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檢查著又抓住女性的手臂,輕輕翻了一下,眯了一下眼睛,說:“手腕淤青,有捆綁和掙紮的痕跡,曾被捆綁過。”
張讓自言自語了一陣,突然轉過頭來,冰冷沒有感情的雙目,盯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止嚎哭的男人。張讓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雙手,強硬的展開。
男人似乎有些抗拒,旁邊出警的隊長一看,立刻跨過來掰開男人的雙手,男人的雙手手心裡赫然也有瘀傷,兩隻手掌各一條深深的瘀傷,似乎是被什麼剌過一樣。
張讓比劃了一下,淡淡的說:“屬於繩子的勒痕,通常是在拉拽繩子的時候,用力過猛導致的痕跡。”
郗文娟的死因的確應該是一氧化碳中毒,但根據傷情鑒定,死前郗文娟很可能受到過嚴重的家暴,被捆綁住手腳無法掙脫逃走。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大樓失火,才導致了郗文娟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男人一聽,立刻掙紮起來,哭著大吼:“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殺了自己的老婆嗎!?又不是我放的火!我殺了自己的老婆會這麼傷心嗎?!”
張讓看了一眼男人,隻是平靜的說:“有的時候人在哭,不一定代表傷心,也可能是因為無措和恐懼。”
男人抗拒的大喊,隊長已經說:“不好意思,請回局裡配合我們調查。”
男人大吼大叫著,不過還是被帶走了,帶走的時候仍然大喊著:“我沒放火!我真的沒有放火!我們隻是夫妻吵架!有點、有點小摩擦!”
張讓已經不去再看男人,望著熊熊燃燒的烈火,張讓的童年雖然也有火災的陰影,但是托了感情障礙的福,他凝望著不斷翻滾的火海和濃煙,心裡卻沒有任何多餘的波瀾。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在裡麵!在裡麵!我的兩個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突然有人大喊著衝過來,想要衝破警戒線。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在裡麵!孩子!他們還活著,我剛打了電話!他們還活著,救救我的孩子!”
張讓聽到喊叫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對身邊的隊長說:“消防車沒到麼?”
隊長一臉暴怒著急,原地轉磨一樣的走來走去,說:“已經到了,但是小區消防設施不合格,消防管道沒有水!而且還堵住了消防通道,消防車在外麵開不進來,正在緊急處理通道。”
確認小區的樓裡還有兩個孩子,火勢太大,消防車又進不來,等消防員進來,那兩個孩子生還的可能性就已經微乎其微了。
張讓眯了眯眼睛,突然一句話不說,往前跑了幾步,身邊的同事似乎知道他要做什麼,一把攔住張讓,說:“張讓!你乾什麼去!?”
張讓說:“那兩個孩子還活著,現在營救,至少有一半的生還幾率,如果等到消防車進來,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同事說:“你不是專業人士,你是個法醫,這樣進去會死的!”
張讓淡淡的說:“如果我一個能換兩個,應該算是值了。”
“張讓!你瘋了嗎?你是要去做烈士嗎?這件事情我們無能為力,這世上無能為力的事情太多了,沒人會說你什麼的!你這叫逞英雄,你這簡直是瘋了!不,你不是瘋子,你是怪物!”
張讓看了一眼同事,他的眼睛終於流露出了一絲波動,但並不屬於感情,而是迷惘。
張讓的聲音平板,說:“我沒有感情,你們常說我是怪物。但即使作為一個有感情的正常人,有的時候也會像我一樣麻木,我們其實是一樣的。”
他說著,甩開同事的手,在大喊聲中,大步衝入咆哮的火海……
——我不哭,因為不傷心;我不笑,因為沒什麼高興。我是麻木的怪物,但我和你們一樣,不會泯滅人性。
如果……
如果有下輩子,張讓想著。
他也很想試試,普通人的哭和笑,那是什麼滋味……
…………
“侯爺!侯爺!”
“侯爺您醒醒啊!”
耳邊是“轟轟”的水流聲,冰冷刺骨的水流侵蝕著張讓的思緒,張讓的腦海中有些混亂,明明衝入火海救人,怎麼突然變成了冷水。
“咳!”
張讓被水嗆得難受,劇烈的咳嗽起來,隨著水被吐出去,張讓的呼吸一下恢複正常,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猛地睜開眼睛。
孩子!
張讓醒過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兩個被困火海的孩子,不過轉念一想,在自己昏厥之前,那兩個孩子最終得救了。
張讓想到這裡,慢慢舒出一口氣去。
他眼前有些模糊,緩緩的才收攏了焦距,就見幾個穿著長袍,挽著長發,古裝打扮的人簇擁著自己,滿臉驚喜的感歎著。
“侯爺!侯爺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