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駕駛著馬車, 朝城中飛快趕去,將外間茫茫夜色甩在身後。
楚熹年坐在馬車內, 不由得陷入沉思,他又發現了一個被篡改的劇情:在《千秋封侯》原著中,先皇後明明是因病逝去,導致太子失去生母管教,日益頑劣,怎麼又變成了被皇帝勒死?
還有兵部尚書秦道炎。
楚熹年一開始其實沒有聯想到他身上,因為這個人物在原著中後期才會出場,而且戲份不多。
秦道炎此人野心勃勃。後期權勢日盛之時, 曾私通外邦出賣國情, 結果被晉王發現, 稟告給了燕帝, 判處斬首之刑, 晉王也因此立一大功。
秦道炎膝下義子無數, 其中便有一擅使雙劍之人, 名曰秦雙。他武功不俗,專門替秦道炎暗殺異己, 可謂心腹臂膀。
楚熹年一看見屍體上的劍傷,第一時間就想起了“秦雙”這個人物, 順藤摸瓜的猜下去, 幕後指使者除了秦道炎不做他想。
九娘這封信至關重要。如果她所言非虛, 秦道炎手中一定還有一個龐大的殺手組織。這件案子便沒有那麼好解決了。
但如果能收集足夠的證據,絆倒秦道炎,不僅能替謝鏡淵除一宿敵,還能讓太子在燕帝麵前立一大功。
所以這個案子該怎麼查,楚熹年還需要好好盤算盤算。
太子正在外麵駕馬車, 鞭子揮得啪啪響。沒辦法,楚熹年不會駕車,謝鏡淵又是個病秧子,剛才在井裡凍得半死不活,唯一能用的人隻有他。
太子心裡很不平衡,扭頭看向馬車裡麵:“你們兩個混賬東西,居然敢讓孤駕車?”
謝鏡淵無聲磨了磨鞋尖,忍著想把他一腳踹下去的衝動,擰眉道:“難不成你想走回京城?”
此處是一山道,路麵崎嶇,換個不熟駕車的人來,說不定把車趕溝裡都有可能。
太子重重冷哼了一聲,顯然心氣不平,馬屁股都快被他抽腫了。
楚熹年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一時又找不到蛛絲馬跡,但敏銳的第六感卻讓他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就在這時,謝鏡淵好似發現了什麼,忽然皺眉出聲:“等一下——”
太子停住馬車:“又怎麼了?”
一陣風過,山林簌簌作響。山穀掉下些許碎石,直接落在了馬車頂上。
謝鏡淵閉目不語,耳朵微動,似乎在傾聽什麼。少頃後倏地睜眼,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楚熹年拉出了馬車,連帶著將太子撲倒,就地滾向了旁邊。
“砰——!”
隻見他們前腳離開馬車,後腳一名黑衣人便從樹梢一躍而下,兩柄長劍閃著寒芒,直直從車頂刺進車內,劍氣將馬車劈了個四分五裂。但凡謝鏡淵躲得稍慢些,此刻隻怕已經被捅了個對穿。
楚熹年被謝鏡淵一拽,猝不及防掉下馬車,在碎石路上滾了幾圈才停住。他眼冒金星地坐起身,卻見一名蒙麵黑衣人站在不遠處,正用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盯著他們,左右手各持一把長劍,上麵未乾的血痕在月色下清晰可見。
秦雙——!
楚熹年見狀瞳孔微縮一瞬,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人物就這麼出場了。他慢慢從地上起身,內心不著痕跡估測著敵我雙方勝算幾何。
太子腦袋磕的不輕。他捂著頭皺眉起身,看見眼前一幕也愣住了。反應過來,隨即冷笑一聲,扭頭對謝鏡淵與楚熹年道:“我們三個一起上!”
他就不信了,三個還打不過一個麼?
謝鏡淵臉色陰沉,隻冷冷說了兩個字:“閉嘴!”
謝鏡淵若是在全盛時期,擊殺區區一個秦雙自然不在話下。但他現在體內餘毒未清,手無兵器,自保已是勉強,更何況還要保護楚熹年和太子,勝算便一減再減。
秦雙顯然對謝鏡淵有所忌憚,遲遲未動。他無聲挽了個劍花,身形融入黑夜:“把九娘的東西交出來,我或可饒你們不死。”
很顯然,這句話不能信。
楚熹年敏銳捕捉到了關鍵詞:“或可?”
太子在關鍵時刻倒頗有皇族風範,起碼沒嚇得屁滾尿流,嗤笑道:“你有膽子便來取了孤的性命,藏頭露尾,宵小之輩!”
秦雙聽見他自稱“孤”,不著痕跡擰了擰眉,顯然還沒斟酌好要不要殺太子。看來看去,這三人之中唯有楚熹年最好對付,劍鋒一刺,毫無預兆攻向了楚熹年——
“快走!”
謝鏡淵眼神一凜,一把推開楚熹年,直接迎了上去。他飛身躍起,直接避開劍鋒,以一個詭異精妙的姿勢彈指擊向秦雙手腕,趁他酸麻之際劈手奪了那柄長劍。
楚熹年沒想到謝鏡淵就那麼擋在了自己身前,有瞬間怔愣。反應過來,飛快解開自己腰間的香囊,將裡麵的東西儘數倒入手心,用力揉碎。
太子想上前幫忙,但根本插不進去,見楚熹年在旁邊不知道乾什麼,又氣又惱:“楚熹年,你比孤還沒用!”
看來太子對自己的認知還算清晰。
楚熹年知道,越是緊要關頭越不能慌。他一邊把掌心內的東西用力揉搓成粉,一邊皺眉往場中看了眼,卻見秦雙與謝鏡淵雙劍相擊,過招之時快得連殘影都看不清,周遭落葉碎石皆被劍氣所傷。
雖難分勝負,但再拖下去,謝鏡淵隻怕會力竭落敗。
太子從旁邊的山壁摳了塊石頭下來,站在遠處,對準秦雙腦袋直接用力砸了過去,結果還沒挨到對方肩膀就被劍尖擊成了碎塊。
謝鏡淵皺眉看了他一眼:“帶著楚熹年走!”
太子氣死了:“你讓孤走便走,怎麼還要帶著他!他就是個細作!”
然而他和楚熹年都沒有想走的意思。
漸漸的,謝鏡淵開始有些支撐不住,出招速度肉眼可見慢了下來。秦雙顯然也很吃力,額頭滿是密密的冷汗,他握緊長劍,正準備給謝鏡淵致命一擊,耳畔卻忽然響起了一道平靜至極的聲音:“你想要九娘的信?”
秦雙下意識看去,卻見楚熹年站在不遠處,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拈著一封血跡斑斑的信封,對自己笑了笑:“我把信給你,你放了我們如何?”
秦雙心想謝鏡淵實在難纏,這些人殺與不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拿到那封信再說,事後滅口也不遲。聞言當即收招停下打鬥,退出戰圈,一步步朝著楚熹年走了過來。
謝鏡淵臉色蒼白如紙,他麵無表情咽下喉間翻湧的腥甜,勉強用劍支撐住身體。擰眉看向楚熹年,對方卻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