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讓沒想到, 自己隻是一閉眼,竟然過去了這麼多年, 這其中發生了很多改變。
而林讓也從大宦官變成了“奉孝先生”,一個年輕名士。
陳繼端詳著林讓的容貌, 對身邊的將軍們說:“你們來看看, 這奉孝先生, 是不是與當年的大宦官林讓,生得一模一樣?!”
當年陳繼“三顧茅廬”,去請奉孝先生出山,後來終於得見廬山真麵目, 隻覺令人震驚,這奉孝先生竟與火焚而死的大宦官林讓, 生得一模一樣。
也是因著如此, 陳繼心裡十分戒備, 請了奉孝先生出山之後,根本沒有對此人重用,另外一方麵,也是陳繼根本沒打算重用什麼名士, 不過做做禮賢下士的模樣,豐滿一下自己口碑罷了。
距離奉孝先生進入陳繼已經一年, 陳繼再見到“奉孝先生”, 正巧正在議論著如何討好巴結魏滿的事情。
不由令他靈光一動!
陳繼笑起來,說:“你們說說,如果我把這與大宦官林讓, 生得一模一樣的人,送到魏滿麵前,他可會拒絕?”
眾人一聽,全都恍然大悟,說:“是了!主公英明!”
“果然生得一模一樣!”
“若把奉孝先生送去,絕比任何美人兒珍寶都有用處!”
“主公英明啊!”
林讓的麵上沒有任何表情,淡淡的看著那些人議論自己,仿佛自己根本不是一個名士,甚至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貨物,一件贄敬,隨時準備送人。
林讓現在終於明白,奉孝先生為何要如此酗酒了,明明是陳繼親自請他出山,卻被如此冷遇,明明眼看到了一個伯樂,但伯樂瞬間化成了不堪的泥漿。
任何一個名士可能都無法忍受這樣的待遇。
林讓眯了眯眼睛,很可惜……
自己不是名士。
林讓不過是個醫者,而且還是習慣了“麻木不仁”的醫者,聽到陳繼與將士們對自己評頭論足,完全不見動怒。
反而心中暗暗計較著,若是自己當真能被陳繼送到魏滿營中,豈不是走了捷徑,也免得自己再想辦法逃出去。
“奉孝先生。”
陳繼已經發話了,居高臨下的負著手看著跪在地上的林讓,說:“你在軍中飲酒,好不快活,我本應該治你死罪,但念在你是一方名士的份兒上,姑且放你一馬,你可願將功贖罪?”
眾人看著林讓,不由全都露出冷笑,畢竟陳繼口中的“將功贖罪”,是讓林讓蠱惑魏滿,去魏滿身邊成為一命細作,這對於名士來說,可不怎麼光彩。
大家都等著看林讓發怒的模樣,哪知道……
林讓慢慢抬起頭來,散亂的鬢發順著他的麵頰滑下去,露出林讓冷漠淡然的麵容來,不見一絲絲波動漣漪。
林讓冷淡的說:“多謝主公,不殺之恩。”
在場眾人一瞬間全都愣住了,就連陳繼本人也怔愣在了原地,過了良久,才說:“奉孝先生,你可想好了,我還未說要你如何將功贖罪。”
林讓口吻平靜,說:“小人雖愚鈍,但方才在幕府之外,大約聽了一兩句,也知主公是何用意。”
陳繼見他如此通透,便說:“是了,你若願意親自前往魏營,潛伏在魏滿身邊,迷惑他的視聽,作為我的耳目,那麼我便饒恕你擾亂軍心的罪責,否則……”
陳繼猙獰一笑,已然不言而喻。
麵對陳繼的威脅,林讓根本沒有半點子害怕的情緒,隻是淡淡的說:“謝主公不殺之恩,小人怎麼可能心生半點怨言,感激主公還來不及。”
林讓這般說著,麵上也無任何波瀾,的確,他如何會有怨言呢,陳繼能主動送他去魏滿營中,便宜了林讓還來不及呢。
陳繼見林讓如此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登時眯了眯眼睛,他這人疑心病也很足,而且優柔寡斷,林讓這般爽快,令他突然有些猶豫,心中捉摸不定。
陳繼便眯起眼睛,說:“來人啊,呈上筆墨,令奉孝先生立下券書,一分為二……”
陳繼說著,便對林讓滿含威脅的說:“如今你立下自己乃是細作的券書,一分為二,倘或你對我陳繼心存異心,我便將這券書交與魏滿,你可知道,魏滿是個疑心病極重,且心狠手辣之人,按照他多疑的性子,絕不會留你,倒時你必死無疑,無異於自取滅亡!”
陳繼陰測測的說:“可知道了?”
魏滿到底是個什麼性子,林讓比誰都清楚,他與魏滿相處雖然不算太久,但或許是最了解魏滿之人。
因此根本不需要陳繼多廢話,他清楚得很。
林讓沒有任何猶豫,立刻立下券書,陳繼親自將券書一分為二,交與林讓一半,另外一半自己留下來。
陳繼便哈哈大笑起來,態度與方才整整翻了一個麵兒,十分親和的拍著林讓的肩膀,說:“奉孝先生,當真是辛苦你了,你一心一意為我陳營,我又如何能不知呢?你乃是天下名士,我珍惜你還來不及,唯恐大材小用,因此長久以來,才無有給你什麼具體的職務,如今正是運用奉孝先生大才之時,倘或奉孝先生能為我做魏營的耳目,我陳營必將迅速壯大,有勞先生了!”
陳繼可謂是把所有的“溫柔款語”全都編排了出來,一溜兒一溜兒的。
不過在林讓耳朵裡聽來,實在不堪一擊,對於其昔日裡魏滿那一套一套的花言巧語,巧言令色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