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9.3(1 / 2)

張先生忍無可忍, 終於還是開口辯解,他聲稱兩人相愛至極, 而愛人是勇於追求愛情的新女性。

在他的口中,她是個善良的人, 也曾經為傷害林姝戈而深深不安, 她不是沒有過考量與掙紮, 是他的挽回和真愛的力量讓兩人決定放下一切世俗眼光……

張先生講得頗為動情, 可惜在場的觀眾卻不是會被華麗辭藻蒙蔽的書呆子, 女房東就哼笑了一聲。

“呸,難道換個說法, 狐狸精就不是狐狸精了不成?!”

張先生雞同鴨講, 臉憋得通紅,良久才憋出一句, “……粗鄙!”

女房東鄙夷的癟了癟嘴, 張先生與她們的戰鬥力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上。

……

最後張先生狼狽離開了, 衣襟散亂, 麵色通紅, 麵對路人投來的目光隻覺得羞愧欲死。

而女房東等人也找到了林姝戈, 詢問她的打算。

她們在她麵前罵了那狐狸精一頓,又本著勸和不勸離的原則叫林姝戈消氣, 林姝戈先向各位大姐們道了謝,才道。

“剛才多虧姐姐們攔了張先生, 我現在已經平靜多了。若是可以, 我倒想湊合過下去, 可是姐姐們不了解他,他昏了頭是誰也勸不得、攔不住的。與其鬨到大家難看,最後分開,倒不如爽快的答應了,我倒要看看他另外娶妻,是不是就一切遂願了。”

幾名大姐再勸,林姝戈卻很堅定,最後大姐們隻好說道:“妹子大氣,可難道就這樣放過負心漢?”她們都十分為林姝戈不值,林姝戈卻笑了一下,“當然不能,我忠於婚姻幾載,張先生卻棄我不顧,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她將自己的想法說給房東等人聽,她們聽得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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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張先生铩羽而歸,除了心中懊惱外,看著愛人強忍失望反過來安慰他的樣子,原本對林姝戈的愧疚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不滿。

這種不滿在他幾次回去筒子樓找她協商,卻被她冷淡逼退,被一群三姑六婆圍攻時不斷積累,最後升騰成怒氣。

當最後一次,他如願單獨見著林姝戈,林姝戈卻平靜的遞過來一紙協議時,他理智的弦終於繃斷了。

“經濟補償?贍養費?你簡直是獅子大開口,怎麼不去搶?!!”

他看著那金額,紅了眼。

“好啊,我一直以為你不肯離婚是因為感情。原來你全是為了錢,你這個冷心冷肺的女人,我看錯了你。”

“張先生不也是?看著體麵,卻做見不得人的事。真要說看錯,也是我父母沒看出你狼心狗肺,把我嫁給了你。”

“你!”經過這些日子,張先生已經明白,他口舌不利索,又拉不下麵子,胡攪蠻纏起來不是女人們的對手,於是他拂袖而走,心中的某個想法堅定起來。

原本還覺得太狠,現在也顧不得了,都是林姝戈逼他的!

他要讓她知道,他不是沒有辦法對付她,好聲好氣商量,不過是顧全她的臉麵而已。

她既然不領情,那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林姝戈目送他離開,神色平靜,她如同往常一樣回了住所,女房東笑著送來了一筐物品。

她這段時間看林姝戈的眼神已經沒了同情,反而多了些對文化人的尊敬。

私底下她還和林姝戈說:“那姓張的不開眼,遲早得後悔死。”

林姝戈笑了笑,沒說話。

那是一箱讀者來信,經過這麼些時間,她在雜誌上已經連續發表了兩篇童書翻譯,深受好評。

坊間知道她是女子,還覺得隻有女子才有如此細膩溫和的筆觸,並不抗拒,還叫她林先生。

都當她是留過洋,受過高等教育的名媛。

雜誌社的編輯也稱她的翻譯雅而達,是難得的譯本佳作,還說她再多翻譯一些著作,名氣就要比得上一流作家了。

她初時還有些驚訝,翻譯雖難,但哪比得上創作之艱?可後來她仔細想想,卻又有所理解。

有原本作對照,可不同的人來翻譯,意思雖然一樣,表達卻大相迥異,這就導致風格和趣味大不一樣。

真正好的譯者,就是能將外來文化完美融合進本土的習慣中,又不失外來文化的新奇趣味。

譯得好與寫得好,同樣不容易。

再者,這畢竟是個外來文化很受推崇的時代,有這股東風一加成,名氣扶搖直上也就可以理解了。

林姝戈安下心來,繼續在這領域裡深耕。

兩日後,她收到自張先生那邊寄來的休書一封。

言她不順夫君,嫉妒成性,故而休棄之。

林姝戈提筆將休書謄抄一遍,又展開新的一頁,繼續奮筆。

翌日清晨,她雇人將兩張紙貼到了張先生所在的洋行外麵,還請人看守,如果被人撕掉,馬上就替換新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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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休書寄出後,張先生終於覺得一塊沉重的包袱落了地,昨夜他和愛人溫存完,兩人還展望了一下未來,十分融洽。

因此當他來到洋行時,一改消沉,頗覺意氣風發。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洋行裡的人竊竊私語,甚至不顧他當場,對他指指點點。

他的心沉了一下,但還沒有意識到什麼,這時他忽然眼前一黑,竟被旁邊的人狠狠揍了一拳!

張先生十分惱火,但是打他的人更惱火。

“我要打死你個混賬東西,你把柳蘭帶去了哪裡?不交人出來我上警察局去告你拐帶良家!”

是愛人的父親,自己的同事。

張先生頓時啞火,但也摸不著頭腦。為什麼他突然這麼激動?

他還搞不清狀況,洋行的老板卻出麵來,叫他暫時不用來工作,先處理好家事。

張先生這下十分慌了,他看洋行的老板麵色十分黑沉,也不敢多問,維諾的應了。

那憤怒的同事也被其他人勸走,張先生這時才找到機會,去問平日交情好的友人。

那人指點了他,他匆忙跑到了洋行外——來時他走得急沒注意,這下他看清了貼在牆麵的東西。

張先生氣得頭腦昏花,一股血直往上湧。

牆麵貼的什麼呢?那是兩頁文書。

一是休書,他匆匆略過,是他寫給林姝戈的。

而第二張的大意是這樣的。

林姝戈在開頭先說,本不想公開家事,但是因為張先生與另一位小姐居住,長久不歸,她找不到他,隻能找到洋行,希望張先生能看到她的信息,如果因此叨擾了其他人,十分抱歉。

接著她寫到,張先生另愛她人,她雖然痛心,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張先生既然寄送休書,想要全然按照舊式的方式處理與她的婚姻關係,她也以此想與張先生掰扯一番。

張先生休妻的主要原因是妻子不順和善妒。林姝戈表明,自己並不善妒,如果按照從前公序良俗的說法,張先生的行為等於是安置了外室。

“大妻不容外室,可稱得上善妒,我在此承諾,願意將柳小姐作為妾室迎入家門,並待之如姐妹。”

她表示,隻要張先生養得起,自己是不介意張先生納妾的,善妒這一條完全站不住腳。

至於不順,那是因為張先生在自己毫無過錯的情況下就要自己下堂,要以妾作妻,自己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張先生隻是納妾,不要自己下堂,那她可以繼續柔順下去。

她末尾時稱,在家恭候柳姨娘入門。

張先生心口不順,氣得倒仰,可算是明白了未來丈人為什麼突然被點燃。

他原本就不樂意自己和柳蘭在一起,何況是要女兒做妾室?!

哪怕是舊時,也都是窮苦人家才去做妾,何況是倡導著平等先進的現在?老丈人自詡受過新文化熏陶,哪裡忍得了這個?

林姝戈的嘴,可真是毒啊!

張先生的臉色一陣陣發青,他注意到旁邊有人拿著筆在奮力謄抄,難道是小報記者聞訊而來?

張先生趕緊將那兩頁紙撕下,捂著臉匆匆離開。

他不知道林姝戈早準備了不止一份,於是翌日等他從三流小報裡看見這件事被記者刊登時,不由目瞪口呆。

他是重體麵的人,頓時深覺丟臉,愛人在一旁也讀了報紙,盯著那柳姨娘那三個字半晌,就捂臉哭泣。

張先生心疼至極,更覺林姝戈實在欺人太甚!

他提起筆來,開始書寫。

林姝戈以為自己口舌鋒利,請人寫了那些東西,就能毀了自己的名聲嗎?

殊不知報刊正是文人的戰場,他要將林姝戈的真麵目揭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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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姝戈看著手中的那塊豆腐塊大小的文章,當初原主求死,是被一有正義感的記者所救,那記者供職於一家大報刊,因涉及到人命,一下子就過審,鬨得轟烈。

許多人對原主生了同情,可是所謂希望多大,失望多大,等人們發現事情不如他們所想象中的那樣,心理的落差就導致對原主的感官一落千丈。

再加上張先生舌綻蓮花,原主又不會表述,無良小報記者添油加醋一下,輿論頓時全麵倒戈。

這次卻不同,這次的事件牽涉不大,隻是夫妻間的你來我往,哪怕中間多了個第三人,也隻不過是出軌豔情而已。因此聞風而來的記者也是撰寫市井瑣事,純粹當做充數一般見載與三流小報刊。

這種報刊的讀者階層較少——不能讓張先生丟個大臉——林姝戈一開始還覺得有些不痛快,等隔日她發覺張先生在一家大報刊上登了一則說明時,頓時樂了。

自己送上門來?張先生實在是善解人意啊。

張先生是怎麼寫的呢?他先簡單的說明了一下他與林姝戈的婚姻關係,又以煽情的手法寫了和柳小姐的相識相愛,寫自己對原主是責任和義務,而和柳小姐才是靈魂相通、思想共鳴的伴侶。

他把自己掙紮中的那些糾結和難受入木三分的寫了出來,又寫到自己深受自由民主思想熏陶,明白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終於下定決心追求真愛,擺脫與林姝戈的這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畸形婚姻。