麼難吃……”

裴俞聲失笑,溫熱的氣息打在了祁寄頸間。

祁寄還在努力說完最後一句。

“比如你永遠是最厲害的裴先生。”

“先生”兩個字乍一出口,就落入了另一個人的唇齒間。

裴俞聲什麼也沒有說。

他直接親了上來。

窗外,夜風凜冽,漆黑的夜幕下,忽而飄起了晶瑩的雪花。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瑞雪兆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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