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喜歡(2 / 2)

今夜雖平靜,房內的人和房外的人卻一夜無眠,皆都各懷心思。翌日清早,到了進宮赴宴的時候,楚熹年幾次都想和謝鏡淵說些什麼,偏偏一直沒找到機會。

謝鏡淵已經引了皇帝忌憚,本該韜光養晦,畢竟誰也不知道宴會上會發生什麼,去了難免惹禍上身。可他還是去了。

四駕的馬車搖搖晃晃駛向宮內,車輪滾過青石地板,發出一陣軲轆的聲響。

謝鏡淵坐在馬車內,一身玄色的華貴長袍,愈發顯得整個人陰陰惻惻。他仍舊披著厚厚的風氅,以帕掩唇,間或傳出一陣壓抑的低咳,眉宇間透著青白的病氣。

他麵無表情,既不和楚熹年說話,也不看楚熹年一眼。神情比臉上的麵具還要冰冷幾分。

馬車內置著矮桌,楚熹年斟了一杯熱茶,然後將杯盞輕輕塞到謝鏡淵冰涼的手中:“將軍喝些熱茶吧。”

他笑意如常,甚至比往常更深了幾分。白袍玉帶,有仙人風姿,看了能讓京中大半女兒傾心相許。謝鏡淵卻並不看他,闔目抽回了自己的手。

楚熹年見狀一怔,他托著瓷製的杯盞,無意識摩挲起來,猜到謝鏡淵怕是生氣了。隻是自己難道要在馬車上說這件事嗎,總感覺有些不合時宜。

他放下杯盞,猶豫一瞬,主動握住了謝鏡淵的手。雖然從前也牽過,但那都是懵懂之下的行為,這次意義格外不一樣些。

謝鏡淵細長的眉微微皺起,下意識就想甩開他,楚熹年卻用力扣住了他的指尖,掙脫不能,聲音低沉的問道:“將軍是否生我的氣了?”

謝鏡淵沒有回答,一雙狹長的眼睛看向他,喜怒難辨的威脅道:“楚熹年,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他用力反扣住楚熹年的手,隻要稍加動作,對方立刻便會筋斷骨折。

楚熹年善識人心,自然猜到謝鏡淵不會這麼做,對方甚至連三分力都沒使出。他任由謝鏡淵攥著,忽而笑了笑,冷不丁出聲問道:“將軍是何時喜歡我的?”

這句話如平地驚雷,炸得謝鏡淵觸電般鬆開了他。

楚熹年淡定抖了抖袖袍,想掙脫謝鏡淵的束縛,他有不下二十種辦法。瞧,對方這不就鬆開了。

他又問了一遍:“將軍是何時喜歡我的?”

謝鏡淵聞言扯了扯嘴角,他大概想做出一個冷笑且譏諷的表情,但未能如願。暗沉的眼眸陡然燃起了兩簇怒火:“誰說本將軍喜歡你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多麼欲蓋彌彰,多麼慌張無措。

楚熹年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傾身靠近謝鏡淵,將他抵在了馬車壁上。鼻尖挨著鼻尖,額頭挨著額頭,說話時餘息灼熱,撩起一陣微癢:“將軍若不喜歡我,為何要親我?”

當初是謝鏡淵先親的楚熹年,所以他輸了。

遇上這種場麵,自然也隻有落敗的份,搜腸刮肚也未能找出一個不丟麵子的回答。

謝鏡淵麵色僵硬,說不出話。他眯了眯眼,神情桀驁:“親你又如何,本將軍想親就親,還要你許可不成?”

這話說的,實在無理攪三分。

楚熹年聞言不禁低笑出聲,自己從前怎麼沒覺得謝鏡淵這麼有意思。他摸了摸謝鏡淵臉上冰冷的麵具,慢慢出聲:“嗯……若是彆人,自然不行,若是將軍……”

謝鏡淵下意識偏頭避開他的觸碰,隻覺得那半張傷臉是如此礙眼,連麵具都遮不住的難堪。指尖緩緩攥緊成拳,想起昨夜的事,不免更覺難堪。

他覺得楚熹年說不出什麼好話。

楚熹年卻聲音低沉道:“若是將軍,自然無不可……”

謝鏡淵聞言一頓,詫異抬眼看向楚熹年,沒明白這句話代表著什麼意思。然而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馬車就忽然停了下來,外間響起九庸的聲音:“將軍,已到了宮門外。”

謝鏡淵被打斷思緒,神情煩躁。

楚熹年往外看了眼,淡淡挑眉,心想倒也不急於一時。他坐回原位,重新牽住了謝鏡淵的手,這次扣得很緊,笑著道:“將軍,下馬車吧。”

謝鏡淵被他剛才那句話弄得心神不寧,就那麼被楚熹年稀裡糊塗的帶下了馬車。

宮門盤查極嚴,守門郎將仔細檢查著入宴的文武大臣身上是否攜帶兵器,若有佩劍佩刀皆不可入內。這是燕帝定的規矩,哪怕兵部尚書秦道炎、兵馬將軍謝鏡淵這種一品大臣也不能例外。

楚熹年任由士兵檢查,心想燕帝倒如原著中一般多疑。他舉止有禮,氣質不俗,兼得前些日子群英宴大出風頭,引得前來赴宴的文武百官紛紛側目而視。

金如海也來赴宴了,一身緋袍,威嚴有加。他並未在眾目睽睽之下表現得對楚熹年非常親近,僅在擦肩而過時略微頷首見禮。

楚熹年淡淡一笑,同樣拱手見禮。視線在半空中與他交彙,無聲傳遞著僅有他們自己知道的信息。

楚熹年並不避諱在旁人麵前展示他與謝鏡淵的親近,一路上並肩而行,看起來琴瑟和鳴,關係融洽。

謝鏡淵腦子亂糟糟的,還在想著剛才楚熹年的那句話,入席了也沒能靜下心思。偏偏宮內人多眼雜,不便開口詢問,隻得暫時按捺下來。

楚熹年今日來就是為了看白戲的。觀察觀察燕帝是何模樣,看看禁軍統領周溫臣的人設是否改變,當然,最重要的便是給秦道炎致命一擊。

謝鏡淵恨秦道炎。

這是楚熹年暗中觀察許久才得出的結論。雖然他目前尚未查清楚原因,但如果能替謝鏡淵鏟除一名宿敵倒也無不可,說不定還能降下對方的黑化度。

楚熹年不由得抬眼看向了對麵的緋袍官員。對方鬢發斑白,麵容蒼老,右眼帶著一個黑色眼罩,在一眾賓客中顯得相當另類,便是秦道炎了。

他眼神精明,落在謝鏡淵身上時,像刀子似的紮人。

楚熹年笑著在桌下拍了拍謝鏡淵的手,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今日我便替將軍除了此人如何?”

謝鏡淵曾經想過殺秦道炎,但並未得手。對方膝下數百義子,徹夜相護,實在難以鏟除,隻能靜待時機。而楚熹年直接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借刀殺人。

謝鏡淵也許殺不了秦道炎,但燕帝可以。

謝鏡淵睨了眼楚熹年,總感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個人挖去了許多秘密:“本將軍何時說過想除掉秦道炎?”

楚熹年不語,向他示意了一下剛剛入席的太子,唇邊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就算將軍不想,太子肯定是想的。”

太子出宮祭母那日,身邊的隨從被秦雙殺了個精光,還險些命喪當場。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不弄死秦道炎才奇怪。

謝鏡淵幽深的目光落在秦道炎身上,也不知摻雜著怎樣的情緒,隻覺烈陽當空也未能緩和幾分陰森的寒氣。

他捏住桌上的杯盞,抵唇,闔目,似乎想起了什麼陳年舊事,一字一句道:“楚熹年,今日若除秦道炎,我謝鏡淵的半條命便歸你了。”

楚熹年聞言一頓,心想謝鏡淵果然與秦道炎有舊仇,他笑了笑:“我要半條命來做什麼,將軍不如告訴我,該如何得到另外那半條命?”

他們正說著話,外間忽然響起了一聲獨屬於太監的唱喏:“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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