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的相貌,記得的人不多, 當年與她親近的人或死或貶, 隻剩下幾人。()
長樂是一眼就看出來的,但她除去信陽與穆涼外, 不曾與旁人說過。反是蘇長瀾, 她是在昨夜才看出來的,尤其是林然的伶牙俐齒, 與洛卿極為像。
洛卿善謀,在信陽征戰時給予不少幫助, 二人相輔相成,後來才會水到渠成。
而林然能布昨日之局, 可見心思也非淺, 她必須先除之。
“您或許忘了,不如去問問長樂, 她應該看出來了。且昨日先是林然綁了阿昭來鬨,信陽在後來捉人,若說二人沒有籌謀,臣不信的。且當年洛家家產憑空消失,您不覺得奇怪, 且看今日林家在大周的地位,總不免讓臣有些懷疑。”
她說得有道理,讓人不免生疑, 但明皇也非輕信之人, 對外吩咐道:“讓長樂過來。”
內侍立即去傳旨。
蘇長瀾又趁機道:“洛家當年一兩真金都沒搜出來, 您就不覺得奇怪,若林家今日的財富來自洛家,那麼所有的事情都能說得通了。洛卿在事發前就將家產轉移至林家,而將生下的孩子交至林放,才有了當年荒唐定親的事。那件定親之事,都是迷煙來迷惑我們的。”
她說得有理有據,明皇卻是不肯信,道:“當年洛家未封王之前,林家便已占據一席之地,且林放此人確有本事,不能說林家之財來於洛家。且穆能怎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洛卿之女,亂輩之事,他做不出來。”
“陛下不若去查一查,臣此事無證據,但林然的相貌可不是騙人的。”蘇長瀾道,她能抓住的也僅此一點,且信陽帶回府的那個孩子與她相貌性子無一相像之處,如何能不讓人覺得奇怪。
不多時長樂悠哉的跑來了,見到蘇長瀾一副嚴肅的麵貌,打趣道:“表姐這是怎麼了,打的是蘇昭,你這麼像是挨了打似的無精打采。”
明皇不理會她的話,直接道:“你可曾見過林然?”
“當然見過,還帶她去青樓玩了,可惜被阿涼教得太傻,麵對洛陽城最美的花魁都無動於衷,真是無趣,就像是穆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長樂接連歎息,餘光掃到沉默的蘇長瀾,心中一沉,這貨又出什麼餿主意?
聽她說完不正經的話,明皇才道:“她長得像洛卿?”
“您還記得洛卿的樣子真是不容易,確實有幾分像,人都說投胎轉世,或許林然就是洛卿的轉世,您該提防著我阿姐去搶親,到時丟了您的顏麵就不好了。”
“什麼荒唐的話,一句話的話囉嗦這麼多。”明皇不耐地斥道,對於蘇長瀾的話也信了幾分,她沉思一番後,擺手示意長樂出去。
長樂卻不樂意了:“您喊我過來,就說這麼一句話?像不像的事情,您問阿姐不就行了,問我做甚。”
她掃了一眼蘇長瀾,路過她身旁的時候低聲說:“人家憑真本事打敗你女兒,你就使這下三濫的手段來反擊,就怕我阿姐事後知道你如此利用洛卿,她會殺了你。”
洛卿是信陽心中最神聖的人,不可觸碰,不可褻瀆,被蘇長瀾這般利用,她若不惱,天就會下紅雨。
陛下在後,她不敢再多言,舉步離開,出殿後就遇到秦宛,她親昵一笑:“小阿宛,好久不見,我甚是想念。”
秦宛麵不改色:“今晨方見的。”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仔細一算,也有一秋未見了。”長樂挑眉,說罷就要動手,秦宛眼神中閃過不耐,略過她直接入殿。
長樂調戲不成,反摸了空,甚覺無趣,在殿外又候了許久,直到禍害蘇長瀾走了,她才再度回殿。
她去而複返,讓明皇抬眸,手中的禦筆方握住又放下,“你想說什麼?”
“兒臣隻是想知道蘇將軍又出什麼餿主意,她害了阿姐一生,好奇她看見與洛卿有一點點相似的林家主,想是不是勸您奪了林家的家產。”長樂一步一步踏上台階,落步沉穩,眸色中映著麵色如舊的秦宛。
秦宛隻當未曾看見,目光反看向明皇,長樂又是一陣失落,站在明皇身側,讓秦宛的視線定格在自己身上。
明皇未曾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隻望著長樂道:“你胡說什麼,整日就知道玩,何時替朕分擔些政事。”
“分擔很簡單,您讓我監國,您去休息,我肯定會讓您滿意,隻您舍不得罷了。母親口中的分擔像蘇將軍那樣,打著您的名聲耀武揚威,我也會做。蘇昭的事可不是陷害的,您讓人去郡裡查查她的出行,您肯定有新想法。”
“夠了,話那麼多,無事退下去。”明皇煩不勝煩,多年來好不容易按下洛家的事,如今又冒出水麵,如何不惱。
長樂眉眼帶笑,對明皇也沒有旁人那般尊敬,她對於自己母親的心思也十分清楚。坐在高位上,無非是權與錢罷了。
洛家是否謀逆隻有謀局的人知道,她也懶得去探究,隻是不想看到蘇家人占著陳家的便宜,她悠悠道:“母親若想讓林家成為第二個洛家,可曾想過林家的銀子是否會進入您的口袋。林家好比是一個會生錢的銀罐子,您一點點的取,它就會錢生錢。您如果連罐子一起搬了,得到的也隻有那麼一點,用完就沒有了。且再次提起洛家的事,您不怕阿姐當真做出謀逆的事。”
信陽當年在洛卿**後,差點就揮兵洛陽,若非當年與突厥僵持著,也不會簡單了事。
事情再發生一次,可沒有突厥來解圍了。她又道:“蘇長瀾對阿姐念念不忘,阿姐對洛卿癡心不改,這是一個死局,解不開的。林家是不同的,母親想想穆能對林然的袒護,八王九王兄弟情深,牽一發而動全身,動一個林家,可會天下大亂的。”
明皇眉心擰得更深了些,她不信任何人,隻信自己的判斷,長樂的話在理,可洛家留下大患,她亦不能饒,尤其是林然這樣的人。
攬儘大周財富,若心懷不軌,於大周而言是極大的禍害。
她不能放過。
“你下去,朕自己靜靜,此事不許告訴信陽,朕自有分寸。”她趕走長樂,自己靠於寶座上,手心下是數顆寶石打造的扶手,顯示她握有無上權力。
洛家是咎由自取,林然……她想知道這個小民究竟是不是洛卿的遺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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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立朝近二十年,蘇家罕見地馬失前蹄,不少人隻當是信陽公主所為,不知是林然誤打誤撞,信陽著人送了壇好酒至九王府。
她突然送酒,讓穆能喜不自禁,抱著酒就不撒手了,讓人去感謝信陽公主。
酒是好酒,藩屬小國進貢時,陛下賞賜給信陽。
信陽無事不飲酒,因此而留下來,此次正好送給穆能。
穆能再次掉進酒缸裡,也不小氣,命人去請八王來喝酒。八王帶著齊妗來飲酒,兩人是空手而來,這麼多年也是習慣。
信陽送酒打亂了林然的計策,氣得她拿棍猛抽練習用的木頭人,嘀咕道:“該謝也是來謝我,謝阿爹算什麼,信陽公主莫不是最近眼睛不好用了,應該請個大夫上門去給她治眼睛。依我看,兩人就是一丘之貉。”
她邊打邊砍,嚇得婢女不敢接近,遠處走來一少女,亭亭玉立,粉色蝴蝶衫嬌俏,她望著那抹背影,笑話道:“打不過人,就拿木頭人出氣,我要去告訴十九姑姑。”
林然停下來,轉身看著有些熟悉的小姑娘,上下掃了一眼,發髻上的簪花好似是她送的,這麼多年竟還留著,她不好罵人,就道:“我還是你的小姑姑,你好生無禮。”
齊妗一噎,拒絕道:“我不信你,你沒同十九姑姑成親,就不算。”
“我們明春就成親,到時你莫要抵賴。”林然出了一身汗,將木棍放回木架上,自己回院子去沐浴,便道:“你去找阿涼說話,我先去洗澡。”
“我也去,聽說九王府的浴室很大,我想進去看看。”齊妗巴巴地跟著過去,眼中皆是好奇。
林然不動了,占著長輩的氣勢訓她:“這麼多年你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嗎?我要洗澡,你進去看算怎麼回事,要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你又不是男的,再說我去看浴室,又不是看你,這麼多年你怎麼光長火氣,不長個子,我都比你高了,羞不羞?”齊妗作勢刮了刮自己的臉蛋,發髻上蝴蝶釵隨之晃動,俏麗之色,猶如春景。
好不容易忘記的事,又被齊妗提起,氣得林然翻了翻眼睛,她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傲嬌地轉身就走,不和她說話。
凡是說她矮的,都是眼睛有問題,阿涼說她還會再長的。
阿涼是不會騙她,那就是這些人在騙她!
林然離開後,齊妗自覺沒趣,隻好先去老夫人處請安,恰好穆涼也在,她歡喜地過去行禮:“十九姑姑。”
穆涼在看嫁妝單子,穆家本是貧困潦倒,就算有穆能的俸祿在撐著,也難以改變困局,後是林肆送商鋪送良田,這些年才有起色。
魏氏當年得了不少好東西,如今被鎖在庫房,老夫人想著林家的東西也該給林家,阿涼若嫁給林然,就用這些做嫁妝。
阿涼若不肯嫁,這些東西就封好交給林然,總之做好兩手準備。
齊妗喚過之後就在穆涼身旁坐下,一眼就看到單子上的字,“十九姑姑在準備嫁妝?”
嫁妝二字讓穆涼臉色微紅,她將單子順手合上,笑道:“不是,不過是準備清理庫房。你今日怎地過來玩了?”
“九祖父請我祖父來喝酒,我就過來玩。”齊妗托腮看著十九姑姑麵色上的粉色,猜測十九姑姑肯定在騙人,如果不是在整理嫁妝,那她臉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