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讓回了下榻的屋舍, 走進去, 直接和衣躺在榻上。
他發現原來想要讓魏滿知曉自己的身份, 好像比預期中要難得多。
魏滿本就是一個多疑之人,他們原本相處之時, 林讓便用了很長一段時間, 才讓魏滿對他抵消一些疑心。
而如今, 在魏滿的心中, 自己不過一個死人,魏滿身為一方之掌,無論是兵力還是權威, 都比四五年前要大得多, 如此一來,魏滿的心疑病便更加肆無忌憚, 不願相信任何人。
現在林讓還有一重特殊的身份,那便是陳繼營中派來的使者。
魏滿不傻, 他知道陳繼派使臣過來是做什麼的,自然是來腐蝕迷惑魏滿的,因此魏滿對林讓更加戒備。
林讓生的相似,眼神相似,動作相似, 越是相似, 魏滿越是戒備,越是不相信……
林讓和衣躺在榻上,懶得去熄燈, 便用袖袍遮住自己的眼目,又抬起手來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往日裡林讓曾經許願,想知道普通人的七情與感情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如今的林讓總算是獲得了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竟然如此陌生,竟然如此令人不安。
林讓的心臟不停的跳動著,仿佛是早搏一樣,總是動不動就漏掉一拍。
林讓翻了個身,就在此時,小蠻突然拱著腦袋從外麵鑽了進來,不知去哪裡撒歡兒了,這麼一會子變弄了一身的落葉和灰土來。
小蠻跑進房舍來,嘴裡還叼著一根白色的東西。
林讓躺在榻上大約看了一眼,白色的東西,還以為是骨頭,小蠻就喜歡去膳房掏骨頭吃。
不過仔細一看,原不是什麼骨頭。
而是骨笛……
是當年廬瑾瑜送給自己的骨笛,外形是一隻白色的笛子,但其實並不能吹奏,而是一把防身的短劍罷了,可以從中間拔開。
林讓很喜歡這把骨笛,日前一直佩戴著,不過火焚之後,他變成了奉孝先生,自然沒有了這把骨笛。
林讓沒成想,小蠻竟然把骨笛給自己叼了過來。
林讓一伸手,小蠻立刻鬆開嘴巴,將骨笛放在林讓的手心裡,林讓便摸了摸小蠻的大“狗頭”,小蠻登時歡心起來,特彆的聽話。
林讓擺弄著骨笛,放在手裡把頑著,因著實在有些疲憊,便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林讓被雜亂的聲音給吵醒了,不由皺了皺眉。
林讓雖沒有懶床的習慣,十分自律,但也絕不能早起,必須睡飽,否則起床氣那是相當的大。
林讓將被子拉起來,蓋在頭上,卻還能聽到外麵嘈雜的聲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仆役士兵等等,反正能出動的都出動了,雜亂成了一片。
“找到了沒有?”
“可找到了?!”
“快找!那可是主公心愛之物,若是丟了,你們人頭不保!”
林讓聽著那些穿透力十足的聲音,還是難受的厲害,便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才坐起身來,臉色不佳的穿上衣袍,他可不知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生動,若是林讓往銅鏡裡看一眼,或許都會把自己嚇壞。
林讓穿好了衣衫,淨臉之後,又恢複了平日裡的冷靜平淡,這才拉開門,便看到平日裡冷清的西院,仿佛被人捅了馬蜂窩一樣,仆役士兵們都像是沒頭蒼蠅一般亂轉。
林讓便說:“發生了何事?”
一個仆役說:“使臣大人有所不知,昨日裡我們主公掉了一樣心愛之物,正大發雷霆呢。”
林讓奇怪說:“是什麼心愛之物?”
林讓心想,魏滿的心愛之物,那是什麼?寶藏?
不,寶藏根本沒有找到,既然如此,也不可能會掉。
怕是……
林讓心中想著,魏滿怕是把自己心愛的“疑心病”給掉了麼?
就聽仆役說:“是一根笛子!”
“笛子?”
林讓有些奇怪,仆役便說:“是了,一根笛子,據說是一根白色的骨笛,平日裡我們主公可是愛見了,根本不離身,昨日裡主公飲醉了酒,今兒個一大早上發現骨笛不見了,正大發雷霆呢!”
林讓一聽,終於是明白了,原來就是自己以前佩戴的那根骨笛。
昨天魏滿飲醉了,小蠻也不知怎麼的,就把骨笛給林讓叼了來,魏滿丟失了骨笛,便大發雷霆起來。
林讓想了想,魏滿既然這麼喜歡這根笛子,那便罷了,自己給他送回去就是了。
林讓回去取了骨笛,然後親自往魏滿那邊而去,準備把骨笛送還給魏滿,也免得他勞師動眾,好像令府署做大掃除一樣。
林讓拿著骨笛,還沒送回去,就一眼看到了魏滿,魏滿已經從院落裡出來,臉色非常陰沉,正往府署大堂而去。
林讓隱約聽到有人在跟魏滿說,什麼議會的事情,想必是為了攻打郯州準備議會了。
魏滿往這邊走過來,看到了林讓,本都沒想搭理,轉身要走,林讓便冷淡的說:“魏公。”
魏滿站定,轉頭看著林讓,說:“陳公使臣,有何貴乾啊?”
林讓對於魏滿那奇怪的口氣根本沒有多加注意,將骨笛拿出來,遞過去,說:“魏公,這可是魏公要尋的骨笛?”
魏滿一看,林讓單薄的手掌上,擎著一根潔白的骨笛,骨笛是無影馬從火海中叼出來的,碰壞了一個邊角,絕對不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