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完這句,宋吟不給他任何機會,換條路就走了,林庭遇看著他的背影手指嘎吱捏緊,可又做不了任何事。
世上總有人是越活越倒退的,林庭遇認為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之前活得多高高在上,現在骨子裡的奴性就有多濃烈,即使宋吟一點不待見他,總是折磨他,他還是喜歡,這兩天連他自己也會震驚於這份厚臉皮。
宋吟走得比平常快,走到一家小賣鋪旁,他氣喘地回頭一看,總算把人甩開了。
他邊調整呼吸邊進了一邊的小賣鋪,打算買瓶水,壓一壓被那太子爺追煩的心情。
因為從小的習慣,宋吟從來不喝添加色素的飲料,他隻拿了一瓶水就準備去結賬。
小賣鋪又進來一個女大學生,她是要買衛生紙的,隻不過剛走進去她就與另一個女生迎麵撞上,兩人似乎是不同校的熟人,彼此驚喜地打了聲招呼,稍微高點的問另一個女生怎麼跑來了這裡。
女生笑眯眯的,一副戀愛中的甜蜜模樣,“我男朋友去你們學校打比賽,我去給他加油。”
另一人了然一笑,調侃他們連體嬰兒一樣,打個比賽也要相跟著。
“珍惜當下嘛,剛談的戀愛都新鮮,過幾個月就不知道什麼樣了,一會兒打完一起去吃個飯吧,張婷婷也是你們學校的,叫上她一起出來玩。”
現在的年輕人都愛聚堆吃飯,尤其是在某種大型活動後,幾個人一起搓一頓能大幅度拉近關係。
而這個話題本來也是愉悅的,另一女生卻在聽到後猛然變了臉色,仿佛被她提及了不可觸碰的禁忌,表情變得難以言喻,“不太好叫。”
女生愣了愣,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趕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另一人本來不想說,但想到這事也不算什麼秘密,就向她透露道:“就……唉,婷婷那個舍友你也認識,她一周前失蹤,事情鬨得挺大,還驚動了警察,後麵她沒事人一樣回來了,但整個人性情大變,婷婷被她嚇得最近都沒什麼精神。”
因為離得不遠,失蹤案這三個字飄到了不遠處的宋吟耳朵裡,他拿礦泉水的手一頓。
他朝那邊投去目光,女生卻趕忙打著馬虎眼結束了這個話題,兩人各自買了想要的東西,結了賬準備結伴一起往學校走。
但剛從收銀台轉過身,一人就攔住了她們的去路,青年唇紅齒白,比他們高一個頭,有種雌雄莫辨的漂亮,是宋吟。
宋吟很少和女孩子交流,怕把她們嚇到,也擔心她們不自在,先溫和地彎了彎唇角,“抱歉,可不可以以問問,你們說的婷婷住在哪間門宿舍?我找她有點事情。”
那女大學生愣了一會兒,好半天才想起來回話,她磕磕巴巴地往外蹦數字,“2……211。”
宋吟又笑了笑:“謝謝你。”
那個笑漂亮又震撼,讓兩女生都短暫失去了思考能力,都沒空想一個男性就算知道寢室號也進不去,宿管阿姨可不是吃素的。
宋吟已經出了小賣鋪。
他擰開了礦泉水的瓶蓋,但沒有著急喝,他在想工地上的那場對話,還有現在正好被他撞上的對話,都太湊巧了,就像係統往他腳下放了塊跳板,幫助他儘快找到線索。
宋吟認為這應該是新手副本的優待。
他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但是要調查的話,必須要接觸這個張婷婷。
不過這也很困難,張婷婷似乎不經常出宿舍。
看來他需要進一趟女寢。
但他要怎麼避開宿管,安然無恙地進去?
宋吟頭疼地捏緊了挎包帶,在小賣鋪門口站著思考了一會,他突然朝附近大學的教學樓走去。
教學樓有好幾個公廁,宋吟隨便找了一間門,走進最裡麵的隔間門,打開門走了進去。
將門鎖好後,宋吟翻開身側的挎包,想看看裡麵都有哪些衣服。
原主不太注重自己的外形,也不愛打扮自己,買給自己的衣服很少有奢侈品牌,都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挑開一眾休閒T恤,宋吟眉宇中帶了幾分失望,就在他打算放棄,另外想辦法進女寢之時,他突然翻到了最下麵的白色製服,看到那樣東西,宋吟瞬間門回想起穿上去的不適和難受,他手指都抖了抖,悲哀的是此時此刻沒有比這件更適合用來偽裝的了。
宋吟閉閉眼,硬著頭皮拿出製服。
午飯過後的這個點,本來鮮少有人在的,今天卻因為有兩校聯賽而空前熱鬨。
操場上兩隊人在做著最後的熱身運動,林庭遇活動著腳踝,英利的眉眼又茫然又凶狠,顯然還在被宋吟的拒絕反複折磨。
偏偏,他旁邊的豬隊友要在此時火上澆油,用手肘懟了下他的胸口,特彆重,林庭遇怒道:“手想被我掰斷?”
豬隊友理都不理他,努努嘴和他說:“快看,那是哪個專業的?”
林庭遇一張臉快拉到地上,他一點都沒心思看,但被懟得不得不看,而看到不遠處的一片白後,他周身的火氣直接被壓製了下去。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人挎著包從教學樓裡走了出來。
但那人他實在是太熟悉了。
那人穿著他極其眼熟的製服,白皙的臉頰有些紅,眸中也因為換衣服太急導致的缺氧泛起一層層水汽,穿著白色的帆布鞋,纖細又高挑,輕輕瞥過來的一眼看起來與生於豪門高不可攀的白富美彆無一致。
那一眼並不是在看林庭遇,而是在觀察四周有什麼人。
而看了這一眼後那人就低下了頭,仿佛是社恐不太好意思接受彆人的注視,之後也一直低著頭,彆人很難再看清他的正臉。
有幾個同隊的男生已經猜測起她是學姐還是低年級的學妹,並且躍躍欲試地想上前去要聯係方式,這是當代人搭訕的常用方式了。
林庭遇望著那邊,心口加快,神情震驚,那是宋吟,他絕不會認錯,但就是宋吟他才震驚,怎麼穿成那樣啊……
真好看。
但之前那次是迫不得已,現在可沒有人拿著刀架在宋吟脖子上。
宋吟是什麼意思?特意穿給他看的?
明明不久前才鬨得不歡而散,明確表示絕不會來看他比賽,現在為什麼又出現了?
難道是覺得他錢多好拿捏,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所以又臨時反悔,還想用這種方式讓他回心轉意?
彆搞笑了,他又不是沒有自尊的狗。
他有自尊心,不是彆人可以隨意耍弄的,林庭遇堅定地彆過頭在心中重複這句話。今天被宋吟斬釘截鐵的拒絕傷得有點深,他一直低頭調整著護腕,沒有再回頭看。
反複調整了幾遍他疑惑地蹙起眉,從教學樓那邊到這裡五分鐘早該到了,怎麼還不見人?林庭遇又等了一會兒,耐心消耗完了。
他呼了口氣,矜持地抬起眼,但不到一秒,林庭遇的臉就黑了透。
他還等著人過來,等個屁。
前麵哪兒還有人影,宋吟早就不見了!
宋吟順利地進了女寢,並且上了一樓。
他一路上都在嚴格控製視線,邊在內心說抱歉邊往211宿舍那邊走,等到了門口他敲了下門。
來開門的女生穿著睡衣,眼下有明顯青黑,宋吟略有遲疑地開口確認,“張婷婷?”
宋吟這一套裝扮粗略一看或許能模糊性彆,一旦開口就藏不住了,女生眸中的驚豔慢慢轉成另一種震驚的情緒,“我是張婷婷,你是哪位?”
在張婷婷開門後,宋吟首先往裡麵投去了一眼,裡麵兩張床位空蕩蕩的,浴室的門也開著,看樣子那名舍友不在,這樣正好方便了他的行事。
宋吟收回目光,溫和地對張婷婷道:“我是誰不重要,我來是想了解下關於你舍友的事情,或許可以給你一點幫助。”
提到舍友,張婷婷本來還算正常的表情立馬變得畏縮和恐懼,但她看著宋吟的臉,莫名安了一點心,“你……你想了解什麼?”
宋吟進了宿舍,將門關上,這樣可以確保不被有心人聽到,“可以和我說說她失蹤前後的事。”
這個事張婷婷說過很多遍了,和警察說過,和朋友說過,和父母說過,她也不介意再說一次,但是她並不認識眼前的青年……
宋吟理解她的顧慮,“我不是壞人,我對現實中的奇聞很熱衷,在論壇上看到這件事,想來幫幫你。”
他作出要給她看手機的樣子,張婷婷隻隨意瞥了眼就收回了視線,她低下頭鼓足勇氣道:“我舍友她身體不好,那段時間門她鬨分手,身體更差了,我就陪她去醫院看了看,看完就回宿舍了,她吃了藥,我有點困就睡了一覺,醒來就發現她不見了。”
她說得簡易,沒什麼更多信息。
宋吟也不能從中想到什麼,他抬起眼,在寢室裡掃過一圈後,突然鎖定在書桌上的一瓶飲料上,他問道:“這瓶是?”
“這瓶是黃桃汁,去醫院檢查那天買的,那個攤主很熱情,一直問我們要不要買,她正好口渴,就買了一瓶,她回來後就喝了一點,一直放在那裡,都一周了,肯定不能喝了。”
張婷婷心細,在看到宋吟臉上一閃而過的凝重後,小聲問道,“果汁有問題嗎?”
“你說她從醫院回來後吃了藥,吃的什麼藥?”
“她血壓高,一般都要吃降壓藥。”
宋吟聽後若有所思,他摩挲著瓶子,另一隻手抬起,將瓶子上的價格標簽扯了下來,張婷婷愣了下,因為她看到那個標簽下麵還有一張標簽,下麵標簽標的是西柚汁的價格。
而看兩張標簽的位置,下麵那張標簽才是真的。
“西柚汁和降壓藥不能一起服用,西柚汁裡有種叫柚皮素的成分,會影響肝臟中某種酶的功能,造成血液裡藥物濃度變高,副作用加倍,嚴重點……有可能會導致死亡。”
張婷婷越聽,臉色越蒼白,“你,你是說……”
宋吟垂眼,濃密的睫毛掩住了些許神色。
他的猜測或許有點驚為人天,但也能很好解釋現在的情況。
張婷婷舍友去完醫院的那天,賣果汁的攤主故意攔住他們推銷自己的飲品,攤主知道舍友回去後會吃降壓藥,所以舍友明明要的是黃桃汁,他給的卻是西柚汁。
他想害死舍友,之後讓人神不知鬼不覺替代舍友。
市中心醫院恐怕有人在做非法手術,他們廣撒網,提前追蹤受害者的信息,並且“對症下藥”,將人害死後,幫闖禍的人做可以完全替代受害者的手術……這種手術宋吟想過,很有可能是整容手術。
但世上沒有任何一種整容手術,是可以將一個人的臉完全複刻成另一個人的臉的。
這一點暫時打問號,宋吟緩和了下臉色,轉過頭安慰臉色蒼白的張婷婷,“彆怕,我之後會把果汁瓶和這個本子拿去做指紋比對,到時就可以知道兩個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你什麼都不用做,好好睡覺,好好吃飯,最多隻用你幫忙找個借口解釋一下這兩樣東西去了哪裡,這個會麻煩嗎?”
見張婷婷搖頭,宋吟便笑了笑,他把本子和果汁瓶放到透明袋裡,又拿出一張紙寫下一串他新買手機的號碼,“這是我的手機號,如果你害怕,或者有什麼想告訴我,都可以打。”
張婷婷接過了那張紙。
她撇了撇嘴角,眼眶裡瞬間門掉出了眼淚。
她跟好多人說過她害怕舍友的事,但認識的人都說是她想多了。
不被信任的無措,被人質疑的懊惱,每天要忍受多年好友異常的恐懼,讓她每天一遍又一遍地出冷汗,久而久之,也懷疑這些天是自己的失心瘋。
但現在宋吟的出現,不僅告訴了她她不是錯的,還給予了她安慰還有應對的措施,各種事都麵麵俱到地幫她想好了,她鼻尖一下就泛起了酸。
她看著宋吟白皙精致的臉,咬了咬唇,“我有消息一定會聯係你的。”
從宿舍裡出來,宋吟因為捋清了些思路心情變得好了點,不過下一刻就被黎文陽的電話擾亂。
黎文陽說他身體不舒服,想讓他回家幫忙買點藥,而他作為黎鄭恩的妻子,又不能拒絕這個要求。
宋吟安慰自己就多走一段路的事,他去藥店買了黎文陽需要的藥,接著就打了一部出租車準備打道回府。
今天路況有點堵,時常遇到紅燈。
司機是個極有耐心的老師傅,一路上都沒有過抱怨,車上也沒有放車載音樂,非常適合喜靜的乘客。
宋吟一路昏昏欲睡的,頭快要碰到窗戶的時候,他突然聽到司機倒吸冷氣的驚呼:“這人不要命了!直直往車頭跑!”
宋吟聽到聲音立即抬起了頭,隻見司機口中不要命的人高大而又有氣度,他從車頭那邊走了過來,直接打開了後車門,坐到了宋吟旁邊。
男人有極好的教養,雖然麵上看上去很焦急,但先和司機道了歉,接著他轉過了頭,親昵地握住宋吟的手腕,溫聲開口道。
“吟吟,彆緊張,是我。”
“現在時間門不多了,你聽我說,現在有個人在追我,你知不知道安全的、能不被人找到的地方?”
宋吟瞳孔震顫,渾身都僵住了,這是……黎鄭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