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半月平淡而充實,林姝戈宅在了筒子樓裡翻譯書籍,偶爾出門也是在樓道口裡看書。
女房東偶見她幾次,看她拿著書在看:“喲,妹子識字啊?”
她不見外的翻了翻那書,驚訝:“還是洋文?!”
林姝戈笑了笑,張嘴說了一串英文。
女房東聽不懂,隻覺得林姝戈說得怪流利的,聲音也好聽,不由豎起大拇指。
“說的什麼?”
“說您漂亮,為人好。”
女房東頓時笑了起來:“儂是頂呱呱。”
“頂呱呱有什麼用呢,還不是被嫌棄”林姝戈露出半分哀怨來,“我之前在想,也許是我沒文化,和他說不到一處,於是偷偷學了這些,可男人的心還是說變就變。”
女房東看她的眼神頓時十分同情,上次和林姝戈聊過後,她有留心觀察,這半個月裡,張先生一次也沒有回來……怕是真的被外麵的小妖精勾魂了。
“儂彆怕,張先生回來,看我怎麼教訓他!”
…………
六月走到了尾聲,林姝戈終於見到了原主的丈夫張先生。
他是個五官端正,頗儒雅的男子,看林姝戈的眼神裡帶著幾分心虛。
又恰好見到林姝戈不同從前的打扮,穿著一身簡單乾練的長袍,不由先指責起來。
“那個……你怎麼穿這個?成什麼樣子?!”
林姝戈正在收拾床鋪,聞言回過頭來冷笑:“你管我穿成什麼樣子,在外樂不思蜀這麼久,這次肯回來,是有事要說吧?怎麼?外麵的野女人跟你要名分了?”
張先生沒想到一向柔順的妻子忽然變了樣,又驚訝於她猜出了自己的來意,頓時啞然,見林姝戈盯著他,終是心虛不敢對視,率先回避了視線。
“你都知道啦……那咱們,咱們好聚好散吧。”他鼓起勇氣說完,卻見林姝戈轉身摔門出去了。
“哎你彆走!”張先生早就預料到離婚之路不會那麼順利,見林姝戈出去,連忙想要拉住她。
但他動作不及林姝戈快,眼見她出了門,接著進來的卻是女房東和筒子樓裡的幾名中年婦女。
他不知道,從他回到筒子樓那一刻起,女房東就開始關注他家的情況了,見林姝戈生氣離開,立刻糾集了平時打麻將聊天的一堆婦女,圍了上來。
“哎喲張先生,你看你乾的什麼混賬事啊?!”
……
姓張的被圍在一堆碎嘴的三姑六婆裡傻了眼,最開始想到離婚的時候,他以為最大阻力來自林姝戈——先不說思想傳統不傳統——這種幾乎沒有生存能力,隻能依附男性的家庭主婦,怎麼可能輕易離婚?
想到這點他對林姝戈不是不愧疚的,但更多卻是對新愛人獨立思想的欣賞和欽佩,因此他反而堅定了離婚的念頭,心想以後再量力補償一下林姝戈……
眼下還是先擺脫這段婚姻束縛……張先生回過神來,他考慮過很多種情況,也想好了怎麼應對化解,但絕對不包括眼下這種情況:
聽著那些中年婦女們七嘴八舌的說他糊塗,又罵那外麵的小妖精不要臉,中心思想隻有一個,就是勸他回心轉意。
如果是林姝戈在說,張先生倒是能駁斥她——林姝戈在他麵前順服慣了,不太會回嘴。可是這些閒得發慌的中年女人們,一心隻關注雞毛蒜皮,哪裡理解得了真愛、自由等想法?她們揪著他的錯誤指指點點,他反駁會覺得降了自己的格調,不反駁又覺得憋屈。
張先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強忍著耐心勸那些女人離開,但是女房東反而對他這敷衍的態度十分不滿。
她們彆的不厲害,但一張利嘴,真的能直戳人最怕的那塊軟地兒。她們罵得越發厲害,許多知識分子覺得有辱斯文的詞彙,從她們嘴裡蹦出來是毫無壓力。
張先生一開始還保持著涵養,越聽臉色越難看。
他這段日子也不是全然舒心的,雖然說愛人毅然離家與他同居,給了他極大勇氣與堅持下去的信心,但是他心裡也知道,已婚後出軌這是過錯的,再加上家教老師與女學生這種噱頭,拿出去是一定會被說嘴的。
洋行裡的那些同事也是指指點點,都是受過教育的人,卻完全不能理解他!
還有愛人的父親,原本是洋行裡關照他的長輩,現在見他卻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處處找他的茬。
因著愛人,他心裡把他當未來嶽父,除了笑著舔臉上去,還能怎麼樣?
張先生在洋行不敢發火,還要賠著笑臉做小人,心裡不是不懊惱的,這時毫無關係的一堆女人都來指責他的錯,好像他罪大惡極一樣,他真是越想越惱火!
他追求真愛,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