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更】
薑都亭萬萬沒想到, 自己出來巡邏, 都能撞見主公,而且還是撞見了主公做那檔子事兒。
真是緣分……
薑都亭聽著魏滿咬牙切齒的喊出自己的名字, 登時就笑了出來, 一時沒有忍住。
相對比魏滿的悔恨和暴跳如雷,林讓則顯得淡定了很多, 一臉麵無表情的推開魏滿, 一臉麵無表情的將自己的頭冠撿起來, 一臉麵無表情的把頭發重新束上。
僅此而已……
魏滿被推在一邊, 感覺整個人馬上就能從中間炸裂,隻要薑都亭說一個字兒。
薑都亭真的開口說話了:“給主公和先生兩匹馬, 這輜車裡這麼擠, 主公巍峨高大, 伸展不開罷?”
魏滿:“……”
魏滿從輜車中鑽出來, 拽住薑都亭走到一邊,低聲說:“你來做什麼?”
薑都亭笑著說:“主公,卑將真的沒有半點子做壞事兒的心思, 隻是偶然路過,這不也是為了戍衛魯州的安全,才擴大了巡邏的範圍,哪知道主公鑽在人家陳仲路的輜車中做……做那檔子事兒。”
薑都亭說完, 若不是魏滿打不過他,真的想給他一頓胖揍。
薑都亭又拱起手來,說:“主公, 能想出在山林中,利用陳仲路的糧車做那檔子事兒,主公可能也真是古今第一人了!”
那怎麼辦?!
魏滿心想,不也被打斷了麼?看來是平日裡自己這個做主公的太仁慈了……
那邊說了“兩句悄悄話”,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魏滿也不好腆著臉繼續和林讓親近了,隻好大家一起連夜趕回府署。
回去的時候魏滿還在想,自己這到底是什麼運勢,都已經想到利用輜車和山林了,竟然還沒將好事兒做到底。
一路回去的時候,魏滿就那麼幽怨的盯著林讓的後腦勺,一直看,一直看,都能給看穿了。
魏滿與林讓帶著糧車糧食來了,雖然不夠整個魯州府署吃幾天的,但是這些糧食可是白來的,白來的饅頭就彆嫌麵黑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查清楚,到底是誰在做手腳,果然是陳繼無疑。
除了陳繼,陳仲路仍然在附近虎視眈眈,這二人都不省心。
第二天一大早,眾人便齊聚在府署的大堂之中,準備討論對策。
召典皺眉說:“陳繼身為燕州的一方之長,也太過不堪,先是朝人主告狀,又來暗地裡操縱糧食,這若是傳出去,必然有他難看。”
魏子廉立刻潑冷水說:“什麼傳出去?這要是傳出去,陳繼不會認賬的,而且向人主告狀的事情,那擺明了一個巴掌拍不響,若不是人主他……”
魏子廉說到這裡,魏滿已經抬起手來,咳嗽了一聲,說:“罷了,現在隻說一說,糧食的問題,陳繼欺人太甚,咱們還需要糧食支援,如何是好?”
段肅先生分析了一遍當下的情況,說:“陳繼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想切斷魯州的糧草,這樣一來,咱們兵力太大,消耗也大,就算吳將軍肯供應我們糧草,那也隻能吃一時,彆說吃一世了,一個月都是問題。”
吳文台這麼長時間來,之所以不自立門戶,依靠陳仲路,其實很大的原因就是糧草。
所以吳文台無法供應魏滿,無法養活他們的軍隊。
段肅先生繼續說:“一旦糧草用儘,咱們若是不撤退,陳繼殺一個回馬槍,那麼我軍必敗無疑,但是如果撤退,陳繼都不需要殺回馬槍,就能輕而易舉的奪下魯州。”
夏元允是個實誠人,便說:“先生,您的意思是,撤退也是要敗,不撤退也要敗麼?”
夏元允這話一說,眾人登時就沉默了下來,似乎有點子打擊積極性。
魏滿聽到此處,蹙了蹙眉,說:“如今的糧草,至少還夠三個月,再加上吳將軍已經答應援手,孤決定……”
魏滿頓了頓,在眾人的萬眾矚目之下,說:“撥派營中士兵,自行耕種。”
“自行耕種?”
“我們自己來種糧麼?”
“這倒是個辦法……”
“隻是……”
眾人一聽,全都來了精神,互相討論了起來。
林讓一聽,自己種地,那到是好的,自給自足,就不需要去買糧食,而且他們軍營人多,不對抗陳繼和陳仲路之時,並沒什麼要緊事兒,每日都閒的很。
但種地這個事兒,林讓便幫不上忙了。
林讓是個外科醫生,輔修的是法醫,解剖驗屍、手術外科他是一把手,但這種地……
林讓從小就在城裡長大,家裡是醫學世家,雖然不是那種特彆富裕的家庭,但也有餘,林讓從小學習的都是書本上的知識,彆說是種地了,他連種地都隻是在電視上才見過。
因此這個事兒,林讓就幫不上忙了。
段肅先生說:“雖自行耕種的確是可行之法,隻是……咱們營中的士兵們大多都是征兵來的壯男,長年累月沒有耕種經驗,恐怕耕種起來會……”
他這麼說完,夏元允突然站起來,笑著說:“先生,不必擔心這些兒,元允可以教導士兵們耕種。”
段肅先生吃驚的說:“元允你……”
夏元允出身雖然不算太高,但他身為魏滿的從弟,應該也是不愁吃不愁喝的年紀,當年還請過師傅教書,怎麼可能會耕種這種活計?
不過夏元允還真的會耕種!
當年有人出言侮辱夏元允的教書師傅,也就是段肅先生,夏元允氣不過,手上沒有輕重,直接把那個人給打死了,後來背了官司,父親也病逝了,帶著母親一路逃命,逃難在四處各地。
夏元允總是要討生活的,幸而他孔武有力,所以後來便自行耕種,這些技巧早就摸索出來了。
雖有五年多沒有再耕種,但也不會忘記,這時候沒成想還能派上用場!
段肅先生一聽,原夏元允為了自己,吃了那麼多苦。
原來誰也不容易,畢竟要活著。
段肅先生本以為,自己才是最命苦的那個,才華橫溢,卻沒有伯樂賞識,後來他歸順了佟高,作為佟高的細作,不惜傷天害理,隻求大放異彩,當時的段肅還在想,管他彆人死活,因為自己掙紮與死活之間之時,彆人也都未曾多看他一眼。
豈知道……
是自己太過於狹隘了,夏元允為了他,受了多少無妄之災,本該是富裕的公子哥兒,卻要四處逃難,辛辛苦苦的耕種做粗活兒。
段肅先生想到這裡,已然要無地自容。
魏滿笑著說:“如此甚好!”
他說著,眼珠子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不,壞得很的法子。
魏滿笑容滿麵的說:“都亭啊,你營中士兵孔武有力,驍勇善戰,平日裡打仗便衝鋒陷陣在第一線,如今耕種也是一場戰役,都亭你有沒有信心打贏?”
薑都亭:“……”自己沒聽錯的話,主公這是動員自己種地呢。
薑都亭眯著眼睛,暗搓搓的和魏滿對了一下眼神,瞬間便看到魏滿眼中的算計,何止是算計,那是公報私仇的光芒!
薑都亭瞬間便明白了,魏滿定然是怨恨自己昨日裡打擾了他在山林之中的好事兒,所以才故意整治自己。
可這時候若是不答應,恐怕說不過去。
薑都亭硬著頭皮皮,抱拳說:“主公抬愛,都亭有愧,區區小事兒,都亭敢用項上人頭擔保,不勝無歸!”
魏滿哈哈一笑,笑得一臉奸猾得逞,說:“好,那元允,薑將軍可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包教包會,讓薑將軍好生耕種啊。”
夏元允是個實誠人,立刻拱手說:“是,定不辱命!”
而薑都亭則是一臉黑的站在原地。
會議很快就散了,夏元允與薑都亭負責耕種的事宜,立刻離開去調遣士兵,即刻開工。
魏滿這幾日忙得很,還要處理一下耕種的事項,分配其他營的士兵過去幫忙等等。
林讓則是閒得很了,整日裡無事可做,可以說是無所事事,遊手好閒了。
不是去藥方搗騰藥材,便是在天井曬藥材。
林讓正蹲在地上曬藥材,本想站起來,哪知道蹲在地上時間太久,一站起來登時腦海中“嗡——”一聲,眩暈的厲害,眼前發黑,就要仰麵摔倒。
這若是摔到了後腦後果不堪設想,但是林讓根本沒有力氣站穩。
“嘭!”一聲,後背突然有人一把摟住林讓,沒有讓他摔在地上。
林讓眼前一陣眩暈,很快平穩下來,睜眼一看,竟是嬴子雲!
嬴子雲抱著林讓,麵上顯露著焦急,動作也頗為君子,趕緊扶著林讓慢慢坐在旁邊的石階上,說:“先生,您沒事兒罷?”
是林讓的男神。
林讓差點子摔倒,被男神接在懷中,這要是發生在一般的粉絲身上,瞬間就能興奮的原地自爆。
林讓則是個淡定的粉絲,還是一臉麵無表情,不過其實林讓心裡是很歡心的,隻可惜嬴子雲根本看不出來。
嬴子雲還跑出去給林讓端了一杯水來,關切地說:“先生,好些了沒有?”
林讓點頭,淡淡的說:“多謝嬴將軍。”
嬴子雲笑著說:“不是日前與先生說過了,喚我子雲便可。”
林讓想了想,點點頭,說:“那子雲也喚我名字便可。”
嬴子雲笑著說:“奉孝。”
雖這名字不是林讓的,不過林讓還不想讓大家都知道自己便是列侯,因此就答應了。
林讓說:“你這是往何處?”
嬴子雲說:“主公有令,今日叫我帶著營中士兵,去田場報道呢,這便去耕種了。”
這些日子耕種弄得有聲有色,因此除了薑都亭的營下,嬴子雲的營下也被調遣而去。
林讓一聽,耕種。
他從未見過真正的耕種,其實心中十分好奇,所幸左右無事,也見不到魏滿,便想跟著去看一看。
林讓這麼一想,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跟著嬴子雲去了田場,魏滿回來知曉的話,那一定是又要暴跳如雷了罷?
細想一想,還覺挺有趣兒的……
【2更】
嬴子雲突見先生笑了起來,登時詫異的說:“先生,您笑了?”
嬴子雲說完,這才想起來,應該喚作奉孝才是,便趕緊改口,說:“奉孝笑起來果然俊美,平日裡應該多笑一笑才是。”
“是麼。”
林讓被男神誇讚了一番,不過男神哪裡知道,林讓一笑,魏滿就要遭難了……
今日魏滿難得收工早,黃昏便收了工,準備回去找林讓,好好兒親近親近,一解相思之苦。
他推開舍門,笑的一臉溫柔似水,說:“林讓,孤回來了。”
“林讓?”
“林讓……”
魏滿走進去,找了一圈,這感覺似曾相識,怎麼又不見林讓的影子?
不會跟著廬瑾瑜又跑了罷?
魏滿一想,心中提心吊膽,趕緊站起身來走出去,一眼便看到了廬瑾瑜與吳敇,這倆人幾乎是影形不離,成天的膩在一起,也不知道膩歪不膩歪。
魏滿便朗聲說:“廬公子,可看到了先生?”
廬瑾瑜回頭去看魏滿,笑著說:“魏公,先生早些與子雲將軍離開了。”
“什麼?”
魏滿吃了一驚,不是廬瑾瑜,變成了嬴子雲!
魏滿知道,林讓除了對廬瑾瑜敬慕有嘉之外,還對子雲將軍也敬慕有嘉,唯獨對自己不是敬慕有嘉……
廬瑾瑜又說:“聽說是要去田場,早便走了。”
魏滿心裡這叫一個氣啊,日防夜防,男神難防!不知林讓怎麼想的,什麼叫男神,整出這麼一套套的說辭來,難道自己不應該是林讓心目中的男神麼?
不過林讓有自己的說辭,他不想讓寡婦專業戶當自己的男神。
魏滿越想越是覺得氣,眼看著馬上就要天黑了,林讓還是不回來,今日不會要跟著嬴子雲住在外麵罷?
不行……
魏滿立刻跨上自己的絕影馬,一抖馬韁,飛快的狂奔出了府署大門,向著田場衝去。
魏滿想要去尋林讓,天色昏暗的很,眼看著就要天黑,魏滿加快了腳程。
隻是快要到田場之時,突聽前麵傳來混亂的聲音。
“快跑啊!”
“快跑啊!敵軍殺過來了!”
“陳仲路!是陳仲路的軍隊!”
魏滿心中“咯噔!”一聲,陳仲路?
與此同時,便看到驚慌的人群從遠處跑過來,一路飛奔快跑,似乎在逃命一般,而那個方向就是田場。
田場開在偏僻荒涼的地方,一片非常寬闊,因此那個方向沒有其他百姓,隻有耕種的百姓和營下的士兵。
百姓們一路飛奔而來,看到了魏滿,其中有人受過魏滿的恩惠,識得魏滿,趕緊大哭著說:“陳仲路的軍隊打來了!踩踏了很多糧食!”
魏滿一聽,大事不好,雖然田場也有很多士兵,但是他們手上拿的是耕種的工具,而不是戰場的兵器,一旦和真正有準備的隊伍正麵對上,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魏滿立刻跨下馬來,把馬韁遞給那百姓,拍了拍絕影馬的馬頭,說:“勞煩帶口訊回府署,就說請召典將軍帶兵支援。”
魏滿說著,扶著那百姓上馬,一拍馬肚子,那匹便一路飛奔朝向府署而去。
魏滿眼看著絕影颯遝塵土而去,“嗤——”一聲將腰間倚天寶劍拔/出來,快速向前衝去。
“殺——!!”
“一個不留!!”
“把田地都給我踩了!”
林讓跟著男神子雲將軍正在田間勞作,他從未做過這種活計,真正上手之後覺得很辛苦,累得一頭大汗。
嬴子雲回頭看到滿臉通紅的林讓,趕緊說:“奉孝,歇一歇罷,你方才便不舒服,可彆強忍著。”
林讓淡淡的說:“無妨。”
林讓抱著水囊,飲了一口水,就在此時,嬴子雲突然一皺眉,說:“什麼聲音?”
林讓沒有嬴子雲的功夫,因此沒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放眼望去,田場一片平和,照耀在昏黃的初春夕陽之下,春風和煦,安詳的厲害……
自從來到這裡以後,無論是四五年前,還是現在,林讓一直徘徊於逃難、自保、打仗之間,三點一線的繞來繞去,很少看到這麼安詳平和的場麵。
嬴子雲卻突然戒備起來,將手中耕種的道具扔在地上,突然一動,仿佛是襲擊獵物的豹子一般,衝向放在一邊的銀槍,大喊著:“士兵聽令,拿起兵器,全軍戒備!”
與此同時,薑都亭和夏元允也快速跑過來,眾人圍攏在一起,薑都亭說:“馬蹄聲,人數不少,立刻戒備!”
林讓根本什麼也沒聽到,但三個將軍已然全部戒備起來,夏元允趕緊說:“先生,快回府署報信。”
林讓不會武藝,也不是士兵,留在這裡如果發生什麼,隻能徒增危險。
林讓也知道其中利害,毫不拖泥帶水,立刻衝著無影馬跑過去,準備回去報信。
薑都亭卻說:“來不及了。”
薑都亭的話音剛落,“嗖——!!”一聲,是放箭的聲音。
“趴下!”
嬴子雲大喊一聲,一把按住林讓後背,“嘭!”一聲,二人跌在地上。
一支冷箭直衝而來,瞬間射空,飛掠而去。
“嗖嗖嗖——”
“嗖——”
“殺——!!”
隨著冷箭的聲音,果然馬蹄聲大作,還伴隨著震天的殺聲,陳仲路的大旗撕裂黃昏的昏暗,從遠處快速逼近。
眾人因著種田,都沒有穿介胄,如此一來便十分危險。
冷箭不停的飛過來,嬴子雲趕緊壓低林讓的腰身,一路護送他快速往前衝,將人掩護到一個偏僻地方,說:“躲在這裡彆動。”
他說罷了,立刻拔身而起,“啪!”一聲,銀槍一甩,將射來的冷箭打掉,隨即快速衝入沙場。
田場瞬間變成了沙場,陳仲路的大軍來勢洶洶,似乎是發現了魏滿的意圖,不想讓他們屯糧,因此特意來偷襲擾亂的。
林讓躲在田埂下麵,眼看著陳仲路的軍隊來勢洶洶,而且早有準備,不由眯了眯眼目,覺得這不是辦法,他們的軍隊都沒有介胄,打上之後非常吃虧,必須要想一個法子才行。
“快跑!”
“快跑啊!”
“救命——”
田場上還有平頭百姓,魏滿特彆推出了優惠的政策,凡是平頭百姓能幫助種田的,都會給予一些補償,因此很多百姓都趕過來種田,畢竟這兵荒馬亂的,一般百姓也沒有自己的農田。
這些百姓們沒有見過這種場麵,一時間嚇懵了,趕緊調頭就跑,逃難去了。
但是陳仲路的大軍人數太多,飛箭不停,他們也逃不到哪裡去,好多人也躲在田埂下麵,蜷縮起來瑟瑟發抖,似乎在等死一樣。
林讓眯起眼睛,突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他立刻對身邊的百姓們說:“不要慌張,聽我一言。”
百姓們都知道林讓,聽說是個有名的名士,但是名士對於平頭百姓來說,實在太遙遠了。
林讓快速組織百姓,因著混亂,地上丟了很多耕種的工具,亂七八糟的,大家就近抓了一些過來,按照林讓的說法,使勁的敲擊起來。
“啪啪啪!”
“轟隆隆——”
敲擊的聲音混作一談,和陳仲路的軍隊殺聲混在一起,瞬間好像野獸的怒吼一樣。
陳仲路的軍隊聽到了震天的聲音,立刻有些慌張,沒有方才那麼張狂的氣勢。
“校尉,是不是魏滿的援軍來了?!”
“這裡可是魏滿的地頭,援軍一到,咱們就死定了!”
“校尉,還是先撤退罷!”
林讓眼看著陳仲路的軍隊亂了這叫,趕緊說:“再敲!大聲一些!”
“轟隆隆——”
“啪啪啪!”
陳仲路的士兵其實心虛的很,畢竟他們是跑來偷襲的,貴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如果魏滿的大軍一旦趕來,他們的人數實在太渺小了。
陳仲路的士兵失去了鬥誌,很快便散亂起來,那校尉立刻下令,說:“收兵!!鳴金——”
田場上一片殘垣斷戟,種下去的糧食還沒發芽,土地已經被踩得亂七八糟,敵軍達到了目的,快速撤退。
林讓看到這場麵,趕緊從田埂下麵長身而起,身邊的百姓們大喊著:“太好了!敵軍撤退了!”
“真的!敵軍撤退了!”
“我們得救了!”
魏滿快速從遠處徒步跑過來,便聽到“轟隆隆”的聲音,伴隨著陳仲路軍隊的大吼聲,他心中擔心不已。
不過趕到田場之時,那些敵軍剛剛好撤退離開,林讓站在夕陽最後一縷光輝之下,滿臉的汗水,熱汗順著麵頰滾落下來,染濕了他的衣領子。
魏滿眼看著林讓無事,剛要上前,突然眼目一眯,說:“當心!!”
“嗖——”
一支冷箭飛竄而來,軍隊明明已經撤退,卻還有人在暗處放冷箭,直衝林讓。
魏滿根本不及多想,衝過去“嘭!!!”一聲將林讓按倒在地。
“林讓!怎麼樣?受傷了沒有?”
冷箭沒有射中林讓,直接從旁邊竄了過去,那邊薑都亭他們立刻發現了伏兵,快速帶人衝上去將人抓住。
林讓跌在地上,一時沒說話,似乎有些發愣,魏滿怕他摔了個好歹,剛才自己太心急了,因此出手沒有輕重,林讓這身子骨如此單薄,若真摔壞了可如何是好。
“林讓,林讓……”
魏滿連忙叫了他好幾聲,林讓這才抬起頭來,一臉麵無表情的說:“玉佩……碎了。”
魏滿低頭一看,不由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方才隻關心林讓來著,沒注意地上。
如今一看,那不是華旉先生送給林讓的玉佩麼,自從相認之後,林讓便一直佩戴著。
現在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比上次碎成兩瓣慘烈的多,已經被撞成了碎渣。
魏滿:“……”麻煩大了。
【3更】
玉佩碎了。
還碎成了渣子,這會想要用金子修補,幾乎都修補不出來了。
魏滿登時頭皮發麻,隨即一把抓住林讓,說:“還說玉佩,你方才差點沒命!受傷了沒有,快點告訴我!”
林讓這才回神,說:“沒受傷,玉佩……”
魏滿真是服氣了,林讓三句話開口離不開玉佩,所以自己最大的敵人,不是俊美的廬瑾瑜,也不是儒將嬴子雲,而是年過半百的華旉先生!
魏滿沒辦法,低頭幫他去撿玉佩,這一撿,趕緊伸手撥了撥,把玉佩的碎渣撥下去。
“這……有字?”
林讓聽到魏滿的話,也蹲下來查看,玉佩裡麵果然有字。
上次玉佩碎裂之後,就發現玉佩裡麵有“雜質”,不過雜質具體是什麼,大家都沒有考慮過,畢竟隻是一塊不值五銖的破玉佩而已,根本不值錢,有點雜質也是正常的。
但如今一看,這不是雜質,而是藏在玉佩裡的東西。
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字條”。
玉佩碎成這樣,字條才顯露了出來。
魏滿趕緊伸手撥開,將字條拿起來,皺了皺眉,說:“這是紙的?”
紙張從東漢之後,成本大幅度降低,本該是普及的書寫工具才對,但因著當時的造紙技術不佳,因此紙張的質量非常低,不利於保存,因此這個時候大家多半還在用竹簡或者皮子錦帛一類。
這玉佩裡藏得卻是紙張。
或許是因為紙張最薄的緣故。
魏滿奇怪的拿起那張小紙條,一展開……
“哢嚓……”
紙條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隨即瞬間掉了一半,那一半因為時間長久,已然老化變脆,也和玉佩一樣,碎成了渣渣。
魏滿:“……”
林讓眯著眼睛看了魏滿一眼,魏滿趕緊說:“不是我的錯,是這紙張太脆。”
林讓拿過來,展開隻剩下一半的紙張,隱約能看到中間兩個字,後麵的字因為老化,即使沒有碎成渣渣,也看不到了。
林讓說:“……什麼鬼什麼?”
鬼後麵那個字,很巧,林讓不認識。
魏滿不由笑出聲來,說:“塚。”
林讓被魏滿嘲笑了一下,涼颼颼的看了魏滿一眼,魏滿看著林讓認字,就發現林讓肯定是林讓了,不然一個名士,怎麼還能不識字呢?
林讓說:“鬼塚?這是什麼意思?”
魏滿也不知什麼意思,正好這時候召典魏子廉帶著大軍已經殺了過來。
魏滿便指揮著二人,說:“陳仲路的兵馬不多,立刻去追,如果能追到,就給孤抓回來,但記住,千萬不要追得太遠,免得中了車中路的詭計。”
“是!”
二人拱手,立刻帶著士兵們快速殺出去。
田場已經被踩得一塌糊塗,所幸是沒什麼人受傷,魏滿惡狠狠的說:“陳仲路,好一個陳仲路,等回頭咱們再算賬!”
眾人趕緊回了府署,該包紮的包紮,該清理傷口的清理傷口。
林讓的手臂也受傷了,並不是箭傷,而是躲避之時蹭在地上的傷口。
魏滿心疼的跟什麼似的,趕緊將林讓帶回舍中,然後小心翼翼的給他剪開衣袍,這手段是他跟林讓學的,上次就看到林讓這般做。
林讓麵無表情的注視著魏滿,說:“主公為何剪壞讓的衣袍?”
魏滿振振有詞的說:“自然是給你醫傷。”
林讓又麵無表情的說:“可是讓的衣袍並沒有黏在傷口上,而且讓也並非不能動彈,可以自行退衣,何必剪壞衣袍?”
魏滿:“……”似乎很有道理。
但剪壞林讓衣袍的感覺,其實很……
很令魏滿激動。
魏滿咳嗽了一聲,說:“我給你上藥。”
林讓便把手臂伸給他,自行研究起玉佩和字條來。
紙張本就不易保存,上麵的字跡已經不清楚了,還被魏滿弄壞了一半。
而玉佩呢,玉佩已經“殞身不恤”,怕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能工巧匠,也無法複原了。
魏滿說:“萬勿傷心,明日我給你重新尋一塊玉佩,如何?尋一個比這個好千萬倍的。”
林讓剛想說自己不要,魏滿突然也意識到了,說:“好好,不要好千萬倍的,那我就讓玉商按照這個貨色的尋,準能給你尋一籮筐!要多少有多少,你就算每天換著花樣兒的佩戴,也足足夠你戴上一年,如何?”
林讓:“……”總覺得魏滿這話,是在鄙視自己的玉佩。
林讓冷淡的說:“主公似乎看讓的玉佩不起。”
魏滿趕緊誠懇的說:“沒有沒有!”
魏滿雖這麼說,但表情已經出賣了他,其實魏滿甚是不屑,也不光是因著玉佩太廉價,魏滿還很吃醋,林讓如此寶貝一個廉價的玉佩,不就是因為華旉先生送的麼?
林讓目視著魏滿,嗓音冷漠的說:“主公不是最俊美的,也不是最正派的,就如同這玉佩一樣,讓不是依然沒有嫌棄主公麼?若按照貨色來說,分明廬公子才稱得上真正的完璧無瑕。”
魏滿:“……”我……
突然覺得林讓說的好有道理。
但把自己比作一個不值五銖的玉佩,魏滿當真很不甘心……
林讓研究著上麵的文字,說:“其他的字跡看不清楚,不若找廬公子問問?”
魏滿立刻拒絕,說:“彆!千萬彆!”
林讓卻不理會魏滿,等他包紮好了,站起身來,便往外走。
魏滿趕緊喊了一聲:“林讓!你怎麼那麼不聽話呢,跟你說了彆去。”
魏滿雖這麼說,卻還是追著林讓跑了出來。
林讓與魏滿二人來到廬瑾瑜的舍門前,林讓抬手敲了敲門,發出“叩叩”兩聲。
“啪嚓!!”
舍中不知出了什麼事情,似乎是耳杯落在地上的聲音,隨即還有“嘭——”一聲,好像是什麼砸在地上的聲音。
林讓奇怪的說:“廬公子?你沒事罷?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裡麵沒有廬瑾瑜的聲音,他們才被陳仲路偷襲過,生怕陳仲路又做什麼妖,林讓有些擔心,立刻對魏滿說:“把門踹開。”
魏滿也不含糊,“嘭!!”一腳,直接踹開舍門。
舍門雖然堅固,但對於魏滿來說,簡直便是紙糊的,一腳下去,舍門“哐!!”一聲,登時便直接脫框,瞬間向裡砸在了地上。
因著已經是晚上,黑漆漆的,林讓還未看清楚裡麵的光景,卻見一個黑影突然竄出門來,差點與林讓撞在一起,慌慌張張便跑了。
“吳少將軍?”
是吳敇。
方才慌慌張張跑走之人,竟然是吳敇,也不知做什麼,火燒了尾巴一樣,瞬間衝出舍門,乾脆拔身而去,都不走正路,一個翻身便上了房頂,“踏踏踏”的跑了。
林讓:“……”
林讓一臉淡漠的看著倉皇跑走的吳敇,又轉頭去看舍中,借著淡淡的月光一看,舍中竟然一片狼藉。
好像剛剛打架過一般。
竹簡散在地上,羽觴耳杯碎在地上,玉做的頭枕還砸在了地上,怪不得方才聽到了很多奇怪的聲音。
廬瑾瑜就在舍中,不過剛才不知為何竟然沒有應聲。
廬瑾瑜站起身來,趕忙迎出來,說:“對不住,舍中有些混亂。”
林讓借著月光一看,廬瑾瑜的唇角竟然破了,不止如此,下唇也破了一點子,還在流血,特彆的新鮮。
林讓目光冷漠,卻灼灼然的盯著廬瑾瑜,一時間平日裡淡定的廬瑾瑜,突然也有些後背發麻了。
林讓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突然冷漠的說:“吳少將軍可是對廬公子動粗了?”
動粗?
廬瑾瑜目光晃了一下,說:“這……”
林讓又說:“即使意見不和,吳少將軍也不該對廬公子動手,我這就去將吳少將軍找回來,請二位當麵說清楚。”
他說著,轉身便要走,廬瑾瑜的麵上露出一絲尷尬的表情,還稍微有些著急,這可不多見,抬起手來輕輕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嘶”了一聲,這才發現果然破了。
魏滿趕緊一把拉住林讓,頭疼的低聲說:“林讓,我們還是先忙正事兒罷,廬公子與吳少將軍的事情,他們能自己解決。”
林讓被拉住,還有些不願,廬瑾瑜趕緊說:“二位前來,必然有要緊事罷,請坐。”
他說完“請坐”二字,登時更加尷尬,回頭一看,根本沒有坐的地方,方才吳敇離開之時,就跟狂風經過一般,這地上一片狼藉,根本不能給客人坐。
魏滿很是“善解人意”,說:“無事,就是小事兒,站著說一樣。”
林讓便把字條交給廬瑾瑜,廬瑾瑜看了一眼,奇怪的說:“鬼塚?”
林讓點點頭,說:“這字條上本還有兩個字,前麵一個損壞了,後麵的因為老化也無從便查,廬公子見多識廣,可知這鬼塚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