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你今日在這裡留飯,我讓人喚林然過來。”穆涼道,說話間麵上的紅暈散去,抬首吩咐婢女:“你去請林姑娘過來,就道今日在祖母處吃飯。”
待林然洗澡過來,齊妗纏著穆涼說話,老夫人在一旁聽著,她悄悄走近,就聽齊妗道:“我祖母在給我準備明歲的及笄禮,十九姑姑到時記得去玩耍。”
“及笄之後就該嫁人了,你定人家了?”林然冷不丁地說一句,將她纏著阿涼的手給挪開,道:“坐好,看你歪坐像什麼樣子。”
“就曉得欺負我。”齊妗規矩地坐好,眼看著林然坐下來,她才想起她前些時日見到了東宮太子,她立即道:“林然,你見過太子殿下?”
“見過,迂腐頑固的老頭一個,白發比起陛下都要多些,能做你祖父了,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林然擺擺手,太子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
齊妗瞪她一眼,道:“你胡說什麼,前些時日我偷聽到長輩的話,提到東宮幾位郡王,我算了算,與我年歲相當的,隻有最小的臨南郡王了。”
“那位最小的領了差,在東華門當差,管著一宮之門,隸屬於金吾衛。”老夫人適時地開口,怕三人不了解,又解釋道:“這位郡王也算上進,與太子截然相同。”
齊妗麵色一紅,為難道:“我不想入東宮,那裡水深,我不願進。”
老夫人沉默下來,林然瞧著她不願的模樣,小聲道:“你不願,世子也不會壓著你去東宮,既然不願就早些定下來,免得再生波折。”
“你可知幾位異姓王的後嗣親事都是難上加難,看著王位風光,其實無朝臣敢攀附。當年十九姑姑便是如此,十五歲還未定親,就是因為三王之變,才會白白便宜了你。”齊妗歎氣道,她阿爹娶的是五品文官之女的母親,實在因為沒有什麼威脅,可她感覺得出阿爹對母親隻有尊敬,沒有感情。
這樣糊塗過了半生,她寧願不成親的好。
齊妗一語提起往事,穆涼眸色微深,勸她道:“你怎地那般悲傷,那位郡王並不差,聽說風流倜儻,也算是一良才。”
齊妗沉默下來,絞著手中的帕子,擺明不願。林然見不得她要哭不哭的樣子,這麼多年還是沒有改變,她道:“不嫁就不嫁,太子未必看得上你。”
太子眼光極高,自己無甚能力,還嫌棄旁人地位不高,配不上東宮的人。
齊妗不知內情,好奇道:“太子很挑剔?”
林然打了比方:“就如同學堂夫子,你如何做,他總會覺得你不夠好,可不想想他自己能力也不好,無甚臉麵挑剔彆人。”
“我不喜歡學堂夫子,老頑固。”齊妗癟嘴。
“莫要亂說,該吃午飯了。”穆涼打斷兩人的胡言亂語,越說越不像話,被旁人聽到定會套上大不敬的名聲。
兩人不再多話,一道坐下吃飯,前院裡的兩人已將信陽送來的酒都喝光了,兩人趴在桌子上猜拳。
誰輸了,誰喝酒。酒喝完之後,就換水,喝儘嘴裡沒味,穆能暴跳如雷。
八王望著他大笑,笑話他:“讓你寵、一個兩個都被寵壞了,你看我家那個在我麵前大氣都不敢喘,哈哈哈哈……”
齊妗與林然趴著門板看熱鬨,裡麵兩人沒有聽見,穆能拍了拍桌:“老子喜歡寵,寵女兒不丟人。老子要是能生,再生幾個女兒寵著,林然哪裡不好,你看她打得蘇家那個誰爬都爬不起,你家齊越能打嗎?”
他頓時覺得自豪,洋洋得意,八王啐了他一臉:“再好也不是你生的,得意屁,我告訴你,林放生個女兒便宜你了,你把人家姑娘教得天不怕地不怕,早晚會出事。”
“狗屁不通!”穆能大手一揮,滿不在乎道:“她有分寸,再說……她惹麻煩,老子給兜著,怕什麼……”
兩人酒醉一陣攀比,說得都是小兒女的話,林然頓覺無趣,本想偷聽幾句朝堂的事,哪知這兩人比起兒女來,真是越老越無趣。
她轉身就走,齊妗糊塗起來:“林然有那麼厲害?她不是長不高嗎?”
八王九王酒醉後,自有仆人扶起兩人去休息,都見怪不怪了,難以看出兩個醉鬼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威風赫赫。
齊妗帶著祖父回府,林然讓人從庫房裡挑了些簪環首飾送她,話說得好聽:“我作為小姑姑,送給你玩的。”
她送的都是市麵上難得一見的,且價值不菲,齊妗一見就喜歡上了,聽她又占自己的便宜,氣得不肯收。
無奈,穆涼出來說和:“十九姑姑送你的,與她無關。”
齊妗捧著匣子吸了吸鼻子,瞪著林然:“你長不高,肯定是因為你嘴太壞了,老想著占人便宜。”
林然:“……”她要打死這個嘴巴壞的。
****
中秋佳節前一日,戶部將地契送了過來,主人寫的是林然。
林然花了高於市麵價一倍買來的,本不心疼錢的,可總覺得自己又被信陽誆騙了,隻明日要入宮赴宴,她改日再去宅子裡看看。
次日的時候,她起的比往日有些晚,今晚定鬨得晚些,不如白日裡多補眠,養養精。
她不起,自有人來催,穆涼見她未有動靜,不放心地過來看看,先探了探額頭,覺得沒有異常,才好笑道:“今日怎地賴床了?”
“晚上肯定好累,我多躺會,你要不要也再躺會。”林然伸手拉她一道躺下。
她手心滾燙,摸得穆涼不自然,忙道:“我都已穿戴好了,躺不了,你也早些起來試衣服。”
“試什麼衣服?”林然奇怪,抬眸卻見阿涼今日薄妝精致,眉眼處的花鈿也極為愛人,遠山黛眉似山霧朦朧,美□□人,她忽而失去‘再躺會’的想法了。
她快速地坐起來,細細凝視阿涼一番,指尖撫上眉心,喜道:“阿涼今日好美。”看似清冷,一顰一笑間帶著不經意間的溫柔,微微抿唇,溫柔更顯。
林然衷心一誇,讓穆涼忍不住側首,道:“今日赴宴,自然要莊重些。”
“莊重些好、莊重些好。”林然連連點頭,炙熱的目光看得穆涼耳尖微紅,她能感覺出小乖看她的眼神,從依賴不知不覺間變為炙熱,悄然的變化讓她不知所措。
林然的變化並非因外界,而是她自身。她二人之間的婚事,讓林然從小就知她非母親非阿姐,親情中帶著不一樣的感情。
自小的潛移默化,加上林肆早些年的叮囑,讓林然視她如妻。
這些時日來,她看著林然的成熟,她的長大,心裡欣慰間又帶著掙紮,這樁親事該不該繼續下去。眼前迷霧重重,她對林然的身份也略有些懷疑。
林肆是洛家庶弟,那麼他忠誠對待的林然就僅僅是林放之女?林肆當年什麼都不肯說,寧願麵對性情不定的信陽,都不願多說一字,她不得不懷疑。
若林然是洛卿冒死送出去的孩子,那麼怎會有這樁親事。她與洛卿之間雖相差十歲,可終究是姐妹,亂輩分之事,林肆如何能做得出來。
迷霧重重,讓她不敢再走下去,父親對這件親事保持中立,將決定權放在她這裡,不逼迫不勉強,讓她一人在水中沉溺,僅小乖這根稻草。
抓住這根稻草共沉淪,還是放棄後獨自沉溺?
這個選擇,太難、太難。
穆涼神色癡惘,林然卻沉迷於她的‘美色’中,溫柔沉默,觀之可親。
她心動,忍不住微微湊過去,凝視她眼眸中的迷霧,阿涼之美,雖不算傾國傾城,可有獨屬於她的美,溫柔二字不足以形容她的好。
穆涼回神,就被迫迎上小乖真摯的眸色,那雙眼睛微微勾起,帶著年少人的熱忱,還有她的笑。她驀然一驚,林然的鼻尖碰上她的鼻尖。
炙熱的呼吸纏繞,分不清是誰的。
林然眼中似是囊括著千山萬水,又仿若是山中春景,迷霧而空靈,讓她不覺安靜下來,靜靜去凝望,一寸都舍不得挪動。
穆涼沉默時溫柔可親,身上清香淡淡,林然仿若失魂落魄般不斷讓自己靠近她,目光移動到她微抿的紅唇,心中的**忽而湧上頭腦。
她不知理智為何物,隻想去親一親她。
幼時明明親過很多次,她還是忍不住去想一親方澤是何滋味,是甜蜜還是苦澀,總是令人忍不住去品嘗。
她大膽地湊了過去,唇角輕輕碰了碰。
輕碰的瞬息,她感覺到了一股甜蜜,與幼時不同的歡喜。
碰過之後,她沒有立即離開,反是再次碰了上去,去感受那股甜蜜,阿涼僵持不動,唇角緊抿著,平整的弧度似在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