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1 / 2)

林然又沉默下來,不知給怎麼回答穆涼,於親近一事上確找不到好的措辭,她想了想,趁機道:“阿涼近日可曾在意過江南的商鋪?”

話題轉得太快,穆涼心知她不想談,神色變幻幾分,不冷不淡道:“沒有。”

“如今太平了,江南商鋪損失不小,我想去巡視一番。”

林然帶著些許緊張,不敢去看穆涼。

穆涼容色一暗,“朝堂上的事你不管了?去江南做甚?”

“我、不想入朝堂,再者我意不在此,林家生意是林家爹爹留下的,還有洛家的心血,被我這般糟蹋得不像話。我就想去挽救些,等朝堂上穩定了,再、再說不遲。”

一番話在心裡默念不下百遍,林然自認為□□無縫,可真同阿涼說,還是磕磕絆絆的。說完,她就後悔了,挑得不是時候。

眼見著阿涼就要懷疑,她忙道:“你要同我去嗎?”

她違逆著心意開口,穆涼如何感應不出。她記得方成親時,林然為躲避她也是慌稱去江南巡視,如今過了這麼久,想法還竟還沒有變。

今日不同往日,她與林然之間再無鴻溝,姨娘也好,侄女也罷,這些都不是秘密,天下人都知曉,也被眾人漸漸忘卻,如今,林然又鬨什麼?

她強按著心頭的疑惑,以前覺得林然做事謹慎,顧全大局,不會讓她擔憂。時常在想,林然懂分寸,知禮數,不會做糊塗的事,這些想法在腦海裡根深蒂固,經久不變,本以為就這樣同她過一生,想不到還是會半路出差錯。

林然的心事不解,她就無法坦然麵對她,甚至洛陽城內都無法再待下去,她曾試探那麼多次,林然就咬口不言,再問,她也不會說實話,指不定拿些謊話來糊弄她。

穆涼靜默良久,方緩緩地點頭:“讓穆師父同你去,你早去早回。”

林然聽她同意下來,忐忑又不舍,竟一時怔住了:“你去嗎?”

她咽了咽唾沫,多了些掙紮,阿涼若去,她就同意下來。

穆涼搖首:“我不去了,你一人注意安全,洛陽城內局勢不大好,我要照顧孩子。”

這些話在林然的料想內,畢竟孩子是阿涼心坎上的人,阿涼定舍不得再次把她丟下來。聽到滿意的答複後,林然笑了一下,“好,我早去早回。”

“你什麼時候走?”穆涼問道。

“過了年就走。”林然彎唇一笑。

穆涼就不說話了,垂眸時見到林然袖口處的抖動,袖口處以銀線勾勒出來的花紋就像迎風擺動般,狂躁不安。

兩人緘默無聲一陣後,穆涼起身去書房,林然一陣激靈,想起書房裡還未收起的畫作,忙道:“時辰不早了,用晚飯吧,外麵風大,莫要走動了。”

天色擦黑,一眼看去,濃墨重筆的黑夜,寒意襲人。

“好。”穆涼沒有堅持,複又坐了回來,林然長舒一口氣,吩咐婢女擺晚飯。

****

新帝登基的新年,百官朝賀,人人都帶著幾分喜氣,新帝治下嚴謹,待臣僚也算寬厚。年底時的賞賜也頗為大方,朝臣漸漸放下心來。

林然在府裡算了一筆賬,信陽想是不想還她糧倉了,派人催了幾次也是無動於衷,也不知如何打算的。國庫裡的糧食是多是少不說,總不能拿著她的銀子不放。

且林家近幾年來損失良多,周轉的銀子少之又少,信陽都已登基,沒有提起給她些補償,反霸著糧倉不放,為帝者,不厚道。

一日裡,她打發府裡的人進宮去找陛下,開口就要,她要為阿涼做些打算才是。

她趁著自己記性還好,將林家糧倉的賬目一一算清,整理成冊,送入紫宸殿,直接要賬。

兩日後,信陽打發內侍,將賬目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還讓人傳話:“陛下說,待家主從江南回來,什麼都可給您。”

林然氣結,就沒見過這麼潑皮耍賴的皇帝,她愣了臉色道:“給陛下回話,就說我其他不要,隻要銀子,她若再不還,我就去戶部要。”

內侍跟著一笑,作勢甩了甩手中浮塵,道:“陛下道什麼都可給家主,家主何必計較時間。再說陛下欠您的,遲早會還。”

“我不信她,你讓她寫欠條,或者下聖旨。”林然不信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陛下不還,她再有理,也沒有用。

內侍陪笑:“奴這就回去問問陛下。”

“趕緊滾。”林然見不得這些諂媚的人,尤其是陛下打發來的,就是氣她的。

內侍被趕走後,林然便有點坐立難安,本來安定的心又被攪亂了,極為煩躁,尤其是陛下的態度,讓她覺得無法安心離開。

穆涼在書房裡聽到林然發怒的事,回屋去見她,一進屋,就感覺屋裡的人如同渾身炸開毛的貓般。許久不見她這麼生氣,不由好奇道:“陛下說什麼,讓你這麼生氣?”

不提還好,一提,林然就氣得臉色通紅,“不還我糧倉。”

“這也非什麼要緊的事,不還就不還了。”穆涼也是大方,當初將糧倉給陛下,也是想她沒有後顧之憂,能否再回到林家手中,也未曾想過。

“你可知糧倉花費林家多少銀子?”林然薄怒,見穆涼好說話,添一句道:“她就欺負你脾氣好。”

穆涼莞爾:“那你要得回來嗎?”

“想要自然能要。”林然知曉自己不該發脾氣,深吸一口氣,斂住氣息,緩和語氣道:“我想辦法要回來。”

瞧著她炸毛的樣子,穆涼覺得有趣,安慰道:“你要回來做什麼?”

“難不成便宜她了?若是以前她無軍餉就罷了,如今她坐擁天下,為何要便宜她。”林然不服氣,陛下明擺著就是拿糧倉威脅她。

身為帝王,做這等無賴之事,也不怕人恥笑。

穆涼也不勸她了,林家的商鋪裡不缺那些銀子,林然要的是那口氣罷了。她隨手翻開賬目,看到上麵零散的數字,“陛下不還你的理由是什麼?”

林然憋屈,不好明言,雙眉緊緊蹙起:“我去做就是了,你就莫要煩了。你下次底氣足些,你的就是你的,彆便宜了她。”

說得好像信陽做了什麼不厚道的事,林然記仇了。她最記恨旁人捏著她的短處來威脅她,不給就不給,下道旨意就可,偏偏拿江南的事做借口。

害她在阿涼麵前都是有口難言。

她氣得不行,穆涼察言觀色,自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背來安慰她:“你本不是愛計較的性子,這次何苦再計較。”

“她威脅我!”林然脫口而出,待出口就後悔了,不免覷了穆涼一眼,改口道:“不提了,我們去外間走走,瞧瞧她在做什麼。”

提起孩子,阿涼就會轉移注意力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穆涼對她每一言都很在意,就算拿孩子做借口,也沒有讓她閉口不言,勾起她的好奇:“她拿什麼威脅你?”

“尋常小事。”林然語氣沉了很多。

尋常小事會炸毛?穆涼不信,心中作疑,麵上不顯,輕聲道:“拿你我之事做威脅了?”

“沒有,她從未提過。”林然一驚,想起兩人之間的舊事,忙道:“不關你的事,陛下如今對你沒有微詞。”

穆涼見她慌了,趁機道:“不是你我,又是何事,你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

“我、我沒有。”林然慌張不已,實在尋不出理由來,急得手足無措,“她就是讓我入朝罷了。”

“原來如此。”穆涼作勢一歎,以手觸及她的額頭,竟急到生汗,她心中有了計較,也沒有再問。

林然見她信了,輕輕呼出一口氣來,牽著她的手:“我們去外間走走。”

“好。”穆涼斂下眸色,當作真的信了她的話,溫和一笑,陪著她往外間走去。

林然的性子愈發讓她不安定了,以前問急了是支吾不言,現在竟學會拿謊話搪塞了,心思越來越壞,去了江南還會回來?

****

太後病重,新帝免了除夕宮宴,也未曾召林然入宮,自己去慈安殿照顧太後,就連長樂也沒有踏足宮門。

除夕後幾日,百官休沐,天氣也算暖和,林然依舊在書房裡作畫,穆涼帶著孩子入宮見陛下。

宮裡多年不曾有孩子,穆涼坐宮車一路過去,宮人內侍紛紛詫異,就連來紫宸殿見陛下的大臣也是略帶疑惑。

林家主得一女,不是秘密,隻是無人見到,穆涼將人帶入宮,就算與眾人見了麵。

走路穩當的孩子,不願被抱著,下來要走路,走幾步跑幾步,竟比穆涼還快,走至紫宸殿外時,就見到林湘從殿裡出來。

小小乖停下腳步,乍見生人,屁股一扭,往穆涼身上撲去。

見好就收,見到生人就回去找娘親。

林湘身後跟著宮人內侍,膽大者都瞧了一眼穆郡主手中的奶娃娃,看清楚了就迅速低頭。林湘入宮數日,身份跟著信陽也是水漲船高,在宮裡卻是不敢大意,也極為清醒之間今日的地位,不敢同林然相提並論。

她先朝著穆涼行禮,穆涼抱著孩子側身避過,“公主多禮了。”

林湘訕訕一笑,又瞧了一眼她肩上趴著的孩子,目光露出羨慕,往一旁退了退:“陛下在宮裡,我就不叨擾郡主了。”

穆涼頷首應了,抱著孩子往殿裡走去,唯獨孩子朝林湘投去茫然的目光。

孩子心性大,瞧過就忘記了,無事般跟著穆涼往紫宸殿而去。

紫宸殿換過主人,不見那份奢靡,處處透著端莊大氣,恢宏之所,皇權在上,也可見信陽的心性並非像太後那般奢華。

進入後,小孩子不怕生地看了幾眼,見到案後的人極為熟悉,眼裡透露光彩,邁著小腿就噔噔地衝了過去。

穆涼皺眉,果然又是個小沒良心的。

信陽自案後起身,快走幾步接過她,抱入懷裡,孩子用她獨特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歡喜與寵溺,抱著信陽的脖子,一動不動。

玄衣在側,瞧著兩人的動作,也是一笑,帶著宮人內侍退了出去。

親昵過後,孩子探出頭,在陌生的環境裡微微有些安分,在信陽引著穆涼去南窗下坐定後,她坐不住了,從信陽身上滑了下去。

邁著短腿,左看、右看,摸摸這個、摸摸那個,最後一屁股坐在禦階上。禦座下的階梯太高,她爬不上去,隻能乾看著,可瞧見上禦座上閃閃發光的東西後,又忍不住往上爬。

穆涼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見她爬禦階也沒有出聲,反是信陽擔憂,吩咐宮人過來看著。

她將一道還未蓋玉璽的聖旨遞給穆涼,“這是孩子回陳家的旨意,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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