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的話說罷, 一時間庭院裡變得靜悄悄的。
死一樣的寂靜彌漫在曹操和張奉兩個人身邊, 然而“罪魁禍首”的張讓根本沒有發覺任何異常。
張讓見曹操看著自己怔愣,就說:“曹校尉是在那裡把裡衣換下來,還是進屋來把裡衣換下來?”
曹操:“……”
曹操覺著,自己的臉皮已經被張讓“嘶啦——”一聲扯下來, 扔在地上,反複的踐踏了一個乾淨。
張奉一看這場麵,他本就是個心肝剔透的人,趕緊說:“奉還有事,先告退了。”
他說著,急忙埋首就走, 生怕看了什麼不該看的場麵。
曹操麵無表情的看著張奉逃走,心想這現世報來的太快, 自己才扯了謊,挽回了顏麵, 卻被張讓現成兒打了臉……
曹操隻得硬著頭皮,說:“自然進屋兒去換。”
早起之後,衛老就派人來請曹操與張讓等人, 說是昨日家資的事情沒有談成, 今日想要正式的和張讓敲定,因此請他們中午還是去宴堂, 正經討論一下具體的事宜。
曹操一聽,便囑咐張讓,說:“咱們說定的, 衛老的資產你已經給了我,明麵上決不可推脫,也不可做什麼手腳。”
張讓淡淡的說:“你放心,讓不是那樣的人。”
曹操這才稍微放心,心想著一會兒自己也去“掠陣”,決出不得什麼差錯,就算是有差錯,也必然能扭轉回來,並沒有什麼可擔憂的。
曹操這才考慮完張讓的事情,又想到了什麼,果然疑慮頗多,想的也多,說:“是了,如今咱們逃亡在外,我聽說雒陽已經傳出了董卓的矯詔,遍朝廷的緝拿咱們。”
張讓聽了,並沒有什麼擔心的,董卓不發通緝令張讓才會奇怪,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曹操叮囑說:“咱們現在的身份全都是通緝犯,因此不便透露姓名,縱使衛老知曉,這衛家上下僅是奴仆便不知幾百,人多口雜。”
況且早上還遇到了一個行蹤鬼祟的寡婦,具體不知身份真假。
曹操素來是個謹慎之人,便繼續說:“為了避免旁人泄露了咱們的身份,你便不要管我再呼做曹校尉。”
張讓說:“那喚作什麼?”
曹操想了想,一時想不好,他姓曹名操,字孟德,不能喊大名曹操,但若是喊了字,恐怕也被人認出來。
曹操正在遲疑,就聽張讓說:“那就叫阿瞞罷。”
曹操一陣驚訝,說:“阿瞞?那是什麼?”
很多曆史上流傳曹操小名阿瞞,說他從小欺上瞞下,因此取名阿瞞,不過也有很多人認為,阿瞞這個稱謂,其實是後人為了刻畫曹操陰險多疑的性格,刻畫上去的。
曹操對阿瞞這稱謂一臉迷茫,顯然不知是什麼意思。
張讓說:“反正是個假名兒,倒也合適你。”
他說罷了,就對著曹操喚說:“阿瞞。”
不知為何,曹操聽到張讓喚自己這個名字,聲音輕飄飄的,尾音還稍微帶著一絲絲的鼻音,竟十分悅耳動聽,曹操愣是一時無法拒絕了去。
曹操這麼一猶豫,張讓就敲定了。
他們還沒決定管張讓叫什麼,衛家的仆役已經過來請人,曹操便不再多說,起身來跟著仆役前往宴堂。
眾人來到宴堂,裡麵竟然滿滿當當的坐著人,昨日裡衛家基本隻有衛老一個主人家赴宴,其餘都是女酒和仆役,未曾想今日一進大堂,竟看到這麼多人。
曹操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還是和衛老客套了幾句,便坐下來。
張讓也跟著落座,目光一掃,就看見到了席間坐著一個美貌的少婦人,正是早上來扒門聽他們牆根兒的衛家寡婦。
眾人全都落座,衛老笑了笑,說:“大家都坐,老朽來給各位介紹一番。”
他說著,看向坐在賓客最上首的曹操,說:“這位是……老朽遠方的從侄兒,做生意途徑陳留。”
衛老並沒有當中點破曹操的身份,還是給曹操留了餘地的,看得出來,對他們並無惡意,甚至有幫助隱瞞的意思。
曹操趕緊十分親和的笑著拱手,說:“見過各位,晚輩曹阿瞞。”
衛老聽他“自報家門”,依然沒有點破,然後又繼續介紹了曹父和曹疾,隻是說一個是曹阿瞞的父親,一個是曹阿瞞的弟弟。
另外介紹到張讓之時,衛老說:“這便是老朽口中的救命恩公……”
他說著,曹操立刻搶先說:“這位是我家中的賬房先生,長秋先生。”
長秋。
方才張讓和曹操並沒有敲定張讓的假名兒,張讓本名就是這個,也沒有字,也沒有小名兒,一時也想不好。
曹操突然說“長秋”二字,其實也是有來意的。
漢家天下把皇後的宮殿命名為長秋,因此皇後宮中的侍從主管,一般都叫做長秋。
皇後身邊最高的主管,一般都是皇帝最親信的人,曹操的祖父曹騰,曾經就位居大長秋。
宦官張讓身為十常侍之首,也曾經做過大長秋。
因此曹操才假稱張讓為長秋先生。
衛老笑著說:“是了,是了,就是這位長秋先生,不但賬算得好,而且還懂醫術,心腸也好的很,搭救了老朽一命。”
張讓說:“老人家言重了。”
衛老擺手說:“不言重,不言重,老朽這條命雖然又賤又老,但還未曾活夠,恩公大恩大德,不說來世相報,這輩子老朽必然報答了。”
衛老說著,又引薦在座的諸位,原來這些人都是衛家的旁支。
衛老爺子膝下凋零,彆說是嫡子了,兩個庶子也沒有留下,他如今年紀大了,因此衛家的旁支全都賊著衛老的家資。
那寡婦果然是衛家兒子的妾室,並非是妻室,去年衛老的兒子死了,其餘的妾室拿了錢財就散去了,隻留了這麼一個妾室哭喊著不肯走,要為夫君守喪,衛老也便沒有多說,留了她下來,隻當多養一口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