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一個人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明日天亮之後,元讓便要率先帶兵前往會盟大營駐軍,此去一彆,恐不相見,因此特來與文和先生辭行。”
夏侯惇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濃的磁性,完全沒有平日裡的憨厚老實,反而看起來陰沉古板,說出來的話也平平淡淡。
賈詡眯著眼睛,隻是冷笑一聲,並沒有說話。
夏侯惇半跪在牢房外麵,靜靜的看著賈詡,仍然用毫無波瀾的聲音說:“文和先生或許並不在意這些,但元讓還是想來辭行,畢竟恐怕沒有再相見的機會,若有些話不說,一直放在心中,元讓會後悔一輩子……”
賈詡聽到在此處,似乎再也忍不住,冷嘲熱諷的說:“夏侯將軍無需多言了,你想必也聽你們主公說過了,文和與你不過是利用罷了,夏侯將軍不也很舒坦?既如此,便罷了,各為其主,隻恨造化弄人。”
夏侯惇聽到他這般說,突然伸手,“啪!!”一聲握住了賈詡的胳膊。
夏侯的雙手與脖頸都被枷鎖困著,突然被他握住胳膊,一下拉近牢房柵欄,嚇了賈詡一跳,連忙掙紮,但他的手勁兒與夏侯惇完全沒有辦法抗衡,一把就被拉了過去。
夏侯惇眯著眼睛,死死盯著賈詡,透過柵欄,仿佛自己的目光要紮進賈詡的腠理。
夏侯惇嗓音沙啞,似乎完全被激怒了,說:“為何?為何要幫助董卓?為何要助紂為虐!文和先生當年是如何教導元讓的?如何教導元讓,要心係天下蒼生,才不辜負這一身碧血青骨!”
賈詡的目光十分坦然,冷笑了一聲,說:“夏侯將軍當真是一個好學徒,師傅講的話,竟記了這麼多年,比師傅記得還要清楚?”
夏侯惇見他不回答自己,又說:“文和先生,我們知道你的苦衷,元讓知道,但董卓並非真正欣賞先生的才華,董卓並不是先生的伯樂!先生若投誠在主公營下,會背更多的人欣賞!我們大家都會欣賞敬佩先生,何必跟著董卓一起被俘這萬世的罵名呢!?”
賈詡聽到夏侯惇這般說,眼珠子突然充血赤紅,根本不見往日裡的溫柔與順從,果然像是一隻渾身炸著刺兒的猘兒,聲音沙啞的說:“欣賞?敬佩!?好一句敬佩,你說的輕巧?!可知我這些年半死不活,你又在何處!?你的主公又在何處?!夏侯將軍可知我到底經曆過什麼,好端端一個人活的倒不如畜生!是董公給了文和在世為人的機會,若董公想要這天下,我文和便給他奉上這天下,不惜……一切。這有什麼不對?!”
夏侯惇聽到賈詡嘶啞的聲音,一時間似乎有些怔了,他的手勁兒一點點鬆懈,最後抓不住賈詡的胳膊,慢慢的放下手來。
夏侯惇慢慢的放下手來,慢慢地站起身來,慢慢的轉過身去,最後慢慢的抬步往外走。
突然頓了頓,站在原地,並未回頭,低聲說:“文和先生可知……若你真的為了一己恩怨,助紂為虐,幫董卓殘害朝廷,屠戮百姓,將有多少人會像先生您一樣,步了先生的後塵,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賈詡眯著眼睛,眼睛裡充斥血絲,死死盯著夏侯惇的背影。
夏侯惇仍然沒有回頭,隻是沙啞的說:“倘或這般,元讓也會看先生不起。”
他撂下這句話,當即抬步,跫音發出“踏踏踏”之聲,竟比來時要穩健得多,似乎帶著說不儘的堅定。
賈詡盯著夏侯惇離去的背影,嗓子有些發緊,但說不出一個字兒來,仿佛嗓子裡塞了什麼,不能出聲,甚至無法呼吸,憋得他十分痛苦。
“嘩啦”一聲,隨著枷鎖的輕響,賈詡突然頹然的跌坐在地上……
天色灰蒙蒙的發亮,張讓還臥在榻上熟睡,此時就聽到“嘩啦!”一聲,有人掀開了帳簾子走進來。
並未有通報,張讓卻並不在意,畢竟在這個營地中,能如此“猖狂”,直接進出旁人營帳的人,還能有誰?
自然是主公曹操了。
曹操走進來,見張讓還在睡,便笑眯眯的湊過來,直接坐在榻牙子上,低頭在張讓的唇角快速的親了一記。
張讓被親了一下,登時睜開眼睛,睡意全無,抬起手來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曹操笑的一臉風流,說:“一大清早,便能得到本將軍的親熱,是否感覺自己幸甚?”
張讓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一臉冷漠的說:“主公,讓還未洗漱。”
曹操:“……”
曹操“嘖”了一聲,換了個話題說:“元讓已經準備出發去築壇,我是來通曉你的,你的計策落空了,賈詡既沒有餓死,也沒有撐死,元讓並沒能說服他。”
張讓翻身起來,好像沒有一丁點子的驚訝,淡淡的說:“主公如此下結論,為時尚早。”
張讓洗漱穿戴整齊,曹操並著張讓二人便出了營帳,準備為夏侯惇送行。
夏侯惇一身黑甲,手持長/槍,已經準備妥當,就差上馬而去。
曹操大步走過來,夏侯惇便拱手說:“主公!”
曹操眼看著夏侯惇,沉了一口氣,也拱手說:“元讓此去,萬事小心!”
夏侯惇麵色十分堅定,古銅色的臉上未見半點的動搖與彷徨,反而笑了一聲,說:“請主公安心!”
他說著,便翻身上馬,動作十分乾脆利索。
就在夏侯惇將槍一招,準備下令全軍開拔之時,突見曹昂策馬從營地深處飛奔而來,大喊著:“夏侯將軍留步!!”
曹昂飛馬而來,一路朗聲“留步”,隨即近前,不等馬匹停穩,“嘩啦”一聲翻身下馬,跪下來拱手說:“報主公,細作賈詡……願降!”
曹操一聽,不由得驚詫了一記,張讓則是自始至終表情淡淡的,似乎早就遇到了,會有此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