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滿說罷了, 還“哈哈哈”大笑起來, 笑的好像哪方要遭難一般。
林讓終於把手上的藥材和典籍全都放下來, 奇怪的看著魏滿,說:“這吳少將軍被人介紹親事,魏公為何這般歡心?”
魏滿:“……”這……隻是幸災樂禍罷了。
林讓歪了歪頭,看著魏滿, 說:“難不成,魏公也想被人介紹親事?”
魏滿趕緊搖手, 說:“孤可不想, 你還不知道麼?孤的魂魄早就被你勾了去, 已經神魂顛倒,哪裡還能聽旁人介紹親事?”
林讓隻是幽幽的看著魏滿, 並沒有多說什麼。
此時此刻, 武子台的營地中。
吳敇還舉著酒杯, 保持著滿臉堆笑的表情,就聽到武子台打雷一般的嗓音,說要把妹妹介紹給自己。
吳敇:“……”
吳敇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廬瑾瑜。
廬瑾瑜被綁著, 還押在幕府營帳中之中, 目光似有若無的與吳敇一碰。
吳敇感覺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樣, 頭皮發麻, 甚至能隱約聞到自己身上的焦糊味兒!
吳敇想要拒絕,但是又怕拒絕的話,被武子台看出端倪,看出自己是假的細作, 那便大事不好了。
“這……”
吳敇有些猶豫,沒有立刻應承下來。
武子台熱絡的很,似乎看懂了吳敇的心思似的,坦然的笑著說:“嗨,兄弟,你放心,為兄知道的,這個男人啊,哪個不花心多情的?為兄雖然將妹妹許配與你,但是不會限製你什麼的,而且我這妹妹,十分通情達理,你大可以把中意的女子,都帶到家中來!”
武子台十分慷慨大方,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妹妹的模樣,吳敇則是更擔心自己了,什麼都帶到家中來?
吳敇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他能感覺到,廬瑾瑜的目光更加銳利了,這不是害人麼?自己根本沒有什麼中意的女子,還都?!
吳敇打了一個哈哈,感覺自己真不是做細作的這塊料,如今趕鴨子上架,果然是上燈台,下不來!
吳敇咳嗽了一聲,繃著臉皮,儘量笑著說:“兄長,您有所不知,此等好事兒,弟弟自然是不會拒絕的,隻是……咱們如今對抗魯州刺史,八字還沒一撇呢,我怎麼好貪圖什麼溫柔鄉呢?您說是也不是?”
他這麼一說,武子台“哈哈哈”大笑起來,說:“好!說得好!兄弟,我看出來了,你就是成大事兒的料!好,特彆好!”
吳敇尷尬的應聲,說:“大哥抬舉了。”
他說著,鬆了口氣,武子台也沒有再說這個,不過幾句話之後,武子台就走近了吳敇,低聲對吳敇“善解人意”的說:“兄弟必然是還沒收心,所以不想成家,沒那個關係,今兒個晚上,為兄就送你幾個美嬌娘,叫人送到你的營帳中,好生消遣消遣!”
吳敇一聽,感覺自己的一條命送了半條!
為什麼?
自然是因著廬瑾瑜雖然看起來是個文人雅士,但其實功夫不弱,他們自小一起習武,廬瑾瑜打不過吳敇是真的,但是耳聰目明,這麼個距離,武子台雖然故意壓低了聲音,但吳敇確信,廬瑾瑜必然能聽到,而且聽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廬瑾瑜似有若無的抬頭看了一眼吳敇。
“轟隆——”
吳敇感覺仿佛又一記天雷,劈在了自己的腦袋瓜子上。
武子台毫無顧忌,笑著說:“沒關係,都是軍中消遣的伎子罷了,兄弟大可放心了,敞開了頑!”
吳敇:“……”
廬瑾瑜是被押送回來的俘虜,武子台耀武揚威夠了,便叫人將廬瑾瑜押送回營帳的牢房中,好生看管,連口飯與水都不給。
吳敇心中十分擔心,一頓飯吃的也是戰戰兢兢,好不容易酒過三巡,終於散了宴席,大家喝得爛醉如泥,各自回營帳歇息去了。
吳敇回了營帳,心中忐忑難安,不知道廬瑾瑜此時怎麼樣了,晚上沒有用膳,腹中定然十分饑餓,而且方才誤會大了,不知道廬瑾瑜會不會記仇。
吳敇越想越是忐忑,趕緊翻身爬起來,偷偷溜出營帳,跑到庖廚,找了一些好入口的乾糧,還包了一塊肉。
吳敇看了看那肉,心說瑾瑜喜歡瘦一些的,不喜歡肥肉,這塊……不好,那塊又太柴了,牛肉沒處理好,有膻味兒,瑾瑜不喜歡味道太重的肉。
挑三揀四之後,吳敇終於挑選了一些乾糧,還有幾塊肉,順手又把果盤子裡的瓜果給掖了起來,這才風風火火的出了庖廚,往牢房而去。
牢房門口有重兵把守,不過這對於吳敇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事兒,他悄聲溜進去,準備給廬瑾瑜送飯。
等吳敇看到廬瑾瑜的時候,猛地想起廬瑾瑜在宴席上的目光,那幽幽的目光,仿佛能把自己紮透一樣,自己不是來送飯的,肯定是來“送命”的!
“瑾瑜……”
吳敇悄聲跑過去,將包起來的飯食全都拿出來。
廬瑾瑜安安穩穩的坐在牢房中,並沒有什麼慌張的情緒,吳敇走進來的時候,他雖然聽見了腳步聲,不過並沒有睜開眼睛,仿佛已經坐著睡著了一樣。
吳敇跑到跟前,蹲在牢房門口,把包好的飯食從牢房的柵欄縫隙裡塞進去,說:“瑾瑜,餓不餓,吃點東西罷。”
廬瑾瑜這才慢慢睜開眼目,眼神果然帶著一層幽幽的光彩,說不清道不明的,帶著一股初冬的料峭之意。
吳敇乾咽了一口唾沫,還未說話,廬瑾瑜已經“嫣然”一笑,說:“這不是武將軍家的姑爺?”
吳敇:“……”果然!
吳敇趕緊說:“瑾瑜,你就彆消遣於我了,快些用膳罷,我是偷偷溜進來的,小心被人發現了。”
廬瑾瑜笑了笑,說:“做武家的姑爺不好麼?武將軍都不在乎你在外麵養幾個小的,武姑娘也是個知書達理的,指不定……還會幫助長公子納妾。”
吳敇嘴笨,聽著廬瑾瑜的揶揄,差點急了,乾脆一把抓住廬瑾瑜的衣襟,就跟要打架一樣,眼眸赤紅,一把將人拽了過來。
“嘭!”
廬瑾瑜撞在牢房的柵欄上,吳敇側頭靠過去,兩個人便狠狠撞在一起。
廬瑾瑜隻覺自己的嘴唇被狠狠啃了一記,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吳敇已經退開。
吳敇一臉認真的看著廬瑾瑜,嗓音低沉的說:“瑾瑜何必揶揄於我,我吳敇這輩子,隻要瑾瑜一個人,足矣。”
廬瑾瑜方才在宴席上,全程觀摩武子台給吳敇說親,說實在的,廬瑾瑜這性子,他又不是什麼聖人,難免會吃味兒,尤其他表麵看起來很淡然,其實內地裡是個有些偏執,而且心量不大的人。
吳敇為了大局著想,沒有拒絕,隻是搪塞了兩句,廬瑾瑜那就更是吃味兒的很,因此此時當然要找補回來。
吳敇這麼一說,廬瑾瑜沒來由有些麵頰發燙,輕聲咳速了一聲,拿起吳敇送來的餅子,慢慢的食。
吳敇見他吃起了餅子,便輕聲說:“慢慢食,我給你帶來了好多,乾糧和肉都有,哦是了,還有果子,你是不是愛吃這口果子,很甜的,還有水,吃完了喝一些。”
廬瑾瑜這哪裡是坐牢,分明是來做客的。
廬瑾瑜一麵吃,一麵說:“交給長公子的,長公子可都記住了?”
吳敇點頭說:“放心好了,都記得,已經背得混瓜爛熟,爛熟於胸,就等著去忽悠那武子台。”
如今吳敇已經基本取得了武子台的信任,那麼下一步,就該施行林讓的計劃了。
想要將華鄉軍一網打儘,斬草除根,該如何是好?
華鄉軍的勢力不小,死了武子台,還會有其他人來爭奪華鄉郡,到時候還會有第二個武子台,林讓想要一勞永逸,便想到了一個很簡單的辦法。
——分散瓦解。
武子台這個人,最禁不住誇,如果能讓武子台驕傲起來,離開華鄉老窩,那麼老窩裡剩下的陳仲路舊部就好辦了。
林讓叫吳敇取得武子台信任之後,便使勁的誇讚武子台,讓他驕傲自滿起來。
這日裡華鄉郡的將領們齊聚在幕府之中,吳敇便按照林讓的計策,開始出謀劃策起來。
吳敇說:“大哥,您有所不知,這個魯州刺史,他好大喜功,這次發兵淮中,帶走了魯州不少精銳,我們想要在淮中拿下魯州刺史,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他後背還有聯軍撐腰。這些聯軍們,平日裡隔岸觀火,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背地裡捅大哥一刀?”
武子台一聽,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最擔心的。
聯軍人數眾多,絕對不是他們可以抵抗的,如果魏滿發話要幫助林讓,武子台根本無法抗衡。
武子台蹙眉說:“賢弟一定是有什麼法子了,對麼?”
吳敇笑了笑,說:“好法子不敢當,但的確有個法子。”
這法子,還是魯州刺史自己想的。
吳敇一拍手,信誓旦旦的說:“魯州刺史為了搶奪淮中的功勞,已經將魯州軍的精銳調離了魯州,這意味著什麼?魯州已經是個空殼子,如果大哥此時此刻,開重兵向魯州發難,那麼便可一撮而就,直接拿下魯州老巢,我倒要看看,魯州刺史失去了自己的老巢,還能翻出什麼天去?!”
武子台“啪啪啪!”的拍手,說:“好!說的好!為兄也是這麼想的。”
武子台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吳敇開始拍馬屁,說:“大哥,如果咱們拿下了魯州,依照弟弟在魯州的威信,不愁平定不下來,如此一來,弟弟變成了魯州正統,也好幫助大哥擒了那魯州刺史,讓他給大哥磕頭賠罪,最後在一劍斬了他,何樂而不為呢?”
武子台一聽,哈哈笑起來,說:“賢弟啊,你這是讓我幫你打仗啊?魯州奪下來,那肯定是你們吳家的,跟為兄有什麼乾係?”
吳敇心想,你算的還真清楚,不過沒關係,因為林讓已經早就算計好了,連草稿都給吳敇打好了,吳敇隻需要倒背如流便可。
吳敇當下拿出應對——背誦全文!
吳敇笑著說:“嗨,大哥,咱們兄弟倆彼此之間,還分什麼你我?如果大哥能幫助小弟奪下魯州,那麼小弟願意將魯州的財寶進獻給大哥,大哥您想想看,華鄉郡的兵力充足,但是這糧草……吃的也快,弟弟在此許諾,若是大哥幫我奪下魯州,那麼從今往後,您華鄉郡的糧草,我們魯州全都供應,如何?!”
這可是豪氣壯誌的宣言,武子台貪圖便宜,立刻便心動了,眼睛眯了眯,說:“好,既然兄弟你這麼有誠意,我便幫兄弟你出這口氣!”
他說著,點著地圖,說:“我就出兵三萬!助兄弟直搗魯州老巢,如何?”
吳敇一聽,三萬?你在塞牙縫麼?
沒成想武子台這麼摳兒。
吳敇乾笑說:“三萬?大哥您有所不知啊,這魯州刺史雖已經把魯州的精銳帶到了淮中來,但是留在魯州的兵馬,也遠比三萬要多得多,我們用三萬兵馬去打魯州,恐怕……”
“嫌少?”
武子台一笑,說:“好,我就給你五萬兵馬,如何?!”
吳敇搖頭說:“不不不,大哥,不是給小弟兵馬,而是給大哥,這一仗,為了氣勢,大哥也要親自出馬才行。”
“而且……”吳敇又說:“這五萬,還是太少了一些。”
武子台蹙眉說:“五萬還少?”
武子台的兵力強盛,但是他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兵馬,和楊樾的老哥一樣,最多十萬兵馬,如今他兼並了陳仲路的餘部,又多添了三萬多,撐死了十三萬兵馬。
這陳仲路的三萬兵馬還沒辦法動用,畢竟剛剛融合進來,武子台並未得到軍心,也未得到“使用權”。
其餘這十萬,拿出一半來給吳敇打仗,吳敇還嫌棄少,一定要武子台親自掛帥,領兵出發。
武子台說:“若是我將兵馬傾巢送給你攻打魯州老巢,魯州刺史那廝從後背偷襲我的華鄉,該如何是好啊?”
吳敇笑著說:“大哥,您大可放心便是了,說句不好聽的,那華鄉是什麼地方?對比起魯州來,不過是個小山溝溝兒罷了,如果能得到魯州這個地盤子,大哥還在乎華鄉麼?魯州刺史不在魯州,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大哥為何要如此優柔寡斷呢?”
“再者說了,這華鄉不是還有陳仲路的餘部三萬人之眾麼?這些兵馬大哥用起來不順手,留下來正好唬人,魯州刺史看到這三萬人,也不敢輕舉妄動,正好給咱們打足了掩護。”
武子台聽吳敇“胡攪蠻纏”,但奈何吳敇這個草稿打得好,草稿是林讓與廬瑾瑜一同擬草的,能不好麼?
吳敇又開始誇上了,說:“如今這亂世,什麼鳥都能出人頭地,唯獨大哥屈居在這華鄉小地方,我真是替大哥您不值啊!大哥文韜武略,精於兵法,哪一點子不比那魯州刺史強上百倍,大哥您就甘心麼?大哥這樣的偉略,拿下魯州不過是一日的事情,大哥何必這般猶豫呢?有這時候,咱們已經開到魯州了。”
“好!”
武子台突然大喝一聲,“嘭!!”的狠狠拍了一下案幾,說:“我這就令人清點兵馬,大兵開拔,直取魯州!”
“大哥英明!”
吳敇終於說動了武子台,自己也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武子台匆忙指揮大兵出發,很快開拔,浩浩蕩蕩的衝向魯州。
吳敇與廬瑾瑜“深陷”敵營的時候,林讓這些日子卻憊懶的厲害,完全沒有損失兩名大將的憂慮,整日裡蒙頭睡大覺,日上三竿才起身。
林讓正睡著懶覺,“嘭!”一聲巨響,楊樾突然踹開舍門闖了進來,大喊著:“刺史!刺史!怎麼還在睡呢!刺史快起來了!”
楊樾火急火燎的衝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裡麵裝的是軍報,吳敇令人秘密傳回來的,十萬火急!
楊樾熟悉淮中附近的地形,因此安排了許多細作,接到了十萬火急的急報,趕緊跑著送過來,哪知道林讓竟然還在睡覺。
楊樾也顧不得那麼些什麼,衝進來,看到被子卷,趕緊跑過來,一把抓住角落,使勁一抖,將林讓給抖了出來!
林讓蜷縮成一團,正在睡懶覺,被楊樾打擾了清淨,把臉埋在頭枕裡,似乎不想搭理楊樾。
楊樾著急的跳上榻去,大喊著:“刺史!十萬火急,軍機急報!”
林讓還是沒反應,隻是微微蹙了蹙眉,好像睡覺的時候比平日裡表情還多一些?
楊樾顧不得考慮這麼多,趕緊拽著林讓的胳膊把人拽起來,使勁的晃著,說:“刺史!刺史您醒醒啊!彆是病了,怎麼不醒啊!”
楊樾晃著林讓,“咕咚!”一聲,林讓一歪,就靠住了楊樾,楊樾後知後覺,自己“曾經”的心上人,此時此刻隻著中衣,與自己“親切”的靠在一起,地點還是在榻上。
楊樾登時有些手忙腳亂,“嘭!!”一聲,臉上通紅,腦袋開鍋,差點給炸開。
魏滿早起晨練,練了一會兒劍回來,就見殿門大敞著,林讓還在裡麵睡覺,魏滿怕是刺客,趕緊大步衝進來。
哪知道提劍衝進來的一刹那,便看到楊樾輕/薄林讓。
楊樾滿臉通紅,不知所措,一時間愣在當地,便突聽“踏踏踏”的腳步聲,魏滿來了。
魏滿不但來了,而且還殺氣騰騰,手裡提著倚天寶劍!
楊樾嚇得一個激靈,大喊著:“魏公,魏公您聽我解釋啊!”
“魏公!”
“手下留情!”
“彆砍了!聽我解釋!”
林讓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揉著眼目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魏滿提著寶劍追著砍楊樾,楊樾則是上躥下跳。
“救老命啊——”
楊樾大喊著,成功把岱州刺史虞子源給引了過來,楊樾就跟八爪魚一樣,衝過去直接抱住虞子源,恨不能爬到他的腦袋上去蹲著。
魏滿冷笑一聲,說:“你給孤趁早下來。”
楊樾找到了幫手,有恃無恐,說:“我偏不!”
魏滿:“孤數三下,你要是還不下來……”
楊樾:“不下去就是不下去!”
魏滿:“下來!”
楊樾:“我呸!”
虞子源:“……”
林讓:“……”
眾人在林讓與虞子源的調停之下,終於休戰,大家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談。
楊樾趕緊把十萬火急的軍報拿給林讓看。
林讓一看,麵露幽然的笑容,陰森森的,帶著一股涼氣,讓這個夏天都降溫起碼五度左右。
林讓說:“武子台終於發兵了,十萬大軍,傾巢出動。”
魏滿一聽,說:“好,吳敇這個小子,果然是成大事兒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