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1 / 2)

崔大夫病好後,沒給林然好臉色,藥裡放了些苦參,林然當作不知曉,苦了幾日後,舌尖都跟著麻木。

藥過半月,林然已然不想再見到崔大夫,暗道此人心胸狹窄,她不理會朝堂事,往來吏部,翻看古典。

她本是經商之人,曾經腦海裡都是繁雜的數字,如今拋棄後重新學習理政,也有些難度。

皇帝新立,朝堂上的人脈錯綜複雜,各黨之間,都在觀望,蘇家式微,也算安分些。

那日後,陳知意會意,打殺幾名不安分的朝臣後,引來不少爭議,她則找出明皇起居錄,丟與眾臣麵前,那些崇尚明皇之政的朝臣啞口無言。

多日來,皇帝總算贏回一局。

文臣武將之間本可和睦,奈何當日太後為提拔文臣,打壓舊將功臣,陛下有反其道而行,一來二去,就失去了平衡。

怨不得朝臣,隻能怪太後當年恐懼武將不服她為女帝,趁機打壓,以至於朝堂上下烏煙瘴氣。

林然也了解出弊習,奈何眼下突厥不寧,內朝一改,更易出事。陛下改革之心亦有,困於朝局。

林然回洛陽的事,朝臣紛紛知曉,對她以雷霆手段處置太後心腹心腹之事,都心有餘悸,不敢隨意與她來往。

她對外身體不好,居於府內,不上朝、不議政,也漸漸放下心來。

秋試後,洛陽城內掀起文人之風,四處可見士子比詩塞詞,議論朝政,就連浮雲樓內也是如此。趙九娘撿了些言辭偏激的記錄下來,送至林然處。

林然躺於府內,一頁頁將那些言辭都看過一遍,將歌頌陛下功德的人都畫了圈,穆涼不知她的意,“你不是一向最討厭趨炎附勢之人,怎地還將人留下。”

“都知曉陛下在這次秋試中選取良才,洛陽城內遍地可見陛下的人,他們如此作為,不過是希望陛下多看一眼。雖說是趨炎附勢,可舌燦蓮花也是一種本事。”林然將那些記錄都拿給她看。

其中不少是她曾經相識的人,奈何都忘了,穆涼也未曾提醒她,聽她之言,就像是經商,也許一張嘴皮子就可扭轉乾坤,

她也大致看過一遍,“你是說讓這些人為陛下造勢?”

“我有此意罷了,就是不知陛下是何心思,她為人正直,似是不喜這些手段。她可為大將,隻是不諳狡詐之事。”林然分析道,她對陛下的心思也看出幾分。

陛下與太後雖為母女,心思截然不同,做法也是。

太後重文抑武,在太平年代或許可以,奈何開國初期,需仰仗武將守住國門,過分壓迫,造成失衡。且武將打天下,文臣輔朝堂,兩者相輔相成,像太後這樣過河拆橋,怎會坐穩皇位。

她不知當年的事,翻看為先帝編著的記錄事看來,八位王爺功高,麾下猛將如雲,先帝一死,幾位王爺也跟著戰死,留下五六人。

洛公被冤死後,洛家謀逆,三王抑鬱而終,六王沉溺於詩詞,八王避禍不出府邸,九王穆能遣散麾下戰將,給足撫慰金,落得家貧如洗之地。

功高幾人都不敢出頭,其他戰將心如死灰,不待太後下旨,就辭官回鄉抱住身家性命,殘存的幾人苟延殘喘,在前太子一事中儘數被害。

大周看似強盛,實則不過是空殼罷了,前齊之戰又打了兩年,突厥來勢洶洶,強弩之末。

林然明白陛下親征之心,突厥不滅,朝堂不寧,難以改革。

穆涼看過後,她早就想了一通,看著穆涼:“你以為如何?”

“大可一試,你的建議,陛下必然會聽。”穆涼將冊子放於幾上,篤定道。

林然不記前塵事,記憶稍稍變好,一些事要想數遍,才會記住,大事記錄在冊,總擔憂一夜醒來,又不記得了。

事情可記,感情卻是無法用紙筆記住的。

她的努力,穆涼也看在眼中,不願去逼迫她,能有這樣的日子,她已經很開心。她知林然不明,解釋道:“陛下信你,超過任何人。”

帝王的信任薄如蟬翼,都道伴君如伴虎,林然深深知曉,對陳知意萬分尊敬,每回說的話都會思慮幾次,穆涼口中的信任,讓她毫無感覺。

她的神色顯然是不行,穆涼輕輕一笑:“你信我就成了,你曾上諫言,陛下必會施行。”

林然半信半疑,聽話地回書房去寫奏疏,將這些人都查得清楚,不少寒門子弟,也有望族之後,她擬定好後,放在書房裡。

眼看著秋試放榜時間近了,她經過一番深思後,將奏疏送上紫宸殿。

過幾日放榜後,她與穆涼去看放榜,前三甲內都有她提及之人,第一名是一位寒門士子,不為人知曉,她舉薦的那些士子都在三甲內,想必陛下接受她的策略了。

貢院前站了不少人,她讓人謄寫一份中舉名單,在車內等候之時,遇見一位俊俏少年郎,在榜前徘徊,一眼就知是女子。

她不識得此人,讓人去打探時,穆涼則道中書令嫡孫女,在家行四,想必是為其兄長而來。

陛下登基後,因要鏟除秦宛餘黨,廢鳳閣為中書,仿造前朝之政。

“兄長襲爵,為何要來參加科考?”林然不解,她對朝堂上的大致了解,知其名不知其相貌,這位姑娘想必年齡不大,十五六歲,恰是最俏麗之齡。

“我就不知了。”穆涼見她興趣滿滿,眸色微沉。

林然讓人去跟著查一查,同穆涼道:“中書令是陛下提拔,是帝黨,與其他兩人相比,心思正派了些。”

“嗯。”穆涼應了一聲,林然放下車簾,小廝炒好了名單,她粗粗一看,都是些文人,文章做的好,她又道:“文章好,就是不知心思可玲瓏,若遇到迂腐之人,自己都會氣得半死。”

她心思轉得極快,穆涼跟不上,又聽她道:“中書令過於迂腐,不及秦宛。”

她觀過秦宛草擬的詔書,字跡端正大氣,行文之間極為恰當,可見其才華橫溢。但後知曉秦宛是她親手拿下的,就按下惜才的心,看到新帝那句‘寧要庸人,不信陰險狡詐之輩’,頗覺合適。

提及秦宛,她很平靜,穆涼則道:“秦宛之人,野心昭昭,她不死,就是你死。”

“她很美嗎?”林然觀阿涼神色,極為痛恨,可阿涼不在意朝堂事,哪裡來的怨恨,她好奇,想起阿涼的脾性,這才有了這句疑問。

她問得正經,穆涼也沒有想到他處,回道:“傾國傾城,太後禁其十多年,後被你殺了。”

“太後為何禁她?”林然又是一陣迷惑,這些女人之間怎地那麼多事,太後六十,秦宛不過三十罷了,相差懸殊,難不成喜歡她?

不過年齡於帝王而言,實在微不足道,又非秦宛大她那麼多歲。她想到那日書上一語,恰到合適。

老牛吃嫩草。

她笑出了聲,引得穆涼皺眉,也不回答她的話,“你笑什麼?”

“我、我沒有什麼了。”林然複又坐直身子,被她審視後,臉色的緋紅層層疊疊地浮現出來。

一見就知她想的不是正經事,穆涼睨她一眼,習慣性去揪她耳朵,“你臉紅了。”

林然隨她去揪,辯解道:“臉紅乃是體熱之兆,崔大夫說的。”

“體熱……”穆涼頓了頓,鬆開她,掀開車簾,陣陣清風吹了進來,“那你自己吹一吹。”

一掀車簾,林然就咦了一聲,指著中書令的嫡孫女江寧,“她怎地還在。”

江寧生得秀氣,小臉不過巴掌大,站在人群中,極為顯眼。穆涼順著她的視線去看,江涼恰好回頭,見到車內兩人。

洛陽城內,官宦小姐都識得穆涼,再見她身旁人的年歲,一猜就是未來的儲君,她幾步走近,行禮道:“臣女見過殿下、見過穆郡主。”

穆涼恰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若不掀開車簾,江寧哪裡會過來。

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林然竊笑,她不願與旁人說話,喚聲免禮。江寧抬首,身材纖細,一身錦繡玄袍,也很合身,她見到林然,斂袖一笑:“殿下也來此看新晉的狀元?”

“無事看看,回府去了,江姑娘在外注意安全。”林然敷衍一二,手中還捏著名單。

江寧眸色閃過詫異:“殿下怎知我姓江?”

林然不知如何回答,女孩子的問題好似不少,她回道:“郡主識得你。”

“原來如此,臣女不耽誤殿下回府。”江寧往一旁站了站,避開馬車。

穆涼放下車簾,林然笑意斂去,掃她一眼,見她神色不對,就道:“車簾是你自己掀開的。”

她急忙撇開責任,讓穆涼氣無可氣,靠著車廂,睨她一眼,也不再言語。林然不知她氣些什麼,閉緊嘴巴,隻當她氣性小。

過了幾日,她被召去紫宸殿,才知阿涼氣什麼。

前三甲的士子都需授以官職,陛下召她,是為那幾人的官職,林然道一句:“不可授以要職,尋常虛職即可。”

陳知意思量再三,未想出結果,朝臣來見,中書令來了。她示意林然避一避,林然頷首應下,由內侍領著去偏殿。

中書令德高望重,見識遠,手持奏疏嘮叨一番,意思就是朝堂內外紛雜,文人清高,不如讓殿下擇幾人納入府邸,借以穩固文臣之心。

陳知意不耐,聒噪後竟是這樣的解釋,她看向偏殿的方向,揶揄道:“你這些話被九王聽到,定將你這把老骨頭拆了。”

“九王明事理,不會阻攔。”中書令自信道。

“你同他說過?”皇帝覺得有意思,穆能同意這件事,好比在他心口挖肉,哪裡來的明事理。至微隨她姓,是無奈之舉,穆涼與林然和睦,容不得旁人。

中書令搖首:“臣還未曾告訴他,陛下是天子,您下旨,他還敢違抗旨意不成。”

文臣桀驁,不將莽夫放在眼中,皇帝知曉症結在此,目光遠眺,若有所思道:“聯姻一事,提過無用,你們殿下不會答應,且她膝下有女,不愁子嗣。”

中書令再勸:“陛下,朝堂不穩,古來皇嗣與朝臣聯姻,也為安撫臣心,殿下正值年少,朝臣必會願意,再者殿下非常人,此時不納,將來也是會有的。”

偏殿裡的林然聽到中書令激昂的話,彎了彎唇角,文臣懦弱,想的都是用聯姻來穩定局勢。朝堂不穩,文臣不可懼,中書令迂腐,認為她娶了那些權臣的女兒,就會讓他們乖乖聽話,殊不知物極必反之理。

再者,她娶那麼多麻煩精做什麼,一個阿涼就已經讓她頭疼,再來幾人,她還要不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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