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1 / 2)

信中所提,不過是要穆能回京罷了。

穆涼淡笑,“陛下需要的是你,並非是我,拖累二字,不適合。”

林然不語,反複將信看了數遍,“你將洛陽的事與我說說吧,我若能記住,就回洛陽,記不住,再說。”

穆涼思及一陣,徐徐將洛陽內發生的事情說一遍。林然認真聽了,最後才道:“玄衣的死怕是不尋常,至於突厥的戰況,約莫是不了解敵情,輕敵之故。老將輔助,也算是有了出謀劃策之人,新將英勇,是一大助力。不過都是我胡亂猜測的,不知細情。”

她沉穩,仔細與穆涼一番分析,讓穆涼震驚,凝視她:“你記起來了?”

“你同我說的罷了,陛下之意與太後相反,她想選出良將,大周開國數年,按理武將如雲才是。玄衣這般的猛將當受到重用,錯就錯在過河拆橋。”

林然不屑,轉身看向穆涼,道:“玄衣這等舊將,不可再召回嗎?”

她忘記了很多事,腦子似乎恢複正常了,穆涼道:“前齊一戰,陛下麾下猛將折損過多,無往日調遣可用的人,太後當年因前太子謀逆,打殺了跟隨先帝的就舊將,或死或貶。就算召回,病殘之軀,哪裡再能去抵抗突厥。”

“照你這麼說,陳晚辭再敗,大周的門戶可就丟了。”

林然道。

穆涼不語,未曾告訴她當年的事,為保邊境十三城,洛卿有難,陛下都未曾放棄。如今陛下心中想守住邊境的心隻怕更為濃烈。

當年為邊境十三城失去洛卿,心中後悔,日日在陰翳中走不出,對突厥的恨,高於任何人。

她張了張唇角,迎上林然懵懂的眼色後,又閉上嘴巴。

“還有什麼事?”

林然見她欲言又止,猜測還有重要的事,試探道:“你儘管說就是了,我能不能記住還是兩話。”

穆涼心口湧起酸澀,闔眸道:“當年為邊境十三城,陛下放棄了洛郡主,放棄去救你的外祖家,陛下親征,想必也是對九泉下的洛郡主有所交代。”

洛郡主……林然記得,方才說過了,是她生母。

古來難有兩全之事,她笑了笑:“我或許明白陛下想要親征的想法,那是一種執念,對過往交代的執念。”

她醉態萌現,穆涼不知她方才是醉話還是清醒的話,摸摸她的額頭後,婢女將醒酒湯送來,林然接過後,一口飲儘,就像飲水般痛快。

喝過後,她躺回榻上,神色正經,再是正常不過,穆涼卻感覺到疏離。婢女退下後,她俯身坐下,望著林然:“你要睡了嗎?”

“頭暈。”林然皺眉,見她坐下,不免往裡側挪了挪,閉眼道:“你也要睡會嗎?”

崔大夫很有方寸,將人灌得微醉,就讓人回來了,若再深醉,穆涼就聽不到方才正經的話了。林然問,她思忖一番,知曉無事做,就跟著躺下來。

林然犯困,酒意作祟,望著穆涼的容顏,抿了抿唇角,道:“回洛陽吧,我可以不出府的。”

她不想成為她的累贅,且這幾日裡那位嶽父一直念叨著至微,也明白她二人還有一孩子。她不知自己會記得幾日的事,但是陛下下旨,該是萬般無奈之刻了。

穆涼不語,聞著淡淡的酒香氣,她又道:“你怎地不說話了?”

“此事你說了不算,我問問崔大夫。”穆涼被她看得不自然,低眸錯開,餘光掃過她清麗的容顏,染上微醉後,粉麵桃花,眼中水意朦朧。

林然或許忘了床.笫事,就連親吻都沒有提過。穆涼望她一眼,出聲喚她:“你近前些。”

這些時日以來,但凡入睡,穆涼都會抱著林然,時間久了,林然成自然,她沒有初次的抵觸,抵著她的肩膀想要合眼。

“小乖。”一聲輕喚,溫柔極致,就像輕羽拂過耳朵,林然忍不住抬首看她,阿涼確實很美。眼前的人,溫柔體貼,幾日來待她很好,善解人意,怕是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穆涼輕輕撫她的臉龐,指腹落在她的唇角,刹那間,她明白阿涼想要親她了。

就像想來的那晚,熾熱纏綿,她還記得那股心神蕩漾的滋味,如踩雲端。

兩人都跟著不動,穆涼的容顏愈發近了,林然癡癡地望著她,直到唇角被貼上。

淺淡的吻,無法讓穆涼安寧,指腹下是林然順滑如白釉的肌膚,光是摸一摸,她就感覺到了林然的顫栗。她彎唇一笑,眉黛青山,映在林然的眼中,又是一番美景。

林然不動,她則緩緩直起身子,左右看一眼,見無人在,放下心來,道:“小乖。

“嗯。”林然應了一聲,欲跟著她起身,發覺她手中多了根絲帶,她歪了歪腦袋,穆涼低聲道:“小乖,你有些變了。”

“哪裡變了。”林然看著她手中的絲帶,望後挪了挪,猜測她要綁她?怕她醉酒鬨事?

綁她作甚?她醉醺醺的腦袋裡想不明白,“阿涼,你要綁我嗎?”

“綁你作甚。”穆涼笑了,見她眸色瑟縮,忽而按住她的手,俯身靠著她,抵著她:“綁你也是不錯。”

穆涼依舊溫柔得如水,那股柔意浸入骨髓,讓林然軟下來,望著她:“綁我、你開心嗎?”

到這時,她還是沒有親近之意,穆涼惋惜,眼裡閃過失望,將絲帶置於枕頭下,道:“不開心,你睡吧,我去找父親。”

她突然離開,讓林然不明所以,尤其是那股溫柔中帶著悲憫,讓林然心中發疼,不覺拉住她:“看著你傷心,我心口有些疼。”

“你知我為何傷心?”穆涼穿衣的動作一頓,聽她不自信的話,指尖微微發顫,沒有回身。

林然茫然搖首,醉意讓她反而更加清醒,她跪坐在榻上,伸手去觸碰坐起的人:“阿涼,我剛剛說錯話了嗎?”

“沒有,你哪裡都沒有錯。”穆涼聲音多了些冷意,林然極為敏感,聽出些許端倪,她對穆涼信任,可終究記不清那些過往,昏睡的那幾日似有蟲蟻將那些經曆都吃得乾淨。

除了本能的感覺外,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懂阿涼為何悲而悲,但她的情緒一直牽動著自己,幾日來,一直不懂為什麼,就像是茫茫人海,她二人早就有牽扯。

這種感覺很奇妙,尤其是穆涼難過的眼神,她一眼就可以看出。且她的難過都是因為她。

不知不覺中,她就將阿涼惹得傷心了。

這幾日阿涼都在照顧她,事無巨細,哪怕穿衣都是是她親為,這股情意做不得假,也假不得。她認真道歉:“惹你生氣了,我不知該怎麼做,你的心思我猜不透。”

穆涼回身望她一眼,這樣的林然讓她有些陌生,不知該以什麼樣的話去說,不過也知她有些醉了,不是計較的時候,她道一句:“我不生醉鬼的氣。”

林然心明,複又躺下來,徹底睡了過去。

穆涼瞧著歎氣,這些時日以來她好似遇到了不同性子的林然,呆呆的、疏離的、還有今日這般讓她看不懂情緒的林然。

她掖好被角,去後院找崔大夫,問及回洛陽的事。

崔大夫埋首搗藥,腦海裡想著方才的酒,被穆涼一問就打斷了,不耐煩道:“回洛陽也可,你能保證她走不丟就成,再丟一次,你確定能找得回來。”

穆涼羞愧,斟酌少頃,回道:“若是走不丟,多久可以恢複?”

“我怎地知曉,她這幾日的事情都記住了,可能以前的事暫時記不清,但是近日內發生的事不會再忘,想回就回,橫豎不是傻子了。”

崔大夫不耐煩,又不知這兩人的身份,不知回洛陽與住在這裡有何區彆。

不過有他的答複,穆涼心中有底,待父親回來後商議一番,擇日回洛陽。

穆能在追捕趙浮雲,江南幾鎮翻了底朝天,都沒有消息。

回到洛陽後,此事再移交旁人。

他心事重重,穆涼提議道:“沈杳處如何了?”

“著人盯著了,就看趙浮雲會不會再找她。膽子不小,敢戲弄老子,等找到她,必然扒了她的皮。”穆能罵了一句,想起這件事就覺得憋屈,被一女子耍得團團轉。

氣得坐不下去,喚來下屬,重新製定追捕的方策。

那廂的林然睡了個把時辰就醒了,腦子還是有些暈,靠著迎枕躺著,將這幾日發生的事細細想過一遍,加深些記憶。

穆涼聞得聲響後,舉步走近,見她愁苦,不覺走近,也無午時的情緒,輕聲道:“頭疼?”

“嗯,有點。”林然坐直了身子,想起入夢時聽到的些許聲音,“嶽父來了?”

“來了,吵到你了,他聲音有些大。”穆涼俯身坐下,見她麵色蒼白,就試著將她拉近,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輕輕給她揉著腦袋。

林然不敢再拒絕,免得又將人氣走,不過阿涼按揉的手法很好,揉了幾下,就不那麼疼了,道:“他為何事生氣?”

“前齊的餘孽。”穆涼給她解釋,又將近日裡發生的事情說一遍,“趙浮雲不知是何意。”

“她若敢殺我,隻怕走不出江南。知自己東躲西藏,殺我、或者綁住我,江南就會關卡重重,且她很自信,殺一癡傻的人無用,不如找些麻煩事給你做,比起殺我更有用。”林然兀自猜測著,舒服地闔上眼睛。

穆涼不懂趙浮雲的心思,也不繼續這個話題,見她神色緩和,詢問道:“如何將她抓捕回來?”

“她是前朝餘孽,還是說前朝公主?”林然理不清這些複雜的身份。

穆涼被她提醒,“兩者有何區彆?”

“簡單餘孽,不如引她上鉤,對外稱她們效忠的公主被抓到了,設一陷阱,誘她來救人。若是前朝公主,就對外稱她是一假公主,找人扮做‘真公主’到時,輕輕攪動水,前齊內部就慌了,不知真假,不敢行事。”

林然隨口胡說,隻想讓阿涼心思散開些,說完就笑道:“就當哄你開心,當我彌補午時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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