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的話音一落,董卓立刻眯了眯眼睛,好一句名正言順,好一句造反。
張讓的語氣恭恭敬敬,卻像是一把開了刃的刀,直接紮在了董卓的心口,而且手起刀落,乾脆利索。
董卓一下就聽明白了張讓的意思,董卓支配的是州郡地方軍,如今大軍開到雒陽,本就名不正言不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護駕的借口,若是太過囂張,反而落人話柄。
董卓眯了眯眼睛,隻覺眼前的張讓冷靜出奇,而且言辭尖利,和自己印象中諂媚阿諛的十常侍有些不太一樣……
此時隱藏在草叢裡的小包子陳留王也蹦了出來,十分機靈聰慧,指著董卓道:“董公一向忠心耿耿,怎麼可能造反,必然是你們看錯了,皇兄,你說對麼?”
小包子大步走出來,板著小肉臉,一臉臨危不懼的模樣,不過雖然極力讓自己鎮定,握成拳頭微微顫抖的雙手還是出賣了小包子。
小包子走過去,鎮定的扶起跌在地上的小皇帝,給他連連打眼色。
小皇帝怕的極了,一打疊的說:“對!對!董公忠……忠心耿耿……”
張讓和小包子配合的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兩個人一麵敲打,一麵奉承,董卓眯著眼睛,雖不想吃他們這一套,但仍然沒有辦法,隻好順著這台階,張口說:“正是……方才卑將,不過是個隨口開個頑笑,開個頑笑。”
他說著,從馬上跨下來,單膝跪拜於地,說:“並州牧董卓,前來迎駕,拜見人主,見過陳留王。”
董卓此話一出,小包子狠狠鬆了一口氣,張讓也微微吐出一口氣來,總算是安撫下了董卓。
雖董卓不如何甘心,但必不會在此處大開殺戒。
曹操有些吃驚的看向張讓,沒成想張讓竟如此的臨危不懼,給了自己如此大的驚喜。
董卓親自將小皇帝扶上馬背,又牽了馬來,請小包子陳留王上馬,隨即一轉頭,對曹操道:“來人,給曹校尉一匹馬!”
他說著,目光盯在張讓身上,陰霾的一笑,道:“至於這犯上作亂,劫持人主的閹黨……押起來,本將將親自押解張讓入京!”
“嘩啦!”一聲,枷鎖扣住張讓雙手,兩個鐵甲士兵上前,一左一右將張讓押解起來,很快帶走。
曹操轉頭看著張讓,右手扣在自己腰間的佩劍上,大拇指微微用力,抵著劍鞘,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引劍出鞘。
董卓眯眼看著曹操,說:“曹校尉大可不必擔心,張讓這個閹黨,卑將會替曹校尉……好生照料。”
董卓說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猶如洪鐘,回響在小平津的渡口上方。
曹操眯著眼睛看了一眼董卓,臉上青筋暴突,不過到最後突然鬆開佩劍,將手臂自然下垂,隻是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那便有勞董公了。”
張讓被押解在囚車裡,很快送回了雒陽城。
董卓的部隊因為想要搶頭功,日夜兼程,天蒙蒙亮的時候,已經開到了雒陽城下,有了小皇帝和陳留王這兩張王牌,董卓的軍隊根本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直接開進了城中,甚至將軍隊駐紮進皇宮。
董卓進了皇宮,安排小皇帝和陳留王“靜養”,自己則在南宮中的章德殿下榻,十分之自來熟。
東漢時期的雒陽城皇宮,分為南宮和北宮,北宮巍峨壯闊,南宮富麗堂皇。
這章德殿坐落在南宮之中,風水極佳,可謂是南北宮殿中最好的一塊土地,久而久之,章德殿就變成了東漢曆代皇帝養病靜歇的地方,是整個宮殿之中,最好的溫養之地。
董卓進宮之後,直接霸占了皇上禦用的章德殿,並且把張讓安排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在章德殿背後的溫德殿裡。
溫德殿是皇宮中的娛樂場所之一,因為隻是“之一”,除此之外還有數不勝數的娛樂場所,因此溫德殿常年空置,也沒有多少宮人打掃侍奉。
董卓便令士兵將張讓押解到溫德殿,將他關在大殿裡,緊鎖殿門,一天隻給一次水喝一次飯食,鐵索纏身,不得走動。
溫德殿裡空蕩蕩的,張讓被鎖鏈纏住,鐵鎖沉重,張讓這具身子又極其虛弱,隻消一天下來,就羸弱到不行,基本走不動分毫。
張讓臥在地上,仲秋八月的深夜冷得緊,殿中的石板冰涼刺骨,張讓隻覺得身子冷透了,而且又渴又餓,還疲懶的不想動彈。
他眯著眼睛,眼神冷淡的看著緊閉的殿門,眼眸中不見一絲波瀾,仿佛是涼透的死水。
就在這時……
“吱呀——”
一聲極其輕微的響動傳來,殿門分明緊閉,窗口處卻突然多出一個黑影。
那黑影身材高大,從窗口一撐直接翻進來,悄無聲息的落地,然後將窗子輕輕合上,隨即快速走過來,矮身蹲在張讓麵前。
那人的手掌輕輕撥了一下張讓,溫熱的體溫刺激的張讓微微抖了一下。
借著暗淡的月光,張讓看到了一張英挺俊美,又夾雜著一絲痞氣與玩世不恭的俊顏。
是曹操。
曹操單膝跪在張讓麵前,晃了晃手裡的水囊,壓低了聲音輕笑道:“想我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