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1 / 2)

林然神色自若, 目光在幾人之間徘徊, 再次看向新帝, 她勾了唇角,沒有再說話。

禦座上的新帝麵色不對, 陰狠之色是不必說, 還帶著幾分讓人看不清的情緒,就像是麵臨生死大局般。

片刻後, 內侍又將她引出去, 送回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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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裡起風的天氣帶著淒清,刮過肌膚, 微微生寒, 客棧裡的二樓窗戶大開, 秦宛依靠著窗戶,眸色落在遠處虛空的驚鴻上,匆匆一瞥, 已然不見。

在這裡等了信陽數日,枯燥的日子裡帶刺激與忐忑, 算算時日,她近一月未曾見到長樂, 也不知她如何了。

長樂性子懶散, 幼時被明皇寵大了, 當年先帝沒有猝死,她應該依舊活在父母的寵愛中,沒有想著朝堂事, 不會學著涉及陰謀詭計。

先帝若在,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就連洛卿也不會慘死。

大雁南飛,成群結隊,自眼前飛過,她凝望許久,外間傳來腳步聲,眼睫一動,豔麗的容顏掠上警惕。

抬手將窗戶關好,同時傳來敲門聲,她屏息凝神,“大人。”

聞及熟悉的聲音後,她打開屋門,將人迎進來,先道:“洛陽發生何事?”

若無大事,斷然不會有人追尋到此處來。

來者是個賣菜大漢的裝扮,他拱手行禮:“宮裡賢妃歿了,新帝頻繁召太醫,許是身體有恙,大人可要想好退路?”

麵對信陽這般的強悍的對手,無人敢掉以輕心,在這樣沉浮的歲月裡,兵者占據上風。秦宛籌謀至今,未曾得到兵力,金吾衛的叛變出乎她的意料。

如今範奎被殺,她方能使上幾分力氣,隻是收效甚微,但新帝染恙,就不同了。

新帝初登基就染恙,到底是病還是毒,都無人知曉,她沉吟道:“你去著人打探下,新帝是何病,另外林然在宮裡如何?”

“新帝將人扣在宮裡,雖說是囚禁,並未動其一根頭發,對信陽還是有幾分忌憚。”

秦宛心中有數,新帝並非是對信陽忌憚,還是想的是林洛兩家的銀子,真的將林然怎樣,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不禁冷笑,陳知辰的腦子約莫是被銀子塞滿了,危急關頭想的竟然還是銀子,信陽即將兵臨城下,銀子有何用處,不如將林然作為人質為好。

“你去找人在新帝麵前進言,林家的銀子不值錢,隻需將信陽擊退,銀子還是朝廷的。林然的用處並非是銀子,而是牽製信陽。且告知她,信陽已在秘密回來的路上,不需幾日就會回到洛陽。╭╭”

“是,下官明白。”

“還有穆涼處也盯緊著,莫讓她出洛陽城,林然在宮裡的處境也一並透露給她。”

秦宛仔細吩咐,她一直沒有查清穆涼離開洛陽一年多是因為何事。

憑借著林然在洛陽城為質的身份,穆涼喜她愛她至深,斷斷不會因為老夫人的病情就會分離這麼久。

究竟是何事在穆涼心裡重過林然?

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穆涼好端端回來,似沒有發生過旁的事情,就連林然也是與平常無異。林然的心思當真如洛卿一般,深不可測。

總之,在信陽入城前不能留下她,借刀殺人也可。

來人得了吩咐後,臨走前對她的話有些奇怪,反複問道:“大人的意思是林然不可留?”

“你覺得她能留嗎?”秦宛反問,林然若像林湘那般弱小無害,大可留著,偏偏她像極了洛卿。

“下官知曉了,既然如此,宮裡有些人脈,不如借新帝的名義動手,就算信陽殿下入城,想到的隻有新帝。”

“明白就去辦,說這麼多做甚。”秦宛略微不耐煩,長樂對林然一直都算嗬護有加,若是知曉她的想法,必會阻攔,又囑咐道:“莫讓長樂殿下知曉。”

“下官知曉。”來人小心謹慎地退出屋子,從客棧後院離開。

他離開,秦宛依舊靠著冰冷的牆壁,全然不像之前的擔憂,站姿木然,就連表情都未曾起半分漣漪,眼神平穩而沉靜。

去見她的人是鳳閣中人,對新帝的言行都極為了解,也是秦宛留下的探子。秦宛人出洛陽,對於宮裡局勢卻很清楚,也熟知新帝驕傲自大的心思。

信陽對新帝沒有太多的恨意,最多趕回來救出太後,新帝被廢,信陽軍功赫赫,就是最好的儲君人選。

她何不將水攪渾,讓姐弟二人鬥上一番,最後必然還是太後出麵穩定局勢。

秦宛抿了抿唇角,重新推開窗戶,再不見南飛的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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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陽行兵神速,將部下分散,各自進洛陽,絲毫沒有引起旁人的懷疑。

馬車上的孩子在逗弄著小貂,明明相處兩三月了,日日在一起,一人一貂相處也不融洽。小孩子的性子不好,明明小小的一隻,動手打人的速度利落,稍有不慎,就衝小貂拍打。

小貂的性子也不算溫順,被打後張牙舞爪一陣,在婢女的安撫下才會安靜下來。

信陽多日來都在解決前齊戰事,對孩子的事不夠上心,回洛陽時索性將人帶著一道回來,在城外等著部下集結。

城內情況如何,並不清楚,她命人悄悄將八王請出城。

本想讓穆涼出來將孩子安頓好,派出去的人都道郡主府外暗探無數,一見穆涼,可能自己都會暴露。她請不得,隻有請八王了。

八王的王妃慣愛出城焚香,以此作為幌子,也不會有人在意,王妃去寺裡焚香,他則從後山下山,在林中密會信陽。

林間說話不易,信陽將人請入馬車商談。

八王一掀車簾,就見到裡側的孩子,坐著車裡,手在戳著白貂的腦袋,口中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麼。

他當即愣住了:“這是哪家的孩子?”信陽殿下離開洛陽兩年,不會又添了孩子?

信陽未曾察覺他的心思,也沒有泄露小小乖的身份,隻道:“故友所托。”

“哪家故友?”八王不死心地問了一句,看著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莫名想起林然幼時,也是這般的模樣,他更加確定是信陽在外的孩子了。

憑著信陽現在的身份,哪家故友會腦袋不好使地將孩子托付給她。

猜測是一回事,說出來就變味道了。他一直覺得信陽過於周全了,朝廷的頂梁柱固然讓人可敬,可揭開那層虛偽的表麵,信陽還剩下什麼了?

兩人方說了幾句,就見孩子伸手拍了一下白貂的肚子,白貂如風般向信陽的腳下鑽去,窩著不動了。小小乖當即爬過去,還要再打,信陽無奈抱住她,拍拍她的小手:“怎地那麼壞?”

小孩子依舊盯著白貂,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小手指著那隻貂,不知在說些什麼。八王玩味地看著兩人,將白貂從信陽腳下抱上自己的膝蓋,小孩子立刻就安分起來,抱著信陽的脖子不動了。

八王見兩人親密的動作,不由笑道:“她是不想貂待在殿下的腳上,不想貂與你親近。”

信陽微微詫異,可孩子抱著她不動了,也不知是何故,她淡笑一聲,沒有接過這個話題,反問起宮裡的情勢:“林然如何?我不敢帶大軍回城,也是怕陳知辰狗急跳牆,對林然不利。叔父可有辦法,將林然帶出宮?”

抱著小的,還要惦記大的。八王慨然一笑,“我在宮裡無人,怕是不可。隻要殿下快速入城,一夜間解決洛陽,新帝就來不及對林然動手。”

“我曾想過,可洛陽城內的布防都已改動,無法窺測,不敢貿然行事。”信陽皺眉,她不能孤注一擲,林然生死大過那個虛妄的位子。

八王許久不管朝堂事,對城內布放也是不清楚,道:“金吾衛輪流當值,其餘便不知曉了,我回城給殿下去打探一番。”

“也可,勞煩叔父了。”信陽道謝,肩上的孩子動了動,雙手摟著她的脖子,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不識眼前的人。

八王見她轉過身子,朝她伸手,忍不住逗弄:“八爺爺抱一抱。”

信陽沉了麵子,方想開口,可輩分一事在林然處就一句弄不清楚了,在小小乖這裡更是不清,索性不去理會,道:“她不喜生人。”

“原是如此,臣還未曾恭喜殿下。”八王朗朗一笑,掀袍踏下馬車。

信陽沒有在意他意味深長的笑,那隻白貂複又鑽回她的腳下,孩子又動了動,踢了踢腳,不喜它的走近。

部下趕著馬車,車子一陣晃動,孩子鬨得更加凶狠,蹭著小腿就要從信陽身下下來。她才學會走路,尚且不穩,扶著信陽的手,抬腳就要踢白貂。

真是越大脾性越不好,信陽將她騰空抱起,拍拍她的額頭:“不久前還喜歡它,抱著它睡覺,怎地又打又踢?”

孩子不理她,扭動著小身子,鬨騰不休。信陽無奈,將白貂從車窗裡遞給部下,懷中的孩子這才安靜下來,複又抱著她的脖子。

信陽未曾帶過孩子,不知其中艱辛,剛滿周歲的孩子將走未走,明知那裡的路不好走,偏偏要過去,走兩步就要摔倒。

自己摔倒倒還好,不哭不鬨,抱起來就成,若是旁人不小心導致她摔下來,哭聲震天,隔著幾間屋子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這樣的性子也不知隨了誰,又壞又愛鬨騰,她無奈戳著她的腦門:“回去就丟給穆涼,鬨騰她去,禍害林然去罷。”

趴在她肩上的孩子裝‘死’不動了。

馬車徐徐地向山中走去,也沒有引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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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的病愈發嚴重了,太醫整日待在側殿不敢離開,日日候著。人在病中,心情愈發焦躁,殿外時不時傳來帝王的唾罵聲,還有擺設摔碎的哐當聲。

蕭瑟的秋風下,新帝的怒火讓人更覺得疼,每每聽到唾罵聲,廊下的宮人內侍脊背就被冷汗打濕,伴君如伴虎,他們的腦袋隨時都會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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