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八月,餘暉西下,北芒阪上一片蒼涼。
咧咧的秋風席卷著光禿禿的阪坡,黃沙盤旋而上,咆哮肆虐。
張讓雙手被綁在身前,手腳都被扣了沉重的黑色鎖鏈,一圈一圈的纏繞著,讓他無法逃脫。
曹操和另外兩個校尉,帶著士兵在原地休息,似是不放心,所有人都頻頻的向張讓看來。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張讓安靜的坐在阪坡上,他的雙手雖然被綁著,但是神情坦然,沒有一絲懼怕,就連焦急和慌亂的情緒也不曾顯露一分。
對於曹操與那兩個校尉投來的目光,張讓隻是淡淡的回視,也不主動說一句話,安靜的令人狐疑,甚至不像往日裡張讓的為人!
的確,張讓還是張讓,但並不是他們所認識的大宦官張讓。
張讓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屢清楚關於“自己”的頭緒。因為一場大火,他竟然穿越到了東漢末年,這個軍閥割據,群雄逐鹿的混亂年代。
三國鼎立還未形成,曹操還如此年輕,而張讓從一個法醫,竟然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宦官。
張讓默默的坐在地上,如果換做彆人,彆說接受穿越到水深火熱的年代,就說從一個正常男人,突然變成了沒有生殖能力的宦官這件事,也絕對會瞬間崩潰。
而張讓呢?
張讓隻是淡淡的坐著,麵容看不出半點焦急,甚至沒有任何波瀾,因為張讓是個“怪物”,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張讓細細的思量了一番,反正是正常男人也好,是宦官也罷,對於自己來說其實沒有任何區彆,因為張讓注定是一個永遠無法去愛彆人的異類。
能在大火中活下來,已經算是一種慶幸。
而且眼下的情勢,讓張讓也沒有心思去考慮自己身體的“與眾不同”,到底如何能頂著“十惡不赦”的驅殼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張讓一穿過來,正好趕上了十常侍劫持小皇帝劉辯逃亡北邙山,最後因為害怕而跳水自殺的“情節”。
曹操身為朝廷校尉,自然要奉命尋找小皇帝,眾人壓著張讓和幾個小太監尋了小皇帝整整一日,眼看著日頭偏西,太陽就要落山,仍然不知小皇帝流落到了何處。
按照曆史的進程,小皇帝被十常侍劫持到北邙山,張讓跳水自殺,小皇帝和年僅八歲的陳留王從十常侍手中逃脫,因為害怕隱藏了起來。
彆說小皇帝是張讓跳水自殺之後跑掉的,因此張讓不知道小皇帝的下落,就說張讓現在是個“冒牌貨”,自然更加不知道小皇帝的下落了。
張讓不知小皇帝的下落,對於曹操和校尉們來說,本應該就沒有用途了。再加上他十惡不赦,人人誅而後快,應當一刀斬了張讓的狗頭。
但是眾人卻沒有動張讓的意思,包括曹操在內,並沒有殺死張讓的念頭,這令張讓覺得,自己或許還有活下去的價值,但具體是什麼價值,張讓自己也不太清楚。
張讓在原地坐著,天色黑了下來,陰沉沉的一片,仲秋的北邙山阪坡狂風席卷,登時陰冷得很。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校尉道:“今日怕是要在這裡過夜了,曹校尉,咱們帶兄弟們去找些口糧,順便撿些柴火來取暖。”
曹操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又轉頭看了一眼張讓。
那年紀大的校尉道:“不用擔心,不是還有人守在這裡?那閹黨手無縛雞之力,況沒見過什麼世麵兒,已然給嚇傻了,還能跑了不成?”
曹操沒有多說,將長劍挎在腰間,跟著那校尉,點了幾個士兵,便一道向遠處走去,消失在黑夜裡。
張讓坐在原地仍然沒有動一下,旁邊隻剩下一個校尉守著張讓,其他士兵們原地坐著休息待命,各自忙碌著。
張讓身上很冷,衣裳濕透又吹乾,烈風卷著黃沙撲麵而來,廝打著張讓的麵孔,嘴唇因為缺水乾裂開來,疲憊讓他的身體不僅冷,而且虛弱得很,急需休息。
張讓慢慢閉上眼睛,綁住的雙手放在身前,靠著身後的枯木,像是睡著了一樣。
就在這時候,突聽“沙沙……沙沙……”的聲音傳來。
張讓雖然虛弱,但機警的很,眼球動作了一下,卻沒有睜開眼睛,依舊閉著眼睛假寐。
耳邊傳來說話的聲音,那聲音耳熟的很,就是剛剛跟著曹操一起離開的校尉。
那年紀大的校尉突然折返回來,就他一個人,小跑著回來。
留守的校尉奇怪的看著他,說:“你怎麼回來了?尋得口糧了?”
年紀大的校尉低聲說:“都什麼時候,還想著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