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哭,因為不傷心;我不笑,因為沒什麼高興。我是麻木的怪物,但我和你們一樣,不會泯滅人性。
“著名法庭科學家曾經講過,‘物證不怕恫嚇,物證不會遺忘’,‘被告人會說謊,證人會說謊,辯護律師和檢察官會說謊,甚至法官也會說謊,唯有物證不會說謊。’……而法醫要做的事情,就是呈現最真實的物證。”
禮堂之中,張讓一身筆挺銀灰色西裝,站在講台上,冷色的燈光襯托著張讓略顯瘦削,清秀溫柔,卻異常冷漠嚴肅的麵容。
張讓是隸屬市物證鑒定中心的一名法醫。
年紀輕輕,卻已經成為鑒定中心的科長,可以說的上是領域之中的傳奇人物,無論是資曆深厚的老法醫,還是剛剛涉世的年輕後輩,全都特意趕來參加張讓的講座。
但張讓……是個怪物。
“教授!”
有個年輕的後輩突然舉手提問,很大膽的說:“教授在業內的聲譽和貢獻都很高,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是我聽很多人偷偷議論,說教授是個麻木的怪物。”
後輩的話音一落,整個禮堂突然寂靜無聲。
後輩繼續說:“作為法醫,看過的生死多了,都會變成教授這個樣子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雖然他們都責怪後輩的沒眼色,但不得不說,幾乎在場的人都聽說過這個傳聞,張讓是個怪物。
徹頭徹尾的怪物。
張讓表情淡漠,靜靜的聽著後輩的提問,禮堂的冷光燈光下,隻剩下死一樣的寂靜……
“叩叩!”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敲開禮堂的大門,“哢嚓”一聲推門而入。
“科長,現場任務,很急。”
來人隻說了短短幾個字,張讓立刻邁開大步,從講台上匆匆走下來,一邊走一邊脫下一絲不苟的銀灰色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打開緊扣的領口扣子,隨手扯鬆領帶。
“情況怎麼樣?”張讓隻留下這一句話,已經跟著突然出現的組員,快步離開了禮堂。
門口有車在等,張讓沒有廢話,立刻跨上車去,“嘭”一聲關上車門。
組員配合十分默契,同樣沒有多餘的廢話,說:“經緯路的一個小區起火,起火原因尚不明,火勢從低層向高層蔓延,火警已經出動了,死了不少人,隊裡讓咱們去現場,傷情鑒定。”
張讓沒再說話,而是快速換上防護服,車子一路呼嘯飛馳而去。
遠遠的就能看到起火的小區,漆黑的天空蔓延著衝天大火,黑煙在風中張牙舞爪,圍觀的人群不少,還有不斷地哭嚎聲傳來,嘶聲力竭。
“文娟!文娟你看看我啊!你醒醒啊!!文娟!”
警戒線邊,一個滿身灰土的男人跪在地上,嘶聲力竭的嚎哭著,他雙手死死的攥拳,似乎在忍耐著巨大的悲愴,一邊發瘋的捶地,一邊搖晃著擔架上的女人。
女人靜靜的躺在擔架上,閉著眼睛,周圍圍了三四個急救的醫護人員,那幾個醫護人員臉上均劃過一股深深的無力。
其中一個醫護人員舉起手來,看著腕表,聲音嘶啞的說:“20XX年3月10日20點11分,郗文娟,女,吸入一氧化碳中毒,搶救無效,確認死亡。”
隨著醫護人員的嗓音,那男人更是痛苦,嚎哭著:“文娟!!你這是乾什麼啊!你醒醒!你讓我怎麼辦啊!文娟……”
張讓就在男人的嚎哭聲中,跨下車子,麵無表情的走過來,淡漠的低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女人,和瀕臨崩潰卻不能自已的男人,還有哀傷的醫護人員。
張讓的表情始終淡漠,甚至沒有一絲眼神波瀾,寂靜的像是一潭死水,對比感情複雜和躁動的人群,張讓的表現,真的好像一個麻木的……怪物。
就算見過再多的屍體,彆的法醫也沒辦法像張讓這麼麻木。猶如沒眼色的後輩所說的,在法醫眼裡,張讓的冷靜和麻木,也像個怪物。
原因很簡單,張讓這個人,其實“有病”……
在張讓很小的時候,也發生過一起火災,那時候張讓差點喪生在火海之中,雖然後來被救了出來,但因為頭部受創的緣故,做過一個手術。
手術很成功,不過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意外,在手術的過程中,主刀醫生失誤的切斷了低級中樞和思考中樞的關聯。
在這種失誤下,張讓的智商、認知能力、記憶力、分析力等等都沒有任何改變,但是張讓的情緒發生了改變,他仿佛一台精準無比的計算機,隻完成自己的分析任務,卻無法摻雜任何感情,對於旁人的喜怒哀樂沒有人任何反應。
張讓沒生過氣,因為他不理解生氣,沒有人可以激怒他;張讓沒有悲傷,因為沒有事情可以讓他流眼淚;張讓也沒有談過戀愛,苦追張讓三年的學妹對他說過,你永遠也不會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因為你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但這些都不妨礙張讓生存下去,因為拋去了感情的包袱,張讓反而覺得自己生存的更加精準,就像作為一名法醫,沒有任何一個資曆深厚的老法醫不敬佩張讓的,張讓的技術和學術都令人瞠目結舌,這個職業,仿佛為他而生。
就像眼下的這個境況……
張讓“麻木”的走過去,蹲下來查看擔架上的女性,淡淡的說:“的確是一氧化碳中毒,其餘要等燒傷毒檢化驗之後才能知道,燒傷麵積不大……”
他說著,在女性身上熟練的摸索了幾下,聲音依然清冷平板,說:“除了燒傷,還有多處軟組織挫傷,顱底骨折,上肢骨折,肋骨骨折……”根據張讓多年傷情鑒定的經驗來看,生前很可能遭遇過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