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涼不言,瞧著她淡笑的神色,思及趙浮雲的身份,前齊公主一直未曾找到,又觀趙浮雲的年齡舉止,或許極為可能就是那位不露麵的公主。
“我與父親說說,頭可還疼?”她收斂心思,手下的勁道更為輕了些。
“不疼了。”林然坐起身子,認真地凝視她:“方才在想,你為何整日不寧,三言兩語就將你激怒,想必你心中不安。至於為何不安,是否覺得我忘了那些事,對你就沒有那份感情了?”
她的話太過直白,讓穆涼驚愕間紅暈滿麵,側身不去看她,林然明白自己猜了,旋即又道:“我是負心之人?”
“那倒不是。”穆涼搖首。
林然又是一陣迷惑,“為何你會不安。”問完又是一陣後悔,這些話問她,無異於窺視她的心事,人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秘密。
“沒有不安。”穆涼出口否認,見時辰不早,就示意她起來,自己去前院見父親。
趙浮雲的身份一直都是迷,久久不出現的前齊公主也讓大周朝廷犯難,穆能聽過後,略有些讚同,奇怪道:“她腦子恢複了?不傻了?”
方來江南時,見到那副傻氣怯弱之色,就想擼起袖口揍人,哭哭唧唧像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不過這幾日的事情都記住了,沒有再忘,崔大夫道可回洛陽。”
“那就回去,對了,我令人看住青山寺了,那個老住持總覺得哪裡不對。”穆能提醒她一句,都是些不省心的玩意,比起打戰,他更願去邊境對付突厥。
太鬨心了。
林然的建議不錯,穆能選定後策,找了與前齊公主年齡相仿的女子,扮作公主,在江南一帶行走,且之前找到不少分部,得知些許內部消息,恰好有了底子,與趙浮雲周旋一二,不成問題。
方策擬定後,一行人便回洛陽。
離開之際,林然距離昏迷那日醒來已有半月,大半的事情都記住了,細枝末節的忘了也就忘了,人非神魔,哪裡能記住發生的每一件事。
林然對穆涼更為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她不快,暗道女子心思細膩,真的難以揣摩,漸漸地就摸索出規律來。
阿涼做什麼,她附和就是。
阿涼想要親她,她不動就是。
阿涼想要抱她,她躺進她懷裡就是。
想通這個辦法後,果然就沒再見過阿涼生氣,女子的心氣不大,尤其是阿涼。雖說溫柔,可生氣時也很嚇人。亦或許習慣她的溫柔,乍然被她冷落,就覺得不適應。
啟程後,洛陽也接到信,陳知意讀信時,陳至微抱著貂在玩,戳戳它吃得圓滾滾的肚子,模仿著乳母的口氣說話:“瞧你、吃得,圓滾滾,多難看,以後不給吃燒雞。”
小孩子記性好,多聽幾次就能倒背如流,陳知意心中歡喜,聽到這句老成的話後,摸摸她腦袋:“你阿娘要回來了。”
“阿娘是什麼?”小孩子好奇,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迷惑,看著手中的貂,“是不是可以玩?”
陳知意笑了笑,“回來讓她陪你玩。”
她抱起孩子,往後殿走去,貂跟著兩人,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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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披星戴月的趕路後,崔大夫吃不消,回到郡主府後,人就病倒了。
老醫者脾氣大,請來的太醫不給看,自己開方抓藥喝,進入公主府才知那兩位東家的身份不俗,又是一氣,病上加病。
林然性子也大好,麵對崔大夫時忍著,也不理會他的叫喚,喚來太醫,將藥灌了下去。
不知是被林然氣的,還是藥有療效,病了幾日也好了,林然這才鬆口氣。
回到洛陽初,每見一人,就要強顏帶笑,她有些不大適應,入宮見到皇帝,也無那股親近之意,倒是皇帝將孩子扣在宮裡,不讓帶回府。
阿涼每隔一日都會入宮,她無事也會跟著去,孩子與她也並不親近。
初見那次,粉雕玉琢的孩子抱著貂,見到她後撇了撇嘴巴,“阿婆騙人,阿娘不能玩,不是貂……”
穆涼莞爾,林然反是很平靜,靜靜坐在一旁,看著二人嘻戲。
皇帝忙碌朝政,時而召她過去,說上幾句話,就有朝臣來見,半月下來,摸清了朝堂大致局勢。
大周文人在太後時期多受重視,清高自詡,藐視武將,就連幾位異姓王都不放在眼裡,久而久之,不成名的習慣就養成了,文人清高,武將功高而不得寵,鬱鬱寡歡。
如今換了兩回皇帝,今上又是武將出身,改革除弊,提拔不少武將,文臣自覺阻礙他們,想要改回舊觀,阻止陛下改革。
林然聽了幾日朝會後,將那些言辭激刁鑽的文臣記錄在心,笑了笑,沒有在意,反是那些沉悶不語的權臣,才是最大的隱患。
陛下沒有看清那些人背後是在挑撥,如今的大周繼承先帝遺風,武將掌握實權,文臣管吏崇尚太後在位時的製度,還當作是楷模,但凡陛下有旨意,都會推三阻四,言辭回擊一番。
幾次下來,言官猖獗,陛下也被吵得頭暈目眩,就連林然也是兩鬢泛疼。
陳知意讓她旁聽數日後,才問起見解。
林然道:“陛下心慈手軟,不如逮住幾人當殿打殺了去,震懾一番文臣的傲骨,手中有兵,還懼怕文臣反了不成。”
“並無打殺言官的道理。”陳知意皺眉。
“近日我看了太後在位時記錄冊,登基初期,打殺言官不計其數,既然他們奉行太後初期的主張,不如就以此為理,讓他們吃一回啞巴虧。”
當時陳知意在邊境,未曾注意到這等細節,聽她道來,有些讚同,又道:“要職之人,哪裡隨意打殺的。”
“寧要庸人,不信陰險狡詐之輩,這是我觀舊史之中,先帝所言,後被記錄在冊。且秋考在即,未必就沒有陛下想要的良才。”林然娓娓道來,近日看得舊史有些多,想法也多了些,對先帝也頗為敬佩。
她自信,言辭間也無卑微,讓陳知意大為鬆氣,點頭信她。
又問過幾句話後,林然氣身去殿後接阿涼一道回府。至微在宮裡生活多日,她二人想帶走,陛下也是不肯的。
穆涼考慮到林然的病情,也不敢將孩子帶回去,得空就入宮看一眼。
到殿後時,庭院裡菊花開了,就聽到稚嫩的聲音數著:“一、二、三、四、五、七、八、九……”
她站著不動,片刻後又數了一回,穆涼的聲音響起:“六呢?”
“六、六、八、九……”
又將七給丟了,林然覺得有趣,站著門後聽了須臾,直到裡麵傳來哼唧的聲音,孩子似惱了。她跨過門,就見到菊花旁一地的花瓣,小人踢了兩腳,嘀咕幾句:“壞、壞、壞,娘壞。”
腳下踢的是菊花,口中罵的是穆涼。林然搖首,踏腳走近,陳至微抬起腦袋看她,“貂、貂。”
穆涼無奈:“阿涼不是貂。”
“貂、貂。”稚子狠狠地點頭,抱起白貂,屁股一轉,就往殿裡跑去,不理壞人了。
看著她生氣的背影,穆涼濃濃一歎,“被陛下寵壞了。”
“寵壞了也是你女兒,有何可憂,且看陛下之意,她煩於朝堂政事,無暇顧及孩子,不如帶回郡主府,你自己慢慢教就是。”林然不以為然,與陛下處了幾日後,頓覺她並非昏君,隻是於朝廷陰謀與計策,知之甚少。
或許她本性是征戰沙場,未曾料到有問鼎一日。
人各有誌,她在努力去做一個君主,奈何內憂外患,前朝後苑都不得安寧。
兩人進殿,矮榻上的孩子在彎著不倒翁,半日高的不倒翁置於榻旁,她站在榻上,竟比不倒翁還高些。她照舊去踢著不倒翁,踢完就往旁邊跑,身子也算矯捷。
自娛自樂,無需旁人哄。穆涼欲走過去,林然拉住她,揶揄道:“你過去,指不定踢你兩下泄氣。”
她牽著穆涼的手,囑咐乳娘幾句後,步行出宮。
宮道深深,兩人攜手,林然性子清冷很多,牽著就牽著,也並無其他心思,或許她將那些親近的事忘了,麵對穆涼時也是一樣,至於其他女子,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她就像是庵堂裡的姑子,清心寡欲,穆涼起初不適應,後時日久了,親她吻她,也無後續。
久而久之,穆涼也習慣。
唯有一點沒有改變,她說的話,無論對錯,林然都會聽。
哪怕是錯的,也不吱聲,逆來順受,比起之前,更像童養媳。
作者有話要說:穆涼:我太難了!
至微:阿娘不是貂,可惜!
林然:是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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