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刺史王睿冷笑說:“十常侍之首張讓, 罪惡多端, 昔日裡曾羞辱與我, 我不管他是否忍辱負重護衛了陳留王,反正今日必然與我賠禮,否則我王睿心意難平, 如何發兵討伐董卓, 是也不是?”
曹操冷笑一聲,已然被王睿的話語激怒了, 剛想要說些什麼。
結果張讓已經“噠!”一聲, 將耳杯放在案幾之上, 然後慢慢站起,目光十分平靜的看著荊州刺史王睿。
王睿見他突然站起來,還“摔”了耳杯, 嚇了一跳, 還以為張讓就要衝自己發作, 連忙後退一步。
哪知道張讓站起來之後, 麵無表情,十分坦然, 淡淡的注視著王睿,然後拱起手來,給王睿做了一個禮, 說:“昔日讓多有得罪, 還請荊州刺史見諒。”
他這話一說完, 在場眾人全都愣在原地。
由著曹操的性子, 絕對不會讓張讓賠不是,而張讓不等曹操說話,已經坦然的站起來賠了不是,無論是動作還是言辭,都十分到位。
何止是曹操,其他人亦是吃驚,按照張讓現在的身份,總盟主跟前的紅人,又是陳留王的義父,這一套身份下來,必然壓死了荊州刺史不在話下。
但張讓並沒有用身份打壓王睿,而是端端正正的賠了不是。
就連王睿本人,也吃驚不已,差點給張讓嗆死。
他如此咄咄逼人,不就是因著篤定了張讓不會給自己賠禮,哪知道張讓一開口,毫無負擔的便這般賠禮道歉,這樣一來,王睿還如何找茬兒找借口?
荊州刺史王睿本就不想發兵,因此提出了兩個不可能完成的條件,第一是誅殺武陵太守,第二是讓張讓給自己賠不是。
如果第一還能完成,那麼第二決計是無能達成的事情。
如此一來,王睿便有充足的理由不發兵。
要知道,發兵討伐董卓可是一件危險的事情,雖各路義軍齊聚酸棗,但是其實大家內心裡各有自己的小道道兒,眾人表麵看起來十分大義,想要一同共赴國難,但其實呢?
來酸棗一趟,不過是想要增加自己的名望,想要不勞而獲,發兵需要耗錢耗糧,董卓傭兵二十萬,誰敢第一個去觸這個眉頭?
如果酸棗盟軍能一並發兵,那也說得過去,好歹有一些勝算,但問題便是,酸棗盟軍各有各的心思,必然都會留一手,一旦有人發兵攻打董卓,勢力削弱,被後來發兵的盟軍撿瓜撈便不說什麼了,還有可能會被盟軍自己兼並。
對抗董卓的戰役,其實本身的難題並不在董卓的殘暴之上,而是在於內部人的勾心鬥角之上。
所有人都不想出力,所有人都想要撿瓜撈,當真是應了那句話,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注定沒水喝……
荊州刺史王睿心裡這麼多小道道兒,隻是隨便找個借口而已,哪知道張讓賠禮道歉竟是“熟練工種”,根本毫無附帶。
王睿一下子便傻了眼。
而張讓本人,也未覺得是什麼負擔,若是做錯了事,賠禮是必然的,雖張讓沒有繼承大宦官以往的記憶,但荊州刺史這般說,很可能是大宦官以前做了什麼事情,張讓這般道歉也是合情合理。
而且對於張讓這個“毫無羞恥心”之人來說,道歉又不會少塊肉,也不會哪裡疼,亦不見血穿孔,根本毫無損失,何樂不為呢?
張讓十分坦然的道歉之後,便盯著荊州刺史王睿。
王睿愣了一會子,這才回神,滿麵的尷尬,說:“賠禮……賠禮就足夠了麼?你昔日裡與我的侮辱多過百十,一句賠禮便足夠了麼?!”
王睿顯然耍賴,方才口口聲聲要張讓賠禮,現在賠禮也完了,竟然坐地漲價。
張讓十分淡然,說:“你待如何?”
“我如何?”
王睿冷笑說:“這佞臣人人得而誅之!因著護駕有功,討回一命,但你若沒有誠意,我王睿是決計不能服氣的……”
他說著,眼眸一轉,說:“這樣,你若有誠意,便與我做仆夫,規規矩矩的侍奉我幾日,我瞧見了你的誠心,這才能再做考量!”
王睿坐地漲價上了癮,曹操一聽,不由肝火旺盛。
王睿他羞辱張讓,豈不是就是羞辱了曹操的人?曹操如何能不動怒。
此時袁紹便出來攪渾水,口上說:“算了罷,王大人,您也不要如此,這昔日裡列侯身居高位,又為先帝分憂,官職一大,這難免便與旁人產生一些不快,除了王大人,咱們在場哪個人,多多少少都與列侯有些個什麼不愉……”
他此話一說,許多人便看向張讓,本隻是王睿與張讓的事情,而且顯然王睿是沒事兒找茬,眾人也明白王睿不想出兵找借口的心思,都有些傾向於張讓。
但經過袁紹這麼輕飄飄兩句話,竟把局麵扭轉了一番。
昔日裡大宦官張讓,的確得罪了不少人,因著權勢滔天,便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再加上他毫無感情,也沒有張讓這般接受良好的教育,因此便十分妄為,暴虐無常。
在場眾人或多或少都曾經受過大宦官的“欺負”,如今袁紹矛頭一指,雖表麵上是為張讓說話,但內地裡竟十分巧妙,不愧是混跡官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