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狀(2 / 2)

婢女將藥膏取來,林肆接過,吩咐她去請大夫來。

郡主府裡因他在,林然特地從江南請了名醫來,治療燒傷不在話下。

大夫來後,瞧見手腕上的傷,見林然平靜之色,也不說其他的話,調了燒傷的藥,一麵道:“注意飲食,清淡為主,另外不能碰水,入睡時也要小心傷口,冬日裡容易磨蹭傷口,待抹了傷藥,用紗布裹起來,不能隨意用勁,留疤不好。”

認真囑咐後,調製了傷藥,讓人去熬些清火的藥湯。

林然得了囑咐後,也未曾在意,林肆察覺不對,道:“你這是怎麼傷的?”

“大概是腦子被驢踢了才傷到的,嘶……輕些。”林然終究扛不住了,忍不住瑟縮了兩下。

她閉口不言,林肆也猜測出些許源頭,“是穆王爺傷的?”

“不是,是我自己傷的。”林然依舊不說話,見婢女抹了藥膏來,沒出息地縮了縮手。婢女拽回她的手,“家主躲甚,您不是很豪氣嗎?剛剛翻牆可快了,一眨眼就翻過了,穆郡主看到了定誇您。”

“閉嘴,讓你話多。”林然罵了一句,吃飽了抵抗疼的毅力就淡下去,她扭頭看向林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阿舅,你可想到了?”

“你想文戰還是武戰?”林肆也不客氣,對付穆能也不是沒有辦法,他蠻橫,他們也可蠻橫不講理。

林然疼得眼睫發顫,鼻尖滲出細密的汗珠子,“文戰是什麼?”

“你與穆郡主是明媒正娶,王爺無故將人帶走,你大可去京兆尹處告他。”

林然眨了眨眼,額頭的汗水順著眼睫滑了下來,“那武戰是什麼?”

“你有理,帶人去王府要人,林家管事多,夥計更多,停業一日,將王府圍困一日,圍得水泄不通,三兩日就可。”

“武戰好像不占理,王府府兵也多,打不過。”林然搖頭,阿爹那個火爆性子,真能提刀砍出來。

林肆吃粥,見她疼得臉色發白,心中一狠,建議道:“你怕甚,府兵功夫好,你找信陽殿下借些府兵來,到時打起來,你也不輸理。”

林然不想搞得這麼僵硬,打架一事畢竟不擅長,搖首道:“文戰為好。”

林肆見她對穆能仍是敬畏,搖首道:“不若你文戰武戰都試一試,穆王爺愛麵子,你這樣一告,他必會暴跳如雷,你躲起來不見他,怕甚。京兆尹是個能人,你給足好處,不用你出麵,他自給你辦得妥帖。”

見林然不肯,又勸道:“你若不肯,還有下次,他稍有不順,就會讓郡主回娘家,你若一次解決,必有後遺症。”

“這倒也是。”林然放下自己的手腕,幾層紗布裹得輕巧,也不會悶著,她凝視那抹白色後,心中七上八下,“要不我試試?”

“大可一試,我給你寫狀紙,你回去換身乾淨的衣裳”林肆鼓勵道。

上過藥後,林然回屋去淨身沐浴,她方回到院子裡,婢女就引著信陽走過來。

信陽從紫宸殿而來,朝服未換,上下打量她一眼,她在戰場待得就久,十分敏銳,聞到血腥氣後,抓住她的手:“誰又綁了你?”

“您且鬆手,再捏就廢了。”林然疼得小臉皺在一起,深吸一口氣,嚇得新陽鬆開她,見她雙手上都綁著紗布,頗為奇怪。

信陽也不再擔憂,瞧著她衣袍上燒毀的衣角,“你從火坑裡出來的?”

“差不多,信陽殿下借我些功夫好的人,付工錢的。”林然引著她進來,婢女端來熱水,她直接脫外袍,自己去擰水裡的帕子,信陽直接奪了她的帕子。

“大夫沒讓你不要碰水?”信陽斥一句,將擰乾的帕子遞給她,恐她不自在,借口道:“你要人做什麼,搶人不成?”

“阿舅說讓人去王府要人。”林然隨意道一句,對著銅鏡擦了擦自己頸間的臟汙,想起京兆尹是信陽公主府的人,不免緩和了語氣,“我記得京兆尹是您的人?”

“你要他做什麼?”信陽凝視她狡黠之色,蒼白的麵上湧著淡淡的笑意,肆意而自信。

林然在櫃子裡亂翻一通,去找合適的衣袍,“我去告狀,希望他能幫助一二。”

她不知自己衣袍在哪裡,翻得亂七八糟,也不習慣去喊婢女。信陽看得皺眉,“你府上婢女用來做甚?”

“阿涼整理的,我不習慣旁人。”林然在櫃子裡藏了算盤,被婢女瞧見覺得丟人,自己翻出一件藍色的袍服,隨意換好。

她對穆涼的依賴超過信陽的想象,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等她換好之後,婢女送來狀紙。

她接過一看,犀利的言辭像是林肆的風格,明白她二人的想法,也不去阻攔,反讚同:“京兆尹知你如今的身份,不會為難你,你且去就行了,他會幫你去王府找穆能商議。”

林然感激地看她一眼,接過狀紙就出府,走到門檻處,信陽開口:“你與穆涼,當真不後悔?人行一生,你若不變,我自然不會做什麼棒打鴛鴦之事。此事你若答應了,將來再變心,穆能不對你怎樣,我便不會同意。”

她與洛卿皆是鐘情之人,這麼多年穆涼所為,她亦看在眼裡,縱不符合倫理,也已成親。到底也是做不出拆散的事,但林然心思不穩,此時不同意,和離也可。

一旦下定決心,就不能負心,她容不下負心之人。

她首次表態,讓林然詫異,轉過身子看她:“殿下之意,當真?”

“我何時誆騙過你?”信陽篤定,她再是不濟,也不會欺騙一個晚輩。

林然認真地看著她:“我自然不會改,反是殿下欠她的,終究要有解釋的。”

“你指和親之事?”

“自然。”

林然語氣不善,讓信陽略微反感,冷冷一笑:“和親之事,非我提起,我隻不過將突厥的意思轉告陛下,如何就是我的不是?”

“殿下自覺有理,那就有理。”林然也不去辯解,當年之事再是計較,也講不出道理來。

林然轉身就走,一句話都不說,不屑又倔強,讓信陽的心冷了冷,又想起她是穆涼養大的,也不去計較她的態度。

人活著就好,何必計較她心在哪裡,再者早就長大,心思勝過她,自有自己的想法。

****

林然帶著小廝,打馬去京兆尹處,坐在馬上吩咐小廝去擊鼓,自己安然坐在馬背上。

鼓聲響後,衙役探頭,見到馬上之人,又縮回去。

片刻後,京兆尹腳不沾地地跑出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肥碩的身子瞧著極為憨厚,一樣雙眼睛也不大,臉上的肉擠著眼睛了。

他一跑,肚子上的肉就跟著 一動,林然第一次見他,被他這副滑稽的樣子逗笑了,她翻身下馬,先行半禮:“衛大人叨擾了。”

“不叨擾、不叨擾,林家主有事吩咐一聲就是了,下官必儘力去辦。”衛漢洲眯眼一笑,俯身做小也不覺得丟人。

鼓聲引來不少百姓,他彎腰請林然入內說話,林然也不客氣,大步走進,將狀紙遞給他:“我來告狀的,衛大人可接?”

“您的狀紙肯定接、肯定接。”衛漢洲加快步子,有些跟不上她的腳步,接到狀紙後就停了下來,大致看了一眼,覺得頭疼,又不能不接。

硬著頭皮看完後,臉上的笑就僵住了,他為難道:“九王爺府上誰敢去,您要不去找信陽殿下試試,她二人品階差不多,說話也好說,下官這都低了多少品階,怕是他不聽。”

“衛大人去辦就是了,穆王爺沒道理,你去上奏陛下也可,事成之後,不會虧待您的。”林然以利益誘惑,再有信陽殿下在,衛漢洲不會拒絕。

衛漢洲為難了會,臉上的肉抽動幾下,咬牙道:“下官去試試。”

“衛大人儘管去做,出事自有信陽殿下承擔,林家在郊外有處莊子,景色不錯,夫人明歲可去避暑。”林然大方道,一個莊子幾千兩銀子,也不算虧待了。

“林家主客氣了,為您辦事,是下官的榮幸。”衛漢洲笑了笑,也沒有拒絕,信陽殿下知曉,等於就是她的賞賜,作為下屬,他不會傻氣拒絕。

他極會辦事,林然也不多話,瞧著遠處的衙役,又添一句:“出行的兄弟事後去林家繡坊給夫人孩子做幾件新衣過年也好。”

衛漢洲笑著答謝,許久沒有遇到這般大方的主子了,忙帶著衙役去王府。

林然則回府睡覺,讓管事吩咐下去,明日林家所有的店鋪關門,衛漢洲辦不通,再讓人去登門要人。

躺下來後,感覺全身都疼,疼得又睡不著了。

她翻了個身子的功夫,婢女匆忙過來:“家主,趙東家來見您。”

“哪個趙東家?不見,就說我被歹人傷了,不能出屋門見客。”林然將自己裹進被子裡,蹭到傷處,疼得一個激靈,見婢女傻站著,將枕頭砸過去:“趕緊去,彆站在我麵前。”

她素來溫順,突然發火,嚇得婢女一抖,話說不全就退出去了。

那一廂的衛漢洲坐著馬車去王府,讓人將正門圍住,瞧門進府。

進府後,話沒說幾句就被王妃趕了出來,王爺的麵都沒見到就被趕了出來,衛漢洲看著憨厚,心思卻不簡單,既得了林然的好處,不能就這麼打道回府。

站在府門前思量一番,讓人去取了銅鑼,又道:“見到穆郡主,你們夫人孩子一人幾套新衣服,林家繡坊隨你們挑,見不到全都回家找夫人孩子哭去。”

幾十人眼裡發著亮光,他將狀紙遞給一人:“照著念,一遍敲一聲鑼鼓,記住千萬彆進府,不然大理寺的少卿就是你們的榜樣。”

都知曉少卿闖進府被九王打斷了腿,衙役們對視一眼,心裡有數後,一人敲鑼,一人念著狀紙:“南城人氏林家林然與郡主穆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琴瑟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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